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叩求智者

第185章 叩求智者

(1)

新判官身着判官黑袍,那衣袂在地獄陰森的風中獵獵作響,恰似他此刻激蕩難平的心緒。

自打知曉能與囚禁母親晚娘魂魄的神秘禁制之地“再會”,他腳下步伐便似不受控,近乎跌撞着奔赴而去。

他眼眶泛紅,熱淚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滑落,滴在這滿是死寂氣息的地獄之路上,轉瞬沒了蹤影。

待至禁制前,周遭黑焰張牙舞爪,似猙獰惡鬼,肆意釋放徹骨寒意與磅礴威壓。

新判官卻渾然不懼,深吸一口氣,雙手迅速舞動,結出繁複印訣,體內情感能量仿若沉睡巨獸被猛然喚醒,洶湧奔騰,化作奪目華光,如離弦之箭沖向那神秘禁制。

剎那間,光芒與禁制碰撞,恰似洪鐘鳴響,震得這地獄一隅都瑟瑟發抖,禁制劇烈晃動,表面竟綻出絲絲裂紋,幽光閃爍,似在痛苦呻吟。

新判官見狀,眼中狂喜驟起,恰似暗夜行者忽見曙光。

可那裂紋眨眼便不再蔓延,禁制晃了幾晃后,竟又穩如泰山,堅不可摧,仿若在嘲諷他的“不自量力”。

他心下黯然,喜悅如泡沫破碎,憂慮卻如藤蔓纏心。

可此刻,一道輕柔聲音仿若穿越無盡黑暗,直直鑽進他心間:“兒啊……”

這聲音,他盼了多少年,念了多少回,即便歷經滄桑,也絕不可能聽錯,正是母親晚娘!

新判官渾身一顫,忙收了法術,凝神靜氣,試圖捕捉那縷來自母親的“呼喚”。

“娘,是您嗎?孩兒不孝,讓您受苦啦!”新判官眼眶再度濕潤,聲音帶着哽咽,朝着禁制方向急切呼喊。

“吾兒,莫要這般自責,能與你這般心靈相通,娘已知足。”晚娘聲音透着虛弱,卻滿是慈愛,如春日暖陽,穿透這冰冷黑暗。

“娘,您放心,孩兒定能救您出去,這些年孩兒歷經千辛萬苦,尋得這情感能量之法,便是為了破這禁錮,還您自由!”新判官攥緊雙拳,目光灼灼,誓言錚錚。

晚娘輕嘆一聲,那嘆息似有千鈞重,悠悠傳來:“兒啊,娘只求你走正道,萬不可因救我而迷失本心、誤入歧途,若如此,娘寧可永困於此。

這世間善惡有報,娘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你既為判官,當秉持正義,莫要因私情壞了規矩。”

新判官聽着母親言語,淚水肆意流淌,連連點頭:“娘,孩兒記下了,可孩兒怎能眼睜睜看您受苦?這正道,孩兒定會堅守,救您亦不會行差踏錯,定尋那光明磊落之法。”

短暫沉默后,新判官又絮絮說起這些年經歷,從幼時立志為母雪冤,深山求仙遇妖獸,險象環生得秘籍,刻苦修鍊終成仙。

再到天庭求情遭冷遇,絕望之下奔赴幻幽之谷收集情感能量,每樁每件,飽含心酸。

晚娘靜靜聽着,時而心疼落淚,時而欣慰淺笑,雖身處禁錮,母子情誼卻似紐帶,緊緊相連,愈發堅韌。

“娘,您再稍等些時日,孩兒定有法子救您。”新判官平復心情,話語堅定,拜別母親后,決然轉身。

(2)

新判官自那神秘禁制之地歸來,心情恰似被風暴席捲后的海面,久久難以平復。

母親的聲聲叮囑,還在耳畔迴響,化作他堅守正道、營救母親的精神錨點。

可那堅如磐石的禁制,也如沉甸甸的巨石,壓在他心頭,讓他明白,救母之路,依舊漫漫且荊棘叢生。

履職的間隙,只要一得空閑,他便如同被磁石吸引,一頭扎進地獄的古籍寶庫。

那地方,昏暗幽深,四周牆壁上閃爍着幽綠的鬼火,勉強照亮着堆滿卷宗與古籍的書架。

腐朽的氣息瀰漫在每一寸空間,紙張老化的味道和塵封歲月的霉味,直往鼻子裏鑽,嗆得人咳嗽幾聲。

書架上的書籍,有的書頁泛黃脆薄,彷彿一碰就會碎成齏粉;有的被蠹蟲啃噬得千瘡百孔,邊緣殘破不全;還有的因受潮粘連在一起,難以翻開。

新判官尋了處角落坐下,身旁摞起的古籍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伸手隨意拿過一本,輕輕撣去封面上厚厚的灰塵,那灰塵揚起,在鬼火微光中飛舞,似一群調皮的精靈。

