第一百二十二章

如今聽見自己的妻子這麼說自己，段建軍心裏說不出的苦澀。

他抬起手一巴掌扇向自己，清脆的扇耳聲十分醒目，“是，我就是個沒用的廢物！我就是個沒用的看門狗，給不了老婆兒子好生活！”

一下又一下的巴掌聲響起，段建軍把自己的臉給扇的紅腫。

黃慧花不想去看向段建軍，故意撇過頭不願意去看段建軍，但其實她心裏非常不好受。

她聽着那一道道的巴掌聲，也是覺得心疼的。

段建軍邊打自己邊流淚說道，“怪我，都怪我！”

“我只會膽小怯懦的窩在農村裡，不願意出去外面闖蕩。我在工作時受盡了那些白眼，他們人人都罵我是看門狗，我卻不敢有勇氣反駁回去，只會頂着一張笑臉當做是開玩笑的。我回到家看着妻子的煩躁，也只會一味選擇逃避不想理會。”

“怪我，都怪我！”

“是我沒用！”

“可是慧花，我也覺得好累，你以為我擁有的工作很輕鬆，但其實並不是，不僅工資低還會遭人白眼，我也想嘗試去城裏闖闖，去做一回勇敢的人，想找一份高薪的工作，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於是我藉著加兩天夜班的理由去了城裏找工作，但是卻處處碰壁根本就沒有會收我這一個不識字的農村人，就算是做苦力，人家看我會經常回農村也說不要我，最後我只能灰溜溜的回來，還花了兩塊錢車費。”

黃慧花聽後有些發愣的看向段建軍，那幾天她記得很清楚。

段建軍藉著夜晚的理由夜不歸宿，這還是黃慧花去鎮裏看班時才發現了，他根本沒有什麼夜班，而是請假了三天。

黃慧花以為他是在外面鬼混，所以她脾氣鬧得很大，在知道段建軍還花了兩塊錢，黃慧花見段建軍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以為他是心虛的，所以一時生氣就把他給揍的很慘。

果不其然，段建軍哽咽道，“在城裏找工作的那三天，我不敢吃好一點的食物，也不敢住在酒店裏，我每天都靠着饅頭扛過去，睡覺是在公園地板，我想着錢能省一些就一些。一邊在找着工作，但全都嫌棄我，或者覺得我年紀大了不行的，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工地的活，只做了一天，老闆就不要我了，薪資只給了一半，我拿着這一半的薪水去找中介，希望他能給我找一份好工作，但是中介拿着我的錢跑了，我只好灰溜溜的回到農村裡。”

“那天我記着很清楚，我帶着滿身疲憊回到家裏，本以為會有可口的飯菜，溫馨的家人。可迎接我的只有搓衣板，還有你那劈頭蓋臉的責罵，你罵的那些，我都記得很清楚。”

“你說我沒用，說我是個廢物，說我只知道在外面吃喝玩樂，說我在外面玩野了，不會顧着家裏了。”

段建軍哭着哭着就笑了，那笑容極其的辛酸，還有無奈、痛苦。

“我想解釋，但你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哭着就走了，你在外面罵我，讓全村人都知道我在外面三天是去玩的，說我是不顧家的。慧花，你知道我那時的心情嗎，我在外面受到的委屈都不及你在外面詆毀我的那幾句大，我真的很委屈，可我越是狡辯你越是覺得我心虛，我好累，慧花，我真的好累，有時候我連跟你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黃慧花聽后，瞳孔猛的一震，那些的委屈苦悶統統都變成了複雜、不可置信、心虛、心疼，甚至她不敢直視段建軍的那雙眼睛。

段建軍苦笑道，眼眶通紅，眼裏寫滿了他的辛酸與委屈，“次數多了，後面我不再辯解，或許你罵我幾句出出氣也是好的，我本來就沒用，但能給老婆當個出氣筒，我也是開心的。可是老婆，我並不想這樣，並不是什麼不願意上進的人，我也嘗試努力過，可是真的好難好難，我達不到你對我的那些要求，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你要打要罵就來吧，我認了。”

