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浪跡三界
(1)
打那之後,新判官便踏上了在三界四處尋覓救母線索的漫漫長路。
他一襲破舊衣衫,背着簡單行囊,手持母親留下的桃木劍,風裏來雨里去,訪名山、探古洞,不放過任何一處可能藏着希望的隱秘角落。
他先是來到了傳聞中神秘莫測的雲霧山。
此山高聳入雲,山腰以上儘是白茫茫一片雲霧,厚得如同棉花堆砌,尋常人等根本不敢靠近,生怕一腳踏入便是萬丈深淵。
新判官仰頭望着這巍峨大山,眼神堅定,毫無懼色,抬腿便往山上走去。
山路崎嶇陡峭,佈滿尖石利刺,沒走幾步,他的草鞋便被劃破,腳底被扎得鮮血淋漓,可他仿若未覺,隨手撕下衣角簡單包紮一番,繼續前行。
好不容易穿過雲霧,進入深山之中,古木參天,遮天蔽日,四周靜謐得可怕,唯有偶爾傳來的幾聲怪異鳥鳴,劃破這份死寂。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現一個黑幽幽的山洞,洞口瀰漫著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似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秘密。
新判官心頭一喜,緊了緊手中桃木劍,小心翼翼地踱步進去。
洞內怪石嶙峋,陰冷潮濕,滴答滴答的水滴聲在空蕩的洞中迴響,猶如惡鬼低語。
摸索前行間,腳下突然一空,他暗叫不好,原來是踩到了一處機關陷阱,瞬間,洞壁兩側射出密密麻麻的利箭,寒光閃爍,如雨點般朝他襲來。
新判官反應迅速,揮舞桃木劍,左擋右遮,那劍在空中舞得密不透風,恰似銀色游龍。
可箭雨太過密集,還是有幾支擦過他的手臂、肩頭,劃出幾道血口子,鮮血瞬間滲出,染紅了衣衫。
他卻顧不上疼痛,趁着箭雨稍歇,繼續深入洞穴,眼神中透着執着與決然,一心只想探尋這洞裏是否藏有救母線索。
出了雲霧山,他又聽聞在遙遠大漠深處,有一處被風沙掩埋千年的古遺迹,傳說裏頭藏有無盡珍寶與神秘法術秘籍,不少冒險者前赴後繼,卻都葬身在那茫茫沙海之中。
新判官二話不說,備足乾糧與水,一頭扎進了大漠。
大漠之中,烈日高懸,似要把人烤乾、曬化。
滾燙的黃沙漫天飛舞,如刀片般劃過他的臉頰,劃出一道道血痕,皮膚被灼得乾裂起皮。
乾糧很快就吃完了,水也所剩無幾,嘴唇乾裂得滿是血痂,每走一步都似用盡全身力氣。
突然,一陣遮天蔽日的沙塵暴呼嘯而來,昏天黑地間,沙礫瘋狂抽打在他身上,他只能用手臂護住要害,趴在地上,任由沙塵暴肆虐。
待風暴過去,他渾身都是沙子,像個土人,起身時搖搖晃晃,卻依舊朝着古遺迹方向堅定前行。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尋到那古遺迹。
遺迹大門緊閉,刻滿神秘符文,隱隱散發著古老威壓。
新判官端詳許久,以桃木劍注入靈力,試圖破解符文開啟大門。
就在符文閃爍光芒、大門緩緩開啟之際,裏頭湧出一群守護獸,身形似狼卻長着三頭六臂,獠牙外露,眼冒凶光,咆哮着朝他撲來。
新判官毫無懼意,迎敵而上,桃木劍與獸爪碰撞,火花四濺。
一番激烈纏鬥,他身上衣裳被抓得破爛不堪,滿是血跡與泥濘,肩頭還被狠狠咬了一口,鮮血汩汩冒出。
