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暮色燃山河
秋葉隨風飄落身旁，流風無意識繞着劍柄，隨後托起地上的飄帶。
天已逐漸入秋，萬里桃花也逐漸化作人們的回憶，青雲的林區已經出現大片金色，成了銀杏的天下。
青雲的林區近六成都是由桃樹組成，但剩餘四成也並非等閑，在桃花凋謝之時，青雲的林區就成了它們的主場。
草木精靈在林間飛舞，幾隻好奇的精靈落在青絲上，蘇靈韻絲毫不在意，只是摸了摸劍柄，閉目聽風。
風拂林野，帶來初秋的味道，蘇靈韻卻並不滿意。
或許沐然姐說得不錯，急於求成，只會適得其反。從前，自己偶爾還能和風自由溝通，現在，自己卻只能感受到風裏模糊的情緒。
要不是風還回應自己的召喚，蘇靈韻都以為自己已經走火入魔了！
啪嗒——
呼～
藍楹花落在手上，蘇靈韻輕呼一口氣，將心神放空。
風的聲音更加清晰了，蘇靈韻卻感覺自己的靈魂被風吹走，離這個世界更加遙遠了。
這樣也好，就讓風帶着我的靈魂跨越重天，或許這樣，我就能回家了……
恍惚間，一縷暖暖的光照在額間，那是日落的第一縷暮光。
視野好像被暮光強行照亮，蘇靈韻揉了揉眼睛，好像看見了一個人影。
“師，師父！？”
那人影並未回首，山風輕拂，他衣袂翻雪。
蘇靈韻想做些什麼，可卻發現自己連起身都做不到。好在那道背影並未離開，而是將一把玉笛橫在身前。
蘇靈韻張了張嘴，想讓洛凡塵回頭，儘管她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師父。
嗚～
山河遠暮中，樂聲響起，天地似乎停滯了那麼一瞬，隨後被笛音衝破。
笛音裊裊，悠揚空靈，隨着流風回蕩在山間。
“師父……”
每至黃昏，洛凡塵都會抽空吹笛，是修鍊，是雅趣，也是紀念……
那時，她們總是坐在一旁，讓心神隨着樂聲躍動，讓這靈妙的笛音帶他們暢遊另一番天地。
日暮將前方的白衣背影拉長，蘇靈韻看不見對方的側臉，可昔日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和前方的身影逐漸重合。
十五年了，你回來了～
伸出手，蘇靈韻只抓住了一根細細的東西。
嗯？
視野里出現了一朵火焰，整片山河都在暮色中燃燒。
不！不能這樣！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張照片，被烈焰一點點吞噬，化作飛灰。
蘇靈韻掙扎着起身，想要抓住什麼。
吱——
一根長長的樹藤出現在手裏，還沒反應過來的蘇靈韻猛的一拽，差點把樹藤拽斷。待蘇靈韻反應過來，急忙鬆手。
“啊！老地保，對不起！”
嘎——
樹藤慢慢收了回去，在蘇靈韻面前的，是一株百米巨樹。藍楹樹上伸下一根樹藤，在蘇靈韻面前比劃幾下，空中出現幾個結構複雜的字體。
蘇靈韻認得這些龍文，大概就是說：你又做噩夢了？
“抱歉，老地保。”
蘇靈韻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那些場景，應該都是由自己記憶構成的夢魘，老地保無意間破開了那夢魘。
地保是龍族安排在各地的守護者，負責守護一方群落的安全，而這裏的地保，就是蘇靈韻眼前的這株藍楹樹。
藍楹樹頓了頓，很想告訴蘇靈韻，其實自己不老，樹妖只要不出意外，壽元過萬，它今年才四千歲而已。
蘇靈韻沒心情管藍楹樹想表達什麼，只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無力的靠在樹身上。
離盤龍谷一戰，已經過去了十五個春秋，可那場惡戰至今歷歷在目。無論蘇靈韻怎麼努力，可仍舊無法像當年的洛凡塵一樣，斬下天上的星星！
蘇沐然說她急於求成，可對於五十歲都不到的蘇靈韻來說，十五年已經很長了，長到佔了她現有人生的一半。
昔年，帝星隕落，天崩地裂，洛凡塵在眼前化作飛煙，蘇靈韻卻只能看着，即便燃燒一切，也不能改變局勢。
究竟要怎樣，才能斬落天星？
那一戰後，斬星似乎就成了蘇靈韻的執念。
可十五年太漫長了！漫長到她已經忘了，修鍊之初，那些沒有爭鬥的歲月。
淚水無聲的湧出眼眶，蘇靈韻獃獃的看着太陽沉進山河，毫無所覺。