“對不起，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更是不能幫到我們兒子一些忙，怪我，全都怪我吧。”

“就算你要離開我，去找一個比我更好的人，我也願意，畢竟我總不能阻止你奔向比我更好的人。”

最後一番話，段建軍卑微極了，淚水不斷落下，本來已經做好被黃慧花謾罵的打算。

但卻遲遲沒有等來黃慧花嫌棄的聲音，直到一雙溫熱的擁抱抱住了他。

段建軍心中一愣，他抬起頭，正是黃慧花抱住了自己。

黃慧花紅着眼，自責的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段建軍，我跟你說，這輩子我跟你跟定了，你休想放棄我。”

“你也不要把我推給別人，我只想跟着你，你也沒那麼差勁。過節時，你會給我準備驚喜逗我開心，我生氣打你時，你不會生氣反而會耐着性子來哄我，我說我肚子疼，你也會主動來幫我做事。”

“你並沒有我說的那麼差勁，甚至我要跟你說句抱歉，明明你當保安也是很辛苦，也要承受很多人的流言蜚語，但我卻沒有照顧到你一點的情緒。我還害你在這麼多人丟了顏面，我知道我說的那些話你總會聽得進去，但我遇到不順的事情時，有時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朝你發火，我性子急，經常想到什麼就是什麼，不聽你的解釋就亂髮火，我也知道你一直在遷就着我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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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跟你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我這麼一個脾氣很差的人，你還能容忍我的小性子，如果換做是我，我早就嫌棄起了自己。”

黃慧花向來就是一個脾氣火爆又有些擰巴的人，她這時願意開口說話，願意承認是自己的錯，是因為她不想失去段建軍這麼好的一個人。

有時候各自都退讓一步，好好說話，雙方的關係才會繼續這麼下去，這個家才能在。

黃慧花說完這些時，淚水已經蓄滿了她的眼眶，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好，但當她親耳聽見段建軍說的那些話，黃慧花只覺得心都要碎了，原來她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傷害了那麼多愛她的人。

但回過神來時，段建軍已經抱住了黃慧花，這個懷抱有力而又讓人感到滿滿的溫暖，段建軍的這個行為觸動了黃慧花的內心，心底里有一股暖流緩緩經過。

段建軍哽咽道，“老婆，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你不用自責，該自責的應該是我。”

段建軍主動把錯誤攬在他自己身上，“你要下地干那些農活，還要在家幹家務，我看到了卻只顧着自己的情緒沒來幫你，很多時候都讓你獨自一人承受這一切，你罵我是應該的，打我也是應該的。”

黃慧花拍了拍段建軍的肩膀，也說道，“笨蛋，我也有錯，我脾氣不好，經常挑着讓你不開心的話來講，戳你的骨子，讓你沒了尊嚴。也經常什麼事都沒有搞清楚，就一股腦的以為你做錯了什麼事，你包容了我那麼多，可我卻永遠不知足。我也知道你每次在我凶你，在我生氣時，就會悄悄把家務做好一些，這些我都知道的，只是我這個人倔強經常當做看不見，還老是罵你打你……”

黃慧花一連說了自己很多不好的點。

段建軍搖了搖頭，他無奈笑道，“老婆，你別這麼說，在我眼裏，你就是天底下最厲害最能幹，脾氣最好最開朗的老婆！你那些脾氣在我眼裏就是可愛，我才不覺得難受，被老婆打着罵著，怎麼能是難受呢？”

說完，段建軍捧起黃慧花的臉，認真而又深情道。

“比起這個，我更害怕你離開我，更害怕你跟着別人走，老婆，我真的愛你，很愛很愛你，比你想像中的還要愛你，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在農村裡陪你，我只想待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段建軍那深情而又真摯的告白深深的觸動了黃慧花的心，她整個人都是一愣，獃獃的看向段建軍。

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有那麼一瞬間，黃慧花彷彿回到了二人初見時的畫面，那心動的感覺和現在如出一轍。

