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年快樂，我的英雄

李修慢悠悠在路上走着。

因為時間太晚，公交和地鐵早就停業了，他只能走回家。

至於打車？

貧窮，不允許李修把“打車”當做選項。

是的，年僅二十歲，還在念大二的李修，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窮鬼。

六年前的雪夜。

還是初中生的李修上完了晚自習，回到家中，卻發現家裏空無一人。

他以為父母是臨時有事出去了，靜靜在家等他們回來。

這一等，就是六年。

警方經過調查，沒有找到屍體。

根據房間內痕迹推斷，父母離開時沒有拿走貴重物品，他們就像是出去買菜一樣，穿着便服出門，然後，就再也沒回來。

年僅14歲的李修，一夜之間失去了父母。

留給他的，是一幢老房子和不到五萬塊的存摺。

因為沒有找到屍體，李修堅持沒有出售房產。

他不想某天父母真的回來了，找不到過去的家。

五萬塊的存款，即便李修再省吃儉用，堅持到高二，就全花完了。

為了生活，李修不得不出去找兼職。

幾年來，李修干過各種各樣的兼職，期間免不了被騙。

好在社區街道的老阿姨可憐他獨自生活，自發做他的後盾，幾十名老阿姨組團手撕騙子。

幾次下來，安元市的詐騙團伙都知道老城區有一個惹不起的小子。

自此之後就沒再被騙過了。

當前李修主要的兼職工作就是安元大學對面的奶茶店，穿人偶套服傳單。

冬天是八十塊，四個小時，要是夏天還能多五十塊的高溫費。

為了那五十塊的高溫費，李修更喜歡夏天。

他能用超凡能力在人偶套子裏製冷，不會像別人一樣，忙活一天滿身的大汗。

沒錯，用超凡能力製冷。

這就是李修在覺醒了能力后，為自己謀的最大福利了。

他的能力極其詭異可怕，在李修看來，這份能力除了殺人之外，幾乎沒有別的用處了。

可李修一來不想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

他的生活苦歸苦，但鄰里、同學都在幫他，沒苦大仇深到要殺人犯法才能維持生計的地步。

二來他不想加入特事局，整日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每個月領死工資……

李修覺得這是一個虧本的買賣。

……

李修低頭看了眼租來的西裝。

“買的玫瑰花都枯了，租的西服被搞的全是血，押金估計會被扣不少吧……今天還真是血虧啊。”

李修盤算剋扣的押金要做多久的兼職才能賺回來，一想就覺得頭大。

之前在情侶餐廳中消失的三叔，悄然自黑暗中走出，點上一支煙說：

“比起那點押金，你現在要關心的是自己。”

“你今天展露了真正的力量，肯定會被特事局的人盯上。”

妹妹自三叔背後鑽出來，穿着雪白連衣裙，微微眯着眼睛，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七八歲小女孩。

她的手中攥着一把裁紙刀。

“哥哥，我們真的不去殺了蘇小雅嗎？今晚已經動手了，就一鼓作氣把她也殺了吧。”

三叔彈了妹妹一個腦瓜崩，“別老天天打打殺殺的。”

他抬頭望着李修陰鬱的側臉，嘆息說：“不過一直把事情壓在心底的確不是那麼一回事。所以，我帶你過來直接找她了，把事情都問清楚吧。”

聽到這話，李修猛地回過神。

不知何時，行走路線發生了變化。

茫然走了許久，李修沒有走回家，而是來到了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自助餐廳。

透過餐廳的窗戶，李修看到等待了一整夜的蘇小雅，正和七八個俊男靚女坐在一起。

蘇小雅穿着純白的高領毛衣，貼身的毛衣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段，一頭長發簡單用發簪束在腦後，額前落下幾縷青絲，看起來優雅迷人。

跨年的氛圍下，別人要麼高談闊論，要麼放聲大笑，只有她始終是淺淺的微笑，偶爾回應一兩句。

就算是如此低調，周遭的人還是不自主的以她為中心。

如同黑夜中的一束光，即便什麼都不做，就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過此刻，她的笑容中藏有一絲擔憂，總是時不時的看手機。

“你們先聊，我出去打一個電話。”蘇小雅站起來向外走。

“給誰打呀，又是那個李修嗎？他看你沒去肯定自己就回去啦，他又不是傻子。”

蘇小雅沒有理會同伴的勸阻，拿着手機走了出去，撥出了李修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手機正在通話中……”