翻開書頁,古老的文字密密麻麻,仿若一隻只神秘的小蟲,他逐字逐句研讀,眼睛瞪得溜圓,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暗藏玄機的線索,專註得周遭一切仿若都與他無關。

起初,他滿心期待能快速尋得有用之物,可一本本翻過,皆是些尋常地獄規制、往昔判例記載,與救母之法毫無干係,失望如同潮水,一次次漫上心頭。

但他怎會甘心放棄,依舊機械般重複着翻閱動作,不知疲倦。

日子像流水般逝去,這寶庫中沒個日夜之分,唯有鬼火搖曳提示着時間流逝。

新判官沉浸其中,餓了便隨意啃幾口乾糧,渴了喝幾口皮囊里的涼水,困意來襲,就狠狠掐一把大腿,強撐着繼續。

長時間目不轉睛,眼睛酸澀腫脹,佈滿血絲,仿若蛛網爬滿眼球;久坐不動,腰背酸痛得好似要斷成兩截,身體疲憊不堪,可他雙手依舊不停,執着地在古籍中翻找。

直到有一天,在書架最底層,他瞧見一本破破爛爛、幾乎散架的古籍,像是被歲月遺忘的棄兒。

他小心翼翼捧起,輕輕吹去灰塵,那書頁脆弱得簌簌發抖。

翻開后,一段模糊記載映入眼帘,文字似被歲月摩挲得沒了稜角,辨認起來極為費勁,可“情感能量法陣”幾個字,卻如暗夜星辰,瞬間點亮他眼眸。

據記載,此法陣在特定條件下,竟能產生打破特殊封印之力,這讓他激動得心跳陡然加快,雙手都禁不住微微顫抖。

然而,細讀下去,眉頭又緊緊皺起,關鍵信息缺失嚴重,法陣所需材料、佈陣方位、能量引導細則等一概模糊不清。

新判官並未氣餒,反而燃起鬥志,決心依着古籍中零星線索,尋那知曉詳情之人。

他在地獄中四處打聽,問遍鬼差、獄卒,甚至向服刑的老鬼套話,可眾人皆搖頭不知。

後來,聽聞地獄最底層有位被囚禁的古老智者,相傳那智者曾是地獄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博古通今,知曉諸多隱秘,不過因犯下大錯,被施以重罰,封印在那暗無天日之地。

(3)

新判官心急如焚,沿着那地獄底層仿若巨獸腸道般蜿蜒曲折、陰森濕滑的地道,一路跌跌撞撞向下奔去。

每下一層,寒意便愈發濃烈,好似有無數冰碴子在周身亂竄,直往骨髓里扎,凍得他牙關咯咯作響。

死寂氣息如濃稠的墨汁,瀰漫在每一寸空間,將他緊緊裹住,而那隱隱傳來、時斷時續的冤魂悲號,恰似夜梟凄厲啼鳴,聲聲揪人心弦,叫人膽戰心驚。

囚牢中時不時探出的犯魂之手,像是從九幽地獄伸出的枯樹枝,抓撓着空氣,嘴裏嘟囔着含糊不清、似咒似怨的言語。

可新判官此刻滿心都是即將見到的古老智者,哪顧得上這一路陰森詭異,腳下步伐未曾停歇半分。

終於,那被神秘符文封禁的石窟出現在眼前,符文仿若活物,閃爍着幽光,一圈圈光暈流轉,釋放出的威壓猶如實質,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新判官強壓內心緊張,整了整衣衫,躬身行禮,腰彎成近九十度,雙手抱拳,聲音帶着幾分急切與誠懇:“前輩,晚輩求您指條救母的明路吶。

那情感能量法陣之法,對我而言就是救命稻草,還望您大發慈悲,不吝賜教。”

言罷,額頭冒出細密汗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石窟內黑暗之處,盼着能有回應。

許久,智者才在那片黑暗中緩緩抬眸,目光恰似寒夜流星,犀利得近乎灼人,上上下下將新判官打量了好幾個來回。

隨後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哼,小子,別在這兒扯些冠冕堂皇的話哄我,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獄,來來往往求我辦事的,哪個不是嘴皮子抹了蜜。

可骨子裏啊,大多是被私慾填滿,你又憑啥讓我信你這一番說辭?”

新判官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與冰冷濕滑地面猛烈碰撞,濺起幾點水花,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奪眶而出,順着臉頰簌簌滾落。

他聲音顫抖卻滿是赤誠:“前輩,我娘她真的是無辜的吶!