段建軍的話如悅耳的音樂一遍遍的回蕩在腦海中，黃慧花只感覺心裏是快樂的，開心的。

在旁人看來，黃慧花的臉、耳朵、脖子那塊都紅了遍。

孫雅莉甚至在一旁忍不住捂嘴笑了笑，黃慧花和段建軍兩人能說通，她也是為他們而感到高興。

黃慧花眼中含着幸福的淚水，她擦了擦眼角，雖是在流淚，但是她卻是在笑着，她嬌嗔道，“你啊，這邊還有這麼多人在呢，這麼大的人說那麼肉麻。”

黃慧花雖是在怪他，但嘴角卻是止不住的上揚，她就覺得這人沒跟錯，甚至看着段建軍的樣子，會覺得此時的他很帥，很讓人心動。

段建軍也是一個激動，上前抱住了黃慧花，就連聲音也輕快多了，他欣喜道，“老婆，我愛你，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黃慧花被逗笑了，她摸了摸段建軍的頭髮，“你啊你，都多大了還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撒嬌，真是受不了你。”

“沒事沒事，你是我老婆，我向自己老婆撒嬌是合法的，他們說不了什麼。”

“你啊你！”

段文看麻了，段文默默看向自己的老媽，他只想說，媽，你不是要替我出頭嗎？怎麼被老爸這麼三言兩語幾句給收買了？事情怎麼發生成這模樣了，剛才老爸打自己打着還起勁，一會兒的功夫就和老媽秀起了恩愛。

段文真的不知道該說了什麼，他只覺得自己剛才挨的那頓打都白打了。

段建軍還在和黃慧花一起膩歪着，這邊抱抱，那邊親親，有些煞風景。

段建國捂住眼睛沒眼看，“你們兩個人收斂一點吧，別太過分了，這附近還有那麼多人呢，唉！多大的人了，比小年輕還會秀恩愛。”

孫雅莉在一旁捂嘴笑道，“就是就是，你們真是比志鵬還有藏月他們還會秀恩愛。”

說完，孫雅莉看向段志鵬，故意說道，“你們兩個人也秀一個恩愛給你們叔叔嬸嬸他們看看。”

姜藏月的臉瞬間就紅了，段志鵬也不好意思道，“媽，你就別來打趣我和藏月了。”

孫雅莉笑道，“行行行，那你們什麼時候能讓我抱一個大胖孫兒，我就什麼時候不來打趣你們。”

提到“大胖孫兒”，姜藏月的臉更好了。

說笑歸說笑，段建軍也冷靜下來了，他看向段文，眼神滿是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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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啊，爸這次就相信你，不過我得說一句，你堂弟的那份子錢你記着要還，絕對不能欠着。”

段文被段建軍這溫和的表情給嚇到了，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第一次見段建軍對自己這麼溫柔，段文覺得渾身不舒服，他說道，“爸，要不你還是變成兇巴巴的樣子吧，你這樣子我不習慣。反正我覺得你這個樣子，怪……怪不正常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段建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滿的上前揪住段文的耳朵，故作嚴厲道，“你這小子，竟然還敢嫌棄我是不是。”

段文的耳朵被揪的生疼，連忙喊道，“啊啊啊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啊爸，你別揪了，我耳朵被你揪的好疼啊！”

大傢伙都笑的開心。

一陣冷風吹過，段建軍還是穿着濕噠噠的衣服，他忍不住渾身發抖，打了個哈欠，“好冷啊。我感覺有點冷的不行了。”

黃慧花見狀，溫柔的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段建軍身上，溫聲道，“小心點，別著涼了。”

段建軍順勢握住黃慧花的手，害羞道，“老婆，你真好。”

段文簡直沒眼看了，老媽都變的這麼肉麻了，他真的受不了。這老夫老妻的，還一口一個老婆，多少有點讓人臉紅呀。

姜藏月出來，笑道，“既然誤會解開了，我們是時候出去去找大哥所說的洪大哥，找他拿房產證吧。”

提到這個，段文最有精神，第一個說道，“走，我們這就出發！拿到房產證就發財嘍！”

黃慧花捂嘴笑道，“兒子，瞧你那興奮的樣。”

“哈哈哈哈！”大傢伙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