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願為你妥協
第12章願為你妥協
蔣紹征本想在寧立夏的公寓天長地久地賴下去,誰知房東突然把房子賣了出去,只讓了一個月的租金作為補償,限寧立夏一周之內搬出去。
連寧立夏都即將失去容身之所,更無法再收留一個。
回到這座城市兩年,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她換了無數次住處,因此最不耐煩的就是找房子,可手上的錢全部投到了餐廳,連一成首付也不夠,無計可施,只得一有空便去中介看房子。
“何必這麼著急,不如先搬到我那裏。”聽到寧立夏抱怨中介提供的圖片是騙人的,蔣紹征再次提議。
“不去,住在你家遇到不想見的人的幾率太大。”她不想見的除了蔣太太,還有宋雅柔。
蔣紹征沉默了一下,轉而笑道:“那就先住酒店吧,房子是大事,你喜歡什麼風格的?我幫你找。”
“我的要求不高,乾淨舒服、租金合理、在繁華地段就好。最好客廳能放張沙發床、有大衣帽間和漂亮的浴室、卧室可以擺得下梳妝枱、再來個搖臂式的落地燈。”
“這還不叫要求高?怪不得你總找不到,”蔣紹征無奈地笑笑,“一周之內幫你找到可不可以要個獎勵?”
“每條都符合的話才可以。”
寧立夏本以為他做不到,誰知蔣紹征卻僅用了三天。
見蔣紹征將自己帶到了他的公寓,寧立夏十分不滿:“說過了不要住你家。”
“又不是白住,恰好有個房間想出租,你不過來,我明天就去學校貼張招租啟示,女學生們一定擠破頭。”
“你儘管試試。”
“先進去看看,再說住不住進來。”
一打開門,寧立夏便怔住了,蔣紹征只用了三天時間,竟讓公寓完全變了模樣。
“乾淨、舒服、繁華地段、沙發床、大衣帽間、漂亮的浴室、卧室的梳妝枱、搖臂式落地燈,你挨個檢查一下,是不是全都達標?”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法式鄉村風格?我一直想要一個這樣的梳妝枱,你從哪裏找到的?”
蔣紹征並沒回答,只說:“租金也算合理,我要你除去工作外的所有時間。”
“我不過進來看看,又沒說要搬進來。”
“如果我保證沒有你的同意我媽媽就不會出現,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宋雅柔不是經常到你家噓寒問暖么?我住過來多不方便。”這句醋味甚濃的話一說出口,寧立夏便開始後悔。
果然,蔣紹征笑彎了眼睛:“如果她真的來,你大可以擺出女主人的架子說這裏不歡迎她,請她打道回府。”
寧立夏“切”了一聲:“你哄我當潑婦,是想在一旁看樂子么?”
“你若肯為了我撒潑,我熱淚盈眶還來不及,哪有功夫看樂子。前幾天她倒是打過一個問候電話給我,問我胳膊不方便需不需要她來幫忙,聽我說搬到了你家,就沒下文了。”
“寧御說得沒錯,宋雅柔果然最假惺惺。”得知宋雅柔還沒放棄,寧立夏又開始憤憤不平,“她那麼聰明的人,上次在你家遇到我時就該看出我們並不止是普通朋友,明明知道別人不是單身還有事沒事地往上湊,簡直難以理解!”
寧立夏氣憤不已的模樣讓蔣紹征心情大好,進一步問:“除了不是一種人,你討厭她就沒點具體原因?”
“因為總對着我和程青卿不耐煩的你唯獨待她和顏悅色,我從小便妒忌她,現在看見你那個聽到我的名字就頭痛的媽媽又特別青睞於她,我的心理就更加扭曲了——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蔣紹征的眼中滿滿都是笑意,他把氣鼓鼓的寧立夏拉到沙發上,剝了顆葡萄塞到她的嘴裏。
寧立夏斜了他一眼:“真想不到你是這麼淺薄的一個人。”
“我並不是喜歡看你為我和宋雅柔針鋒相對,而是怕聽到你說討厭她的原因是寧御。吃醋的那個其實是我,不過以前怕被你討厭,連介意你和寧御的交往都不敢表現出來。”
“你這難道是在扮楚楚可憐?”
“寧御昨天是不是又打了通電話給你?”蔣紹征乾脆拋開面子一問到底,“你們不是絕交了嗎?你去參加他母親的葬禮會不會給他還有希望的錯覺?”
“撇開私人恩怨,從法律上來講,他還是我的哥哥。”
“如果我再也不理會宋雅柔,你可不可以也不再搭理他?”