她一生善良,在那凡間小村,就是大夥眼裏的活菩薩。

哪家有個頭疼腦熱、磕磕碰碰,她二話不說,背着藥箱就趕去,醫術精湛還從不計較報酬,成天掛着笑臉,暖人心扉吶。”

智者眉頭微微一皺,神色稍有緩和,沉默片刻,緩緩踱步向前,身影在符文光暈映照下,顯得有些佝僂卻依舊透着往昔不凡氣度,似是陷入了久遠回憶。

良久,才悠悠開口:“罷了,看你這模樣,倒像有幾分真心實意,我且信你一回。

你既求我幫忙,我便與你講講我的過往,也讓你知曉,這世間諸事,皆因一個‘欲’字,牽出無數悲歡離合、善惡因果。”

“想當年,我初入這地獄,也算意氣風發吶。

仗着自己天賦異稟,對這地府古今之事頗感興趣,又肯下苦功夫鑽研各類奇門異術、隱秘法門,時日一長,肚子裏便攢了不少旁人不知的門道。

名聲漸漸就在地獄傳開了,連冥王們碰到棘手事兒,都得來找我參謀參謀。”

智者目光望向遠方,似穿透石窟,回到往昔崢嶸歲月。

“那時節,這地獄上下,鬼怪妖魔求我辦事的,猶如過江之鯽。

有一回,一個小吏模樣的鬼差,偷偷尋到我這兒,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自家兄弟在輪迴簿上被記了大過,要受那油煎之刑,求我幫忙改改簿子。

還許下諾言,若能事成,往後他當牛做馬,搜羅各種珍稀古卷、法寶獻給我。

我本就心軟,又瞧他說得可憐,想着不過是動動手改個筆誤,便應允下來。

那之後,果不其然,他隔三岔五送來些好東西,我也享受着這被人奉承、感恩戴德的滋味,愈發覺得自己能耐大得很,能在這地府規則里遊刃有餘。”

“可沒成想,人心不足蛇吞象,慾望這東西,一旦開了口子,就跟決堤洪水似的,收不住嘍。

那鬼差見我輕易幫他辦成事,竟起了更大貪念,聯合一幫心懷鬼胎的傢伙,謀划著篡改諸多惡鬼命簿。

妄圖放走一群窮凶極惡之徒,再操控它們在人間為禍,藉機謀取陽間供奉、積攢勢力,好在地府稱霸一方。

我起初被蒙在鼓裏,待到事情敗露,天庭追責下來,我才驚覺自己釀成大禍,雖本心並非作惡,可到底是助紂為虐,觸犯天條,忤逆地府規矩。

被冥王們一怒之下,囚禁在這石窟,終年不見天日,只能在這方寸之地,反思己過。”

智者長嘆一聲,滿是懊悔與滄桑,繼續道:“打那以後,我在這囚牢裏,冷眼瞧着形形色色來求事之人,大多都是被私慾迷了心智。

有為求陞官,妄圖讓我泄露地府機密晉陞之法的;

有為求財寶,想借古術挖掘地獄寶藏的;

還有妄圖用歪門邪道控制輪迴、主宰生死的,各個說得天花亂墜,胸脯拍得震天響,可骨子裏,哪有什麼真情大義,不過是為滿足一己之私。

就說之前也有人求這情感能量法陣,口口聲聲說要拯救蒼生,實則是想藉此掌控強大力量,在三界作威作福,哪管什麼正道滄桑、生靈安危,把這法陣當成滿足私慾的工具罷了。”

新判官聽得入神,臉上時而憤然,時而惋惜,待智者講完,忙不迭說道:“前輩,我與他們決然不同,我娘含冤受屈,我只想還她清白,救她脫離苦海。

旁的心思,半分都沒有,定是守着正道行事,絕不敢行差踏錯。”

智者微微頷首,目光里透着一絲期許:“但願如此。

我被困此間,孤寂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我這把老骨頭,若你能取來‘忘川幽蓮’,置於囚牢門口,讓我嗅得那蓮花清香,解解這心頭煩悶,我便告知你法陣詳情。

那忘川幽蓮生於忘川河底深處,水流湍急似脫韁野馬,暗渦叢生仿若饕餮巨口,還有惡獸‘冥鮫’守護,兇猛異常,你此番前去,定要小心謹慎,莫要丟了性命,辜負你這一片孝心。”

新判官重重磕頭謝恩:“多謝前輩提點,晚輩定不負所望。”

言罷,起身決然奔赴忘川河,身影沒入地道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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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碗孟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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