樹藤偷偷落下，把眼淚擦去，順便拍了拍蘇靈韻，似乎是安慰。
“喵嗚～”
樹上趴着的藍莓打了個哈欠，藍楹樹抖了抖，樹藤一僵，急忙收了回去。
藍莓抖了抖耳朵，換了個姿勢，繼續趴着。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年紀那麼大了，還想撩人家小姑娘，要不要臉？(貓語）”
樹藤調轉方向，給藍莓捶肩，藍楹樹妖表示：對對對，大佬你說的都對！
“蘇姑娘，幹什麼呢？”
落在頭上的藍楹花被摘下，蘇靈韻愣了愣，才看見一個黃衣少年站在身邊。
“呃，五哥？你又年輕了？”
“啊？有嗎？哈哈哈，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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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你是又妄動修為，被無形燼壽反噬了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行了，我懶得說你。你自己悠着點，別我們還沒找到解咒方法，你就不行了。”
要是放以前，蘇靈韻肯定要數落五哥半天，可十五年了，蘇靈韻也麻木了。
盤龍谷之戰里，五哥為了救她們，用了禁咒。現如今，禁咒蝕身，五哥每動一次修為，身體就會回溯。
這聽起來或許是好事，但如果無形燼壽繼續下去，那五哥就會被強行變小，壽命也會驟減，直到承受不住詛咒，徹底消失！
而且隨着身體回溯，五哥的心性似乎也會收到影響，這點五哥倒是沒發現，但蘇靈韻她們一清二楚。
這些年，五哥已經從一個心平氣和的中年大叔，變成了一個氣血方剛的少年人。這一點從他最近的出門頻率就能看出來——整天往山裡跑，跟個野人似的，偏偏五哥不這麼覺得，反而樂此不疲。
“嘿嘿嘿，蘇姑娘，你是不是又在emo啦？”
“你怎麼，不是，誰emo了？”
和穿越過來的蘇靈韻待久了，再加上禁咒的影響，五哥現在跟個精力旺盛的大學生沒什麼區別。
“嘖嘖嘖，你看，你臉上的眼淚都沒擦乾，說吧，又在想哪個帥哥？是不是我？”
“啊對對對。”
五哥把氣氛破壞得一乾二淨，蘇靈韻翻了個白眼，倒是沒傷今的想法了。
抓起手裏的冰劍，四方的流風開始匯聚。
“哎，你還練啊！”
“五哥，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呃，沒必要這麼嚴肅吧？”
五哥有些無奈，好不容易不emo了，結果說話還是那麼嚴肅，哎，哥好難啊！
“天帝節快到了吧？”
“對。”
“天帝節那天，我有重要的事要做，你能不能讓大家呆在城裏，不要出來？”
“你，你把我們當什麼了？有什麼事，不能一起嗎？”
“如果可以，我希望那天你們不要出城。”
蘇靈韻還是重複之前那句話，彷彿五哥不答應，這話就談不下去。
“我不行，那沐然呢？她也不行？”
“我倒是希望她不參與這件事。”
“有必要嗎？這麼冒險？”
“十五年了，我等了十五年，就只為了這一件事！所以，我非做不可！”
看着蘇靈韻飄紅的眼底，五哥知道自己拉不住她。
“蘇姑娘，儘管我和老地保已經警告過了，但這陣子，周圍還是出現了不少高手。要是一些妖尊還好，可那幾名妖皇，便是我們也沒辦法，你，真的做好準備了？”
“我知道我修為低微，可即便是死戰，我也絕不逃避！只是，擔心這次會殃及池魚。”
“放心吧，天帝節都是在城內舉行的，一般沒人會出城。”
“五哥，天帝節那天就拜託你了。”
“得了吧，那些妖皇是衝著你們來的，不敢隨意破城。別忘了，老地保還在這裏呢！反而是你們……”
“放心，我還沒活夠呢！”
“就怕你們犯倔，到時候死戰不退。哎～”
五哥無奈的搖搖頭，他大概知道蘇靈韻她們在干一件很危險的事。
但既然她們不想讓自己知道，自己也不會瞎打聽。更何況，即便知道了又如何，那是妖皇，不是大白菜，自己上去也是送菜。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這座城，等待她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