寧立夏揚起臉笑道:“不理會是什麼意思?面對面的遇到,她和你打招呼你也假裝看不到嗎?我不相信你能做得這麼徹底。”
“只要你能做到,我也沒問題。”
“我還真是……做不到。互不理睬太幼稚,又不是小學生。我和寧御並沒有什麼,用不着刻意劃清界線。”
“前一段時間不是已經在談婚論嫁,你還差點就答應他了嗎,這種程度也能叫沒有什麼?”蔣紹征唯恐本就不高的地位降得更低,抱怨過之後立刻轉移了話題,“我把主卧的床搬到了次卧,又給你新換了一張,房客睡主卧,房東睡次卧,這待遇都不能讓你動心么?”
“馬上就要開題答辯了,之後還要寫論文,我需要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書房,可是你家只有四個房間,兩個做卧室,一個做衣帽間,剩下的是你的書房,沒有多餘的了。”寧立夏的臉上寫滿了得寸進尺。
“書房比主卧大一半還多,明天去買張桌子加進去,我們一起用。”
“可是對着你我什麼都做不下去。”
呆在書房的時間遠大於卧室的蔣紹征想也沒想便爽快地割地妥協:“那容易,桌子加在客卧,我再搬幾本書過去,整間書房都讓給你。”
寧立夏聞言心情大好:“從十七八歲起我就一直幻想着能有這麼一天,雖然遲了一點點,但是翻身的感覺簡直好到無法形容。”
蔣紹征無奈地笑笑:“只要你不會報完當年的仇就跑,愛怎麼折騰都好。”
蔣紹征的誠意可嘉,寧立夏自然沒有再拒絕的道理,兩個人長期合住需要添置的東西實在太多,除去書桌,零零碎碎的物件列滿了一整張A4紙。
選完穿衣鏡,等待蔣紹征付賬的空隙,寧立夏逛到了相鄰的家居店看裝飾品。進門的展示台上擺着一隻實木雕花的復古地球儀,正是她喜歡的樣子,便招來店員詢問:“這個地球儀沒有標價,賣不賣?”
“真不巧,剛剛才被買下,晚些供貨商還會再送兩隻類似的地球儀過來,您要是感興趣,不妨留下電話,到貨了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和這個一樣嗎?”
“風格相同,但不一樣,因為是純手工打造的,每款都只有一個。”
“那就算了。”正欲離開,寧立夏又瞥見了放在左側立櫃裏的一隻故意做舊的金屬手搖鈴,便笑着向正推門進來的蔣紹征開玩笑,“你買個手搖鈴送我吧!每到飯點我搖一搖,你就知道是開飯了。”
“搖一搖就過去吃飯,我是小狗嗎?”蔣紹征伸手彈她的額頭,“還有什麼要買?”
寧立夏翻出清單看了看:“只差一盞玄關燈就買齊了。”
一旁的店員不失時機地推薦:“二樓有幾盞復古鑄鐵枱燈,放在玄關也挺合適,兩位可以上去看看。”
沒等蔣紹征和寧立夏上樓,宋雅柔就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瞥見兩人緊握着的手,宋雅柔目光一滯,卻很快笑了出來:“這麼巧。立夏你真是重色輕友,我叫你出來你說沒空,卻肯和紹征四處閑逛。”
寧立夏隨口敷衍:“並不是閑逛,我換了住處,有很多雜物要添。”
“搬家最最麻煩,你搬到了哪裏,歡不歡迎我去做客?我最羨慕你們這些搬出去單住的,自由自在不用聽嘮叨,可惜我媽媽不許我結婚前離開家。”
寧立夏還沒想好如何糊弄,就聽到蔣紹征說:“恐怕不太方便,她是搬到我那兒。”
宋雅柔面露尷尬之色,和她手挽手的恰是同校的女老師,見狀立刻開口替她解圍:“蔣老師不聲不響地竟交了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被學校里的女學生們知道了,不知要傷心多久。一起逛傢具城,是在準備結婚嗎?”
蔣紹征笑着看向寧立夏說:“我倒是想,可惜女學生不答應,前路漫漫。”
“哦?你女朋友居然是咱們學校的學生?洪校長要是知道你和學生戀愛,血壓絕對會升高!蔣老師,封嘴費你準備給我多少?”