蘇小雅在餐廳門口一遍遍打着，“李修快接電話啊。”

她神態焦急，就在這時，蘇小雅聽到了熟悉的嗓音自背後傳來。

“你找我？”

“李修！”

蘇小雅瞪大了眼睛，“你怎麼找到這……算了，不重要，我問你，你是不是昨天接到我給你發的微信了？”

想到今天被放鴿子、刪好友的經歷，李修微微垂下眼睛，眼中閃過難掩的失望。

“對不起！”

蘇小雅淺淺咬着下嘴唇，歉意的解釋說：“是我室友，王艷紅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偷偷拿我手機發的，我也是剛知道。”

“我想跟你解釋清楚，可發現好友被刪了，給你打電話你一直沒有接。”

“對不起，李修，我應該早點發現……”

這件事困擾了蘇小雅一整夜，她真的很擔心李修被騙。

王艷紅是蘇婉雅的閨蜜，性格大大咧咧，做事沒有邊際感，要是她作出這種事就不奇怪了。

不過……電話沒接？

李修拿出手機，沒有信號。

他明白過來，之前釋放能力時產生的電磁波，影響了手機內部的晶片。

“原來……是這樣。”

壓在心頭一整夜的陰霾瞬間消失，李修眼中重新綻放起光彩。

後方遠遠監視着這一幕的第一小組成員紛紛搖頭嘆息，其中一名女性成員感嘆：“這年輕人……真是舔狗啊。”

但男性成員則反駁說：“什麼舔狗，你們看蘇小雅的神態，肯定是真心話，就是一場誤會。”

“真心話？呵呵，綠茶都是這麼反反覆復釣着，把男人玩弄在手掌心的。”

一時間，躲在角落監視的第一小組成員分成兩派。

一部分人認為蘇小雅就是玩弄人心的綠茶，另一部分人認為這是一場誤會。

兩派人爭論不休，這時通訊耳機里突然傳來林科的怒喝：“我讓你們監視目標行動，不是讓你們當戀愛觀察員！”

被訓話的組員們縮了縮脖子，露出尷尬的笑容。

“另外，我支持蘇小雅，她看着不像是綠茶。”

“哎？隊長！”

外勤成員終日行走在生死線，林科作為他們的隊長，清楚在行動結束后，可以適當讓他們放鬆心情。

他搖搖頭，關閉了通訊頻道。

不管後方監視的“戀愛觀察員”怎麼說，李修已經接受了蘇婉雅的解釋。

叮鈴鈴！

餐廳大門打開，一個畫著濃妝的年輕女孩蹦跳着出來。

她就是之前偷蘇小雅手機給李修發信息，造成今晚李修力量爆發的罪魁禍首——

王艷紅。

“小雅，馬上跨年倒計時了，大家都在……哎，這不是李修嗎？你怎麼過來了，等等！”

王艷紅上下打量着李修的西裝，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會真的信了，去情侶餐廳一直等到現在吧？”

剛剛緩解下來的氣氛再次變得沉重，李修漲紅了臉。

“我……我當然沒有去。”

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頭熱的傻子。

王艷紅喋喋不休的說：“我的天，還弄了一身西裝，你是上個世紀的人嗎？笑死我了！喂！大家快來看啊！”

“艷紅！”

蘇小雅好看的眉毛皺起，她抓着閨蜜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在說了。

但這個瘋女人明顯沒看出現場氣氛有問題。

此時，原本在餐廳內的同學都走了出來，詢問什麼情況，王艷紅把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通，引得其他人捂嘴發笑。

王艷紅又盯上了李修手中已經枯萎的玫瑰花。

“你沒去，那買花做什麼？”

“我這是約了別人！”

“別人？誰能要你這一堆枯草啊，我的媽呀，李修，我要被你笑死了。”

李修被一群人圍在中央，所有人都是一副看戲的模樣，時不時捂着嘴嗤笑兩聲，和旁邊的同伴竊竊私語。

李修作為超凡者，五感敏銳，自然能聽到都是一些嘲笑的話。

他微微低下頭，拳頭緊握，一縷縷黑色霧氣以他為中心，緩緩出現在空氣中。

後方監視這一幕的外勤組全部沉默了。

不論是“綠茶派”還是“蘇小雅派”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太他媽欺負人了。”

“隊長，我們能不能過去幫幫他？”

回應他們的是林科的拒絕。

“行動條例第一條就是任務期間不能隨意和普通人接觸，要是忘了回去我讓你們抄寫十遍。靠近點，盯緊他，一旦他真的打算對普通人動手，我們才能行動。”