可他哪顧得上這些,滿心都是母親的音容笑貌,還有那含冤受屈的慘狀,腦海中母親的聲聲呼喚成了他戰鬥的力量源泉,每一次揮劍都帶着必殺的決心。
憑藉頑強意志與精妙劍法,他終將守護獸一一擊退,踏入遺迹深處,繼續探尋那可能存在的救母希望。
這一路,他披荊斬棘,受過無數傷,忍過無數饑寒交迫,可心中那團救母的火焰從未熄滅,反而在磨難中越燒越旺。
驅使着他在三界的各個角落穿梭,像個不知疲倦的行者,執着地追尋着那一絲曙光,只為能早日解救母親於水火之中。
(2)
一日,新判官拖着疲憊不堪卻又滿懷希冀的身軀,踏入了一處地處三界交界、聲名頗為複雜的酒館。
這酒館宛如一個被歲月腌漬的神秘匣子,外表毫不起眼,甚至透着幾分陳舊腐朽之氣。
那斑駁的門板,歪斜地掛在門框上,像是在勉強支撐着門面,抵禦着外界的風雨,又似在無力訴說過往的滄桑。
可一旦跨過那門檻,便是另一番光怪陸離的天地。
裏頭昏暗幽深,光線仿若被濃稠的墨汁層層浸染,透不進幾分明亮來。
渾濁的空氣里瀰漫著刺鼻的酒氣、刺鼻的汗臭,以及種種莫名香料混雜燃燒后的詭異味道,嗆得人直想咳嗽。
目光所及之處,儘是些或袒胸露乳、或青面獠牙、或身形詭異的傢伙,果真是魚龍混雜。
各路妖魔鬼怪、散仙遊俠都把這當作歇腳之地,在此尋個片刻歡愉,或是交換些不為人知的隱秘消息。
新判官皺了皺眉頭,眼神在這混亂嘈雜的酒館裏快速掃過,尋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
那角落的桌椅破舊得厲害,桌面坑窪不平,滿是酒水浸漬的痕迹,還刻着些歪歪扭扭、不知所云的符文,許是前人酒後的肆意塗鴉。
他抬手喚來店小二,要了一壇烈酒,拍開封泥,也不講究,仰頭便灌了一大口。
那辛辣的酒水順着喉嚨直燒進胃裏,燙得他眼眶泛紅,卻好似唯有這般灼痛,才能驅散些許心頭連日來奔波的陰霾。
酒館裏喧鬧得厲害,划拳聲、鬨笑聲、爭吵聲交織一片,如一鍋煮沸的亂粥。
新判官悶頭喝着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母親受苦的畫面在腦海中反覆翻騰,像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割扯着他的心。
正出神間,忽聽得鄰桌几個老酒客壓低了聲音在議論,那刻意收斂卻又難掩興奮的語調,瞬間勾住了他的魂。
“嘿,你們聽說沒,”開口的是個青面獠牙的妖怪,兩顆獠牙從嘴角探出,在昏暗燈光下泛着寒光,隨着他說話,唾沫星子橫飛,酒水順着嘴角淌下,浸濕了胸襟也渾然不覺,
“那地獄之中啊,藏着好些古老神秘的法術,傳得神乎其神的,說是有些能逆轉乾坤、打破封禁啥的,也不知真假。”
這妖怪一邊灌着酒,一邊咋咋呼呼說道,粗壯的手臂揮舞着,險些碰翻桌上的酒碗,眼中閃爍着貪婪與好奇交織的光芒,顯然對這傳聞中的地獄法術垂涎已久。
“喲,真有這事?”坐在他對面的瘦高個兒精怪眼睛驟放亮光,身體前傾,細長的脖子伸得老長,活像只受驚的鷺鷥,“那要是能弄到一兩手,在這三界還不得橫着走啊。”
他搓了搓雙手,指尖因興奮微微顫抖,幻想着習得那法術之後的威風模樣,臉上滿是迫不及待的神情。
“哼,你想得倒美!”旁邊一個獨眼的散仙冷哼一聲,灌下一口酒,一抹嘴,神色頗為不屑,
“那地獄是啥地方,陰森恐怖、法度森嚴,裏頭的法術哪能那麼容易弄到手,別到時候法術沒撈着,把小命丟了。”
他眼罩下的獨眼透着犀利與世故,深知這傳聞背後定是暗藏兇險,並非如那精怪想得那般簡單。