“叫你失望了,早在成為我的學生之前她就已經是我女朋友了,所以算不上師生戀。”
折了面子的宋雅柔存心給兩人添堵,笑盈盈地插嘴道:“你們的進展還真快!後天就是中秋了,你們肯定要一起回去陪叔叔阿姨過節吧?立夏選好禮物了沒,要不要我給你個參考?阿姨昨天才跟我媽媽說想要個和田籽料絞絲鐲……不過,沒聽她說起你們的事兒呀?我媽媽聽到你戀愛的消息一定會打電話給阿姨怪她不和好姐妹分享喜事的!”
蔣紹征微微皺了皺眉:“立夏她不喜歡熱鬧,肯跟我回去我媽媽就已經很高興了,有沒有禮物都一樣,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們還有樣東西沒買,先走一步。”
“這女孩真是漂亮,和蔣老師太般配了,宋老師你說我剪她那樣的短髮會好看嗎?誰說俊男全部配醜女,美女總是找野獸?”女老師目送着兩人的背影向宋雅柔感嘆,“你們都認識,看來這女孩跟你和蔣紹征是一個圈子的,既好看又富有智商還高,你們那個圈子的人都是這樣么?這還讓我們普通人怎麼活,老天太不公平了。”
宋雅柔滿心的怒火正無處發泄,便不假思索地鄙夷道:“也算是一個圈子的吧,不過我們這個圈子並不是人人都富有,破產負債的也很多,這個寧立夏的父親就是,欠了一筆巨款東躲西藏地正被通緝呢!不過她倒是很聰明,立刻換了個名字攀上個有錢有勢的男人做靠山,不必過沒錢的苦日子不說,等風頭過了還能再回來勾引前任,男人嘛,大都垂憐這種無依無靠的,只要能成功引得兩個男人相爭,身價自然立刻見長!她並不算我們學校的正經學生,不過是花錢來念MBA鍍鍍金而已,以她的能力,高考十次也考不進我們學校。蔣紹征也是昏了頭,你聽他吹牛,蔣家的大門是隨便誰都能進的么?他哪敢帶這樣的女朋友回家!前一段光是看出了點苗頭,他媽媽就已經氣進了醫院。”
“還有這種事!真看不出來那女孩這麼有手腕!”女老師聞言訝異不已地吐了吐舌頭。
稍稍走遠了一點,蔣紹征便轉頭問寧立夏:“對了,中秋你打算怎麼過?”
“我又不是小孩子,對大人來說,過節和平常的日子沒分別,你不必管我,安心回去陪你爸媽吧。”
“我回不回去全看你,你要是不願意跟我回家,我們單獨過節也可以。”
“我怕和你一起出現會讓你媽媽失去看月亮吃月餅的興緻。”
“她沒有那麼小心眼,何況我叔伯他們也都在,當著一大家子,我媽媽一定會對你和顏悅色。我知道你很介意當年的事,想互不往來也不是不行,我不會勉強你。”
寧立夏從蔣紹征的臉上捕捉到了欲言又止,便笑着問:“互不往來不是不行,但如果能和解你會更高興是不是?我並不是不講道理,只是暫時還忘不掉,晚一些吧,我會努力記不起討厭的事。”
蔣紹征不願破壞氣氛,迅速地跳過了這個話題:“往年的中秋你都是怎麼過的,一個人過節會不會孤單?”
“孤單倒不會,寧御不願意見到他爸爸,所以從不回家,總是同我一起吃飯。”說完寧立夏才自覺失言,立刻抱起蔣紹征的胳膊補救道,“當然,以後的中秋節就算沒人陪,我也絕不再約他吃飯了。”
心中有事的蔣紹征並沒在意,只問:“不然我去游輪餐廳訂兩個位子,我們去海上賞月吃全蟹宴?”
“不去,做全蟹宴的游輪餐廳是宋雅柔他們家開的,我吃了說不定要胃出血。我哪也不想去,只願意舒舒服服地窩在家裏。”
“也好,都隨你。”
然而,中秋節的前一天,寧立夏接到了久未露面的父親的電話。
礙着父親在電話里再三囑咐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出門的時候寧立夏並沒有告訴蔣紹徵實話。
臨近午飯時間,除了親手烤的月餅,寧立夏特地繞路去買了份父親過去愛吃的香辣蟹,只可惜藏身於私人旅舍的顏標完全沒有進食的心情。
“我叫你來是想見你最後一面。”
這樣的開場白讓寧立夏心中一涼,脫口說道:“什麼最後一面,真不吉利!”
“我本來還抱着了結這件事的希望,現在……我明天一早就離開,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你。”
“離開是什麼意思?您又想逃走!總不能躲一輩子,不如去自首,出來后不說東山再起,至少能活得堂堂正正!”