“可是……林隊……”

“沒有可是。”

“我是說林隊，可是你妹妹，林依白已經過去了。”

“什麼玩意？”

重傷的林科垂死病中驚坐起。

幾分鐘前，剛做完緊急治療的林依白，手臂、胸口纏繞繃帶，她同樣和隊員一起默默監視李修。

林依白本想等傷勢癒合后，再去找李修表達謝意。

可看到李修被欺負的畫面，林依白心中轟然燃起了一團火。

林依白知道特事局的行動條例，不過她如果是遵守條例的人，當初也不會獨自去追血肉巨魔了。

她搶過一把鑰匙，騎走了特事局的摩托車。

監控屏幕上，林科看到自家妹妹正騎着摩托車，擰緊油門沖向自助餐廳，儼然一副要撞死誰的模樣。

林科無力的捂住額頭。

林依白做事認真，長相可愛，什麼都好，唯一就是改不了打小就衝動的毛病。

餐廳門前。

笑聲愈發的刺耳，李修握着花的手漸漸用力，因為是冬季，這群人沒注意到氣溫正在斷崖式下降。

林科說的沒錯，許久沒有正式使用的超凡力量，在突然使用過後，會存在不穩定現象。

李修的情緒和力量處於即將爆發的邊緣。

三叔和妹妹站在黑暗中，沒有阻止他。

克制還是爆發，這是李修的選擇，他們要做的只是無條件支持。

就在空氣中的黑霧即將到臨界值上時……

“你們不要笑了！”蘇小雅站了出來。

她眼中沒有半點笑意，前所未有的認真。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蘇小雅抓住李修的手，綻放溫柔的笑容。

“我們一起進去跨年吧。”

李修怔怔望着蘇小雅，她的手很暖，暖進了心裏，而她的笑顏更是如同一束光，周遭盤旋的黑霧砰然消散。

李修剛要點頭答應，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了過來。

“小雅，別耽擱李修同學時間了，他不是說約了別人嗎？”

這個傢伙是李修的情敵，大一時期就開始追求蘇小雅。

“是啊是啊。”

一旁的王艷紅不嫌事大的起鬨。

“你們真的有點過分了。”

蘇小雅似乎真的生氣了：“算了，李修，我們走——”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輪胎在地面摩擦的尖銳聲音打斷。

順着聲音看過去，一輛漆黑的摩托車，漂移着停在李修面前。

穿着黑色緊身制服，手臂、腹部纏繞繃帶的林依白停下車。

咔噠。

摩托車腳蹬放下，林依白走到李修面前。

她橫了眼目瞪口呆眾人，抓過李修的手說：“我不過臨時出了一個任務，你怎麼就不見了，不是約好一起跨年的嗎？”

“啊？”

李修懵了。

上一秒還在起鬨的王艷紅長大了嘴巴。

之前嘲諷李修的話，就像一個個大筆兜，狠狠抽在了她的臉上。

旁邊站着的情敵哥看向李修的眼中輕視消失，滿是不可置信。

之前嘲笑李修的同學，看着林依白美艷的容貌，以及英氣十足的打扮，面面相覷，在看自家的男/女朋友，忍不住想：

笑了半天，小丑竟是我自己。

餐廳內忽然傳來倒計時的聲音。

原來不知不覺間，馬上就是十二點。

“我……”

然而，被眾人羨慕的李修，完全沒有裝逼打臉的快感。

他只想和蘇小雅解釋，讓她不要誤會。

“十……九……八……七……”

但倒計時的聲音太大，把他所有的話都壓了下去。

“我不認識……”李修拔高嗓門。

“……三……二……一！”

餐廳內、街道上到處都是歡呼，情侶們親吻在一起，享受一起邁入新年的感動。

林依白望着近在咫尺的李修，想到了他之前拯救自己的一幕，再想到被血肉巨魔抓住時的心愿。

在倒計時結束的那一秒，她的心跳驟然加速，忽然腦子一熱，想都沒想，雙手捧起李修的臉，蜻蜓點水般淺淺吻在他的嘴唇上。

李修愣在原地。

嘭！嘭！嘭！

天上煙花轟鳴，燦爛的光芒映照下，林依白的雪白臉頰格外緋紅。

“新年快樂，我的英雄。”

她拉着李修上了車，一腳油門消失在餐廳門口，留下一臉懵逼的眾人，以及……

摔爛了通訊耳機的林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