“喲,老獨眼,你就別潑冷水了。”青面獠牙的妖怪不滿地嚷嚷道,“雖說地獄險象環生,可富貴險中求嘛。
我聽聞啊,曾有個膽大包天的傢伙,偷偷潛入地獄古籍閣,本想着順出本法術秘籍,嘿,結果觸動了守護禁制,那火焰啊,瞬間把他燒成了焦炭,魂飛魄散咯。”
說罷,還誇張地比劃着,臉上卻不見絲毫懼意,滿是對那神秘法術的嚮往。
“可不是嘛。”這時,一個身形佝僂、滿臉褶皺的老巫婆尖着嗓子附和道,
“但也有人說,只要能和地獄裏的某些管事的搞好關係,奉上足夠的奇珍異寶,說不準就能換來觀摩法術的機會,雖說學不全,可哪怕沾點皮毛,在咱這小地方,也夠唬人的咯。”
她伸出雞爪似的手,捏着酒杯,輕輕晃悠着,渾濁的眼珠滴溜溜轉,似在盤算着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小九九。
新判官聽到此處,心臟猛地狂跳起來,像一面被重鎚敲響的戰鼓,“砰砰”作響。
他強忍着內心的激動,裝作若無其事地又灌下一口酒,耳朵卻豎得老高,生怕漏過一個字。
手在桌下不自覺地握緊,指節凸起,那模樣像是要把掌心攥出血來,腦海中已然浮現出自己習得那神秘法術,打破囚禁母親禁制的畫面。
“哼,你們也就敢在這兒過過嘴癮。”獨眼散仙嗤笑一聲,“真有那膽子,咋不見你們動身?”
他雙臂抱胸,斜睨着眾人,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樣。
青面獠牙的妖怪臉漲得通紅,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處,“你……你別小瞧人,我正打算尋個時機,找幾個幫手,一起闖闖地獄呢。”
他梗着脖子,拍着胸脯,一副大義凜然的架勢,可眼神卻不自覺地飄向四周,透着心虛。
“就你?還尋幫手,誰不知道你這傢伙貪生怕死,到時候別把我們都坑了。”瘦高個兒精怪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眾人頓時鬨笑起來,酒館裏原本嘈雜的聲音愈發喧鬧,可新判官卻仿若置身事外,心思早已飄到了地獄深處。
他默默盤算着,若是這傳聞屬實,無論如何,也要在地獄尋得那解救母親的一線生機。
哪怕前路荊棘滿布,險象環生,可比起身陷囹圄、受苦受難的母親,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想到這兒,他放下酒錢,起身悄然離開酒館,身影沒入昏暗夜色之中,腳步堅定地朝着地獄方向走去,像是一位奔赴戰場的孤膽勇士,無懼未知的驚濤駭浪。
(3)
行至半路,天色突變,墨雲滾滾而來,須臾間便將那明亮月光遮蔽得嚴嚴實實,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緊接着,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下,轉瞬便成傾盆之勢,雨水混着泥水,濺濕了他的衣衫。
道路愈發泥濘難行,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可他毫不停歇,在風雨中艱難跋涉。
突然,一陣陰惻惻的笑聲在耳畔響起,“嘿嘿,小子,這大半夜的,冒雨趕路,所為何事啊?”