顏標嘆了口氣:“你不知道我的情況,真的進去至少會判十年以上!宋思仁不會放過我,他一定會添油加醋,我說不定要被判無期!如果我真的詐騙過便罷了,我是被冤枉的!”
“誰冤枉你?”
“一言難盡。前些年我野心太大,一心想搞多元化經營,投資的項目太多,資金鏈斷了,我就用和宋思仁簽的購銷合同向銀行申請承兌匯票,想先挪些錢出來周轉,誰知那些合同後來竟全變成了假的,他們說合同是我為了詐騙銀行的錢偽造的!銀行的錢和我從朋友那兒籌來的錢全都投進了跟宋思仁一起做的項目,全都打了水漂,等我明白過來是宋思仁在搞鬼,什麼證據都沒了,借我錢的人全都不相信我是真的去投資,還以為我騙他們的錢拆東牆補西牆!投資失敗破產負債和詐騙大不相同,當年我就是不想無緣無故地去坐牢,才幹脆逃走。”
“你太相信宋思仁,他和寧御有心害你,你自然招架不住。”
“他和寧御害我?關寧御什麼事兒?果然這裏面有你那個繼父的份兒!”
寧立夏頓感頭痛:“和寧叔叔沒有關係。現在再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如果你真的沒做,別再逃避,想辦法找到證據減輕罪責才是正經。”
“我這次回來就是想找到證據去自首,可是宋思仁非但不肯幫我,還切斷了其它的路,我真想不通自己做了什麼,值得他趕盡殺絕!枉我一直當他是最好的朋友。算了,時間有限,不說這些了。”顏標平定了一下情緒,換了副口氣對寧立夏說,“我知道你怪我沒帶你一起走,可是以我當年的情況,你跟着我遠遠不如跟着你媽媽,我走的時候帶了一點錢,本想去緬甸做翡翠生意賺錢還債再照顧你以後的生活,誰知道人生地不熟,生意並不如我想像中好做。”
“我自己怎麼都能生活,只是不想對不起你和你范阿姨,她當時懷了孕,我讓她打掉孩子她昏了頭不聽,非得跟我一起走……看起來姓寧的對你還不錯,讓你改了他的姓,你妹妹怎麼樣?我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她很好,跟媽媽和寧叔叔生活在一起,剛剛畢業,寧叔叔替她找了份體面又輕鬆的工作。”
顏標點着頭說:“這樣再好不過,不要和她提我的情況!你們都改了姓,別人不知道我的事兒,就不會影響你們結婚工作,我總擔心會影響到你們。”
寧立夏原以為以爸爸對寧御父親的深惡痛絕,知道自己改姓了寧會氣憤不已,她本想細細解釋其中的緣由,誰知他不但沒有發脾氣,還連連慶幸,說什麼“這樣最好”,巨大的反差讓她感到莫名的心酸,唯有低頭不語。
“你和妹妹都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你們的小妹妹還不到七歲,我不能讓她那麼小就沒有父親照顧,所以證明不了沒有詐騙的話我就一定要離開。小雨,爸爸不但給不了你依靠還變成了你的污點……”顏標頓了頓才說,“別記恨我。”
寧立夏尚沒忘掉父親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他曾是她的榮耀,她一直為自己的眉眼像爸爸深感驕傲,不到十年的光景,他像是老了三十歲,落魄而滄桑,更將自己比作女兒們的污點。
寧立夏忍住想落淚的衝動,對爸爸說:“您先別灰心,還是去自首吧,只要您真的沒做過,我一定想得出辦法為您脫罪。”
“‘只要您真的沒做過’——你看,連你都不相信我,更無法指望別人。”顏標笑了笑,他的語氣中並無怪責,唯有無奈。
“有人跟我說你在去緬甸前還騙了一個小老闆幾千萬,那是他全部的身家,這是真的嗎?”
“我不是存心騙他,當時真的有人主動要幫我解凍房子和地,後來我才知道,那個人是宋思仁找來的騙子,當時的情況太緊迫,病急亂投醫,我只想着翻身,失去了分辨能力。逃走的時候我的手裏只剩下不到兩百萬。”
帶着懷孕的女朋友逃到語言不通的陌生國度,只剩下不到兩百萬卻一次性打了五十萬給她——聽到這裏,寧立夏再也不怨父親當年撇下她。
“您留給我的錢我一毛也沒動過,全轉到了一張卡里,密碼是100000,您拿去還錢也好,留給范阿姨和小女兒也行。”
“我留了一筆錢給她們,即使現在就被抓也夠維持她們的基本生活,那些就當你的嫁妝吧,雖然不太多……”
寧立夏正想再勸勸父親,顏標的手機就響了,接過電話,他立刻起身收拾東西:“這裏不能呆了,我得走了,對任何人都要存三分戒心,別學你爸爸。”
與父親分開后,寧立夏立刻給寧御打了通電話,得知他在飛機上,她決定親自去等他。
訂過車票,她才想起要和蔣紹征解釋,因着不想被他知道這些,唯有瞞下出行的真實原因。
“我媽媽和寧叔叔就快辦婚禮了,剛剛打電話給我讓我過去商量婚禮事宜,順便過個中秋。你也知道的,礙着寧御媽媽下落不明,為了照顧寧御的情緒,當年他們的婚事很了草,我媽媽又受了寧御不少氣,寧叔叔有心補償。”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就算正式拜見你媽媽。”
“不用,又沒到需要見父母的時候。你回家陪你爸爸媽媽吧。”
蔣紹征並不勉強,轉而問:“寧御也去嗎?”
“這個不知道呢。”寧立夏含糊其辭,“他媽媽失蹤時只簽了離婚協議,並沒真的和寧叔叔離婚,所以他才那樣抵觸我媽媽,如今塵埃落定,說不定願意一起過節呢。”
打聽好寧御到達的時間,寧立夏提早了半個鐘頭接機。豈料他並非獨自出行,身旁還跟着位非常漂亮的年輕女孩。
看到她,寧御並沒感到意外,笑吟吟地問:“你跟靳煒打探我的行蹤,特地來機場等我,不會是想求我幫你爸爸吧?”
寧御玩笑的態度讓心急如焚的寧立夏微微有些着惱:“是啊!不然還會有什麼事兒。”
“我幫不上你。”寧御回答得直截了當。
寧立夏深吸了一口氣,放低姿態用商量的語氣說:“你都沒聽是什麼事兒怎麼知道幫不幫得上。”
“即使是舉手之勞,我也沒有非幫不可的義務,你是我什麼人呀?”
被寧御擁着的女孩不過二十歲上下,素麵朝天也有紅潤的好氣色,見寧御如此不客氣,便聲音軟糯地插言道:“你幹嗎對這位姐姐這麼凶?分手了也是朋友嘛。”
“她不是我前任,勉強算是我‘妹妹’。”
“哦。”女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轉而邀請寧立夏,“你吃晚飯了沒,和我們一起吧?”
“不了,對着他沒胃口。”說完這句,寧立夏扭頭就走。
寧立夏走出機場剛要打車,就看到寧御的車子停在了不遠不近的地方,他降下車窗,用一貫的命令口吻說:“這兒不好停,趕緊上來。”
寧立夏權衡再三,終於忍着氣走了過去。
見那個女孩並不在車裏,她便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打擾到你約會,真是不好意思。”
寧御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笑道:“知道自己攪了我的好事兒還耷拉着一張臉?我又不欠你。”
寧立夏聞言立刻打開了車門。
寧御馬上拉住她:“你以前怎麼好意思抱怨我脾氣差?不是跟我感情淡薄么,合著只准你對我淡薄,我卻不能不管你。”
“誰逼你管我了?放開,讓我下去!”
寧御搖頭感嘆:“求人都沒有個求人的樣子。”
時間緊迫,寧立夏不再賭氣,開門見山地說:“中午我和我爸爸見了面,他說他是被冤枉的……”
“餓死了。”寧御打斷了她,“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直到吃光果盤,寧御才結束東拉西扯,慢悠悠地說:“你爸爸四處找證人翻證據的事兒我聽人說起過,因為這事兒跟我沒什麼關係,就沒特別留意。當年的真實情況只有你爸爸和宋思仁最清楚,是誰在撒謊旁人無從得知。如今你爸爸虎落平陽,而宋思仁如日中天,如果你是他們共同的朋友,是會幫着欠了自己的錢不還的那個說話,還是會和跟自己有合作關係的那個站到一起呢?”
寧立夏小聲質疑:“我爸爸破產不是你和宋思仁聯手的結果么,你怎麼可能不清楚內情。”
寧御非但沒惱,還耐下性子解釋:“我的確曾有意引你爸爸盲目投資,又趁他周轉不開的時候低價收購了幾個他做了一半的地產項目,雖然從中得了些小便宜,但又覺得為了那麼點小利費腦子太得不償失,就收手了。後面的事兒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所以我並不知道合同是真是假,也判斷不出你爸爸是真的上了宋思仁的當還是為了洗脫詐騙罪反咬一口。”
“我爸爸不是那種人。”
“你和你爸爸七年不見,別說現在了,你過去了解他多少?他在外面做的事你知道嗎?債台高柱的人和癮君子沒分別,嘴裏全都沒有實話。”
寧立夏不想在這上面爭辯,只問:“你能幫到他嗎?”