聲音飄忽不定,似從四面八方傳來,緊接着,幾道黑影在雨中若隱若現,影影綽綽看不清身形,卻散發著濃烈的惡意。
新判官警惕地握緊桃木劍,目光如電,掃視四周,“與爾等無關,速速閃開!”他厲聲喝道,聲若洪鐘,試圖震退這些不速之客。
“喲,還挺有脾氣。”那陰森森的聲音從黑暗雨夜中擠出,恰似寒夜梟鳴,透着股子邪性。
話音未落,一個黑影如一抹濃墨從幽暗中驟然竄出,身形快得好似鬼魅,眨眼間便欺身到了新判官跟前。
只見那黑影雙手暴長,十指化作鋒利無比的利爪,幽光閃爍,恰似寒刀出鞘,裹挾着刺骨勁風,直刺新判官咽喉要害。
新判官目光如電,眼眸中寒芒一閃,冷哼一聲:“雕蟲小技,也敢來犯!”腳下步伐輕點,側身一閃,那動作猶如靈動的獵豹,迅猛且利落,利爪擦着他脖頸劃過,帶起一絲涼意。
他順勢將手中桃木劍高高揚起,靈力灌注其中,劍身瞬間嗡鳴震顫,恰似蘇醒的怒龍,裹挾着一道剛猛勁風,勢如破竹般朝着黑影劈砍而去。
這一劍,帶着新判官多日來的悲憤與急切,劍風呼嘯,竟將雨水劈開成兩半,恰似銀白匹練。
黑影見狀,神色一凜,顯然沒料到新判官反擊如此凌厲,也不敢硬接,忙不迭身形急退,雙腳在泥水地里劃出兩道深深溝壑,濺起大片污濁水花。
可其餘黑影哪肯罷休,見同夥受阻,相互對視一眼,旋即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嘯,一擁而上。
剎那間,雨夜中黑影憧憧,好似惡狼圍獵,將新判官困在垓心。
他們或從側翼突襲,利爪撓向新判官臂膀;或從背後偷襲,妄圖一腳踹他膝蓋,招式陰狠歹毒,配合倒也默契。
新判官身陷重圍,卻毫無懼色,眼神愈發冰冷,心中暗道:“哼,這群腌臢貨色,也想攔住我救母之路,簡直痴心妄想!”
他手中桃木劍舞得密不透風,劍影翻飛,恰似綻放的銀色蓮花,每一劍揮出,都帶着磅礴靈力,與黑影利爪碰撞,鏗鏘之聲不絕於耳,濺起串串火花,在雨夜中尤為刺目。
雨水傾盆而下,打濕了他的衫,髮絲糊在臉頰,可他渾然不覺,滿心都是儘快奔赴地獄、解救母親的執念。
此刻的他,下手愈發凌厲狠辣,招招直奔黑影要害。
見一黑影從左側撲來,他身形陡然一轉,側身避過其鋒芒,桃木劍如毒蛇出洞,精準刺向黑影咽喉,那黑影躲閃不及,被劍尖抵住脖頸,瞬間僵住,眼中滿是驚恐。
但新判官哪有閑工夫理會,抽劍回防,又迎上正面攻來的兩個黑影。
這倆傢伙一高一矮,高的雙臂如椽,揮舞起來虎虎生風;矮的身形靈活,專尋新判官下盤破綻。
新判官不慌不忙,先是以劍挑開高個的雙臂,借力一躍而起,在空中一個翻身,避開矮個偷襲,順勢一腳踹在矮個腦袋上,將其踢飛數丈遠,砸倒一片泥水。
苦戰多時,新判官體力漸有不支,氣息也有些紊亂,可救母的信念支撐着他絕不倒下。
他瞅準時機,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出,化作血霧籠罩劍身,桃木劍光芒大盛,嗡嗡作響。
“哼,都給我退下!”他暴喝一聲,聲若雷霆,手中劍如閃電般連揮數下,劍影如織,強大靈力衝擊而出,恰似洶湧浪潮。
那群黑影被這凌厲一擊震得東倒西歪,攻勢瞬間瓦解,面露懼色,相互攙扶着,身形踉蹌地退回黑暗之中,嘴裏還嘟囔着含混不清的咒罵。
新判官望着黑影逃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下次再敢擋我,定叫你們魂飛魄散!”
他收劍入鞘,抹了把臉上雨水血水,顧不上疲憊,抬腳繼續向著地獄方向大步邁進,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深處,唯有那被血水染紅、泥水攪亂的路面,見證着這場驚心動魄的雨夜激戰。
他顧不上喘息,抹了把臉上血水雨水混雜的液體,繼續趕路,身影在風雨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深處,只留下那被血水染紅的泥濘小道,見證着他這一路的艱辛與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