“不能。我只想勸你別折騰,管好自己的事兒。”見寧立夏變了臉色,寧御又說,“就算你同意跟我結婚我也一樣不會趟這種渾水。當年宋思仁的生意百分之八十都要仰仗你爸爸,最後卻能把你爸爸整到翻不了身,他的城府之深可想而知。現在的他擁有的船將近百萬噸,我和他爭個魚死網破只會讓旁人坐收漁利,我很喜歡你,但也厭惡你父親,他不值得我浪費時間和精力。”
沉默了好一會兒,寧立夏無奈地低頭淺笑:“我明白,我一樣討厭蔣紹征的媽媽,如果蔣紹徵求我為他媽媽犧牲什麼,我也不會同意。是我強人所難。”
“別給自己太多壓力,作為女兒,你沒有虧欠他一分一毫,反而是你爸爸沒能給你提供安穩的成長環境。就算他是被冤枉的又如何,這世上哪有絕對的公平,三分靠才智七分看時運,意料之外的事時時都有可能發生,你爸爸不一定凄慘收場,宋思仁也未必能得到圓滿的結局。”
“無論如何,謝謝你的安慰。”
不夠時間趕回去,寧立夏自然要聯繫媽媽和妹妹。寧太太盛情難卻,寧立夏只得離開酒店,住進了寧家。
婚禮在即,又臨近中秋,整棟別墅都洋溢着喜氣。繼父與寧御一樣沒有太多笑臉,客套地表示了一下歡迎便走進書房再未出現。
寧立夏睡在了妹妹的房間,晚餐沒有趕上,寧太太便送了豐富的夜宵彌補。
“寧御不過來住,房間還有幾個,不如留一個給你,將來出嫁也算有個娘家。”
“不用,嫁人還早呢。”
“雖然現在的交通很方便,但終歸是兩座城市,隔得太遠。你在那邊一個人,偶爾哪裏不舒服我也照顧不到,不如搬到這裏來,餐廳在哪兒都能開。”
“我已經習慣了,還是留在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最好。”
“如果有個人能照顧你,我也能放心一點,聽說你和蔣紹征走得很近,他父母對你們做朋友有沒有意見?”寧太太小心翼翼地試探。
即使明知道這是關心,提起蔣紹征的媽媽,寧立夏仍舊感到不耐煩:“我和他父母說不上話,他們有沒有意見我怎麼會知道。”
見女兒面色不豫,寧太太立刻結束掉這個話題:“時間不早了,吃過雪梨燕窩趕緊睡,明天我們一家一起吃早餐。”
第二天天不亮,寧太太便起床準備早餐。滿滿一桌的食物照顧到了每一個人的口味。
顏寒露的嘴巴很甜,讚揚過媽媽的廚藝,又對繼父說:“爸爸,您可要趁機多吃一點,媽媽那麼懶,要不是姐姐過來,我們怎麼吃得到她親手做的早餐。”
“我懶?”寧太太笑着數落她,“我倒是想天天做給你吃!可每個周末你都睡到下午,工作日起得又晚,一邊叫着‘要遲到了’一邊衝出門,連喝杯豆漿的工夫也抽不出。”
“難得今年的中秋一家人團聚,晚飯就別出去吃了,我來下廚,把寧御也叫過來——如果他有空的話。”寧太太看向丈夫。
不等繼父開口,顏寒露便插嘴道:“爸爸發話沒用,讓姐姐去叫寧御,他一準過來。”
寧先生深深地看了寧立夏一眼,只顧出神的寧立夏卻並未察覺,“爸爸”、“一家人”“團聚”這樣的字眼讓她自然而然地挂念起父親,不知道灰心喪氣的他如今身在何處,母親的安然富足讓寧立夏想到父親時更感心酸。
於是,吃過早餐寧立夏很快便尋了個借口離開了寧家。
她原以為回老宅過節的蔣紹征不會在家,又懶得做飯,便隨便找了間店打包了份快餐。沒料到,剛走到蔣紹征的公寓門前便聞到了撲鼻的香氣,打開房門,蔣紹征立刻迎了出來。
“你沒回家?”
“本來是要回去的,知道你提前回來,就留下等你了。我記得你愛吃筍乾,特地跟我堂姐要了一些,她新買的房子後面有座山,下過雨就能挖到筍。我把筍乾和筒骨放在一起燉了三個多鐘頭,你去嘗嘗看。”
寧立夏接過蔣紹征遞來的筷子,從紫砂煲里挑了根筍乾放到嘴裏邊嚼邊問:“你怎麼知道我會提前回來。”
“你妹妹打電話祝我中秋快樂時順便說的。”
“她還說了什麼?”寧立夏難免心虛。
“你猜。”蔣紹征笑着說,“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
“……我這次其實是專程去找寧御,因此不想你知道我爸爸的事兒,所以撒了謊。”
蔣紹征伸出手彈了彈她的額頭:“罰你去廚房切薑絲,知道你回來,我從家裏搬了箱好螃蟹。”
“我去找寧御你不生氣么?”
“倒是想生氣,可惜不敢。”
寧立夏正欲說話,蔣紹征的手機卻響了,隔着電話也隱約能聽到對方叫他回去過節。
蔣紹征很少反駁長輩,直等到大伯教訓完才放下電話。
“螃蟹只有八隻呀,那怎麼夠吃。”
“你吃得光就全部讓給你。”
“我一次能吃十隻呢!還是去你家吃吧,如果我的出現不會讓你為難的話。”
聽到寧立夏肯跟自己回家,蔣紹征自然喜出望外。
再不想應酬蔣夫人也不能失了禮數,精心選過禮物,寧立夏才挽着蔣紹征叩響了蔣家別墅的大門。
雖然蔣紹征的爺爺奶奶皆已過世,每逢中秋春節,蔣紹征的叔伯姑姑還是把到舊宅祭祖團聚的習慣沿襲了下來。
蔣紹征和寧立夏到的最晚,應門的是蔣少瑄,接過堂哥手中的禮盒,她笑着挽起了寧立夏的手。
“姐姐剛剛還說好久沒見你要約你逛街,她們都在小客廳喝茶,我帶你過去吧。”
蔣紹征想要跟過去,卻被妹妹制止:“大客廳才是你們男人的地方!”
寧立夏回頭沖他笑了笑:“放心,我不會丟你的臉。”
除了剛剛訂婚的蔣少旻,夫家遠在異地的蔣少菲也在。聽到蔣少菲的女兒叫自己阿姨,寧立夏隨手從口袋裏摸了塊巧克力放到她手中,又贊她漂亮可愛。小姑娘得到母親的同意才剝開錫紙,將巧克力塞到嘴裏。
寧立夏自然要恭維蔣少菲懂得教小孩子,蔣少菲最愛聽這話,眉開眼笑地對女兒說:“下次再見到這位漂亮的阿姨,記得要叫舅媽。”
蔣少瑄笑道:“哥哥那麼沒趣,人家還不一定答應和她結婚呢。”
蔣少旻生性冷淡,與寧立夏簡單的寒暄后便自顧自地低頭看手機,寧立夏知道她的性子,見怪不怪,轉頭和另兩個聊天。
聊了沒多久,剛從廚房出來的大伯母和嬸嬸也坐了過來,跟寧立夏打過招呼后,對蔣少瑄說:“我們的菜都做完了,只剩下你沒有交差。”
蔣家的團圓飯向來沒有特定的人做,總是每個人貢獻一兩道拿手菜,最後湊成一桌。
蔣少瑄笑着向媽媽耍賴:“我已經從酒店打包了飯後甜點回來,為什麼還要再做?”
蔣紹征的嬸嬸拿女兒沒辦法:“像你這樣和賢惠沾不了半點邊的,以後非得滯銷不可。”
蔣少瑄“切”了一聲:“誰規定圍着灶台轉的一定是女人?我找一個熱衷烹飪的結婚不就得了。”
“沒人讓你做主婦,但總要具備隨時變出一桌能招待客人的飯菜的技能。甜點不能算作菜,團圓飯的菜數不可以是單的……”
“停!我再做一道補上不就得了。”蔣少瑄捂住耳朵不聽數落,拉起寧立夏說,“一個人太無聊,穀雨姐你陪我去廚房吧。”
寧立夏自然不會拒絕。
誰知還沒走到廚房,蔣少瑄便一臉諂媚地央求:“姐姐你替我做菜吧!我會的就那麼幾樣,真的煮出來要被他們一起笑話的,我媽媽最壞了,明明知道我不會卻故意為難我。其實我並不怕她,只是懶得聽她們東家長西家短才找個理由躲出來。”
“做菜很簡單,做好卻很難。我只能保證樣子好看,口味卻不一定。”
蔣少瑄對任何事的要求都不高:“色香味能佔一個就成!”
正要進廚房,兩人迎面碰上了蔣紹征的媽媽及二伯母。
見到寧立夏,蔣太太先是一怔,繼而避開了寧立夏的目光,轉頭對蔣少瑄說:“你這孩子!哪有帶客人鑽廚房的道理。”
一旁的二伯母向蔣少瑄笑道:“還不快把人家帶回客廳,沒看到你小伯母心疼兒媳了么!”
“穀雨姐是未來的二堂嫂,哪算客人!”
蔣太太的臉上有稍縱即逝的尷尬,停了停才對寧立夏說:“不知道你會來,也沒特別準備你愛吃的,不過來日方長,都不是第一次見,千萬別客氣。”
寧立夏回了個客套的微笑,跟着蔣少瑄一道鑽入了廚房。
翻過冰箱她才知道可用的食材並不多,湊在一起勉強可以做道糖醋帶魚,正準備打蛋液,蔣太太與二伯母的對話便隱約地自二樓的露台傳來。
“那孩子不是很好么,漂亮文靜,半點不三不四的習氣也沒有,哪裏值得你頭痛嘆氣。家庭雖然是減分項,卻也不是她能選擇的,小小年紀就只能靠自己,挺不容易,如果真做了一家人,你應該多疼惜她一些才是。”
“事不關己,你當然這樣說。如果少旻的未婚夫也有個那樣的父親,我就不相信你能一笑而過。”
“嫁女兒和娶兒媳又不同,自然要挑一挑對方的門第,不然怎麼會有高嫁低娶的古語。”講到這裏,二伯母壓低了嗓音,“紹昆娶的那位倒有個好爸爸,家教卻不是一般的差,和人說話鼻孔能抬到天花板上去,因為婆媳關係欠佳,小夫妻倆這次又沒回來,你進門的時候沒留意到老三兩口的臉色么!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兒呢,知足常樂吧。”
“我不知足又有什麼辦法,家庭和睦最重要。”蔣太太的聲音幽怨,“兒子就是不如女兒好,有了媳婦便不認媽。如果不是人家賞光,恐怕紹征今晚也不會出現呢。”
“做長輩的就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紹征已經夠聽話了,在姻緣上頭鬧一鬧,也不算太出格……”
同時聽到這話的蔣少瑄面露難色,乾笑着悄悄關上了窗子:“今年的秋天來得可真早,穿着單衣吹風竟會發抖。”
寧立夏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異常:“是呢,彷彿一夜之間夏天就結束了。”
蔣少瑄於心不安,暗暗發短訊向二堂哥通風報信。不出三分鐘,蔣紹征便趕到了廚房。
蔣少瑄借口去洗手間躲了出去,沒等蔣紹征開口,對他的出現心知肚明的寧立夏便笑着說:“這棟房子隔音真是差,二樓露台上的竊竊私語一樓廚房竟也接收的到。以後我講人是非前,一定要確認對方在一公里之外。”
“對不起,害你受委屈,如果你不高興,我們現在就離開。”
“我有什麼好委屈?”寧立夏並不在意,“其實你媽媽對我的態度和評價已經比我預想中的溫和友好了太多,如果被她聽到我在背後講她的話,說不定會氣到和你斷絕母子關係。”
“……不必為了我的面子忍氣吞聲,如果你不喜歡應酬我的家人,這種聚會我們再也不參加。”
“雖然不知道你妹妹和你說了什麼,但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你怕我因為你受委屈,我一樣擔心你為了我被長輩責罵。你媽媽說的都是事實,她不再當著我的面挖苦我父母,已經算是我的榮幸,我甚至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然而,意外隨時隨地都會發生,寧立夏與蔣太太之間來之不易的和平只維持了一個傍晚。
兩名警察找上門時,蔣家的團圓飯剛剛開始。自報家門后,其中一名問寧立夏:“你是寧立夏嗎?”
“我是。”
“你父親叫顏標?”
“對。”
“關於你父親的案子有些情況需要你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寧立夏來不及看眾人的反應,回頭對已經起身的蔣紹征笑了笑:“沒關係的,只是了解情況而已,以前也有過,並不是第一次。”
蔣紹征不放心,打電話交待過才放寧立夏離開,再回頭看去,面色鐵青的蔣太太不顧眾人在場,瞪了他一眼便摔筷離席。
寂靜了一秒,大家立刻岔開了話題,蔣紹征自然無心繼續呆下去,緊跟着離開了爺爺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