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草廬的門籠罩在明亮的光芒下，走出丹青的住所,只是眨下眼的功夫,鄒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妖刀倒在地上，玉佩和刀柄清脆的碰撞聲響了一下。
寂靜的房間內漆黑一片,這和丹青的草廬成了鮮明對比。
在鄒容拜訪丹青時，草廬外陽光燦爛,就像在另個半球，可那裏確實在旁邊縣城雲縣,連時區都差不開,按邏輯講也應是夜晚。
鄒容在耳釘書架上看過一本描述了洪荒時期可以呼風喚雨開鑿秘境的大能的《鑒曉》,關於在部分區域顛倒晝夜的大能有不少，丹青自三千年前出現，到現在雖然在修真界公認的只有元嬰期，但其深不可測的身手就連沒去過修真界的菜鳥鄒容都一清二楚。因此丹青的草廬一反常態處於白天，丹青也是有這能耐的，更何況他還可能是墨軒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親戚。
——丹青說墨軒不認識他，從墨軒第一次見到丹青的態度來說，確實有這個可能。不過這兩人都是千年級的怪物，撒謊能力也是一頂一的好，他們的話也不能太相信。
“這麼想來，”鄒容自語，以他現在的情況，除了他自己，“誰都相信不了。”
他一腳跨過妖刀，另一隻腳把刀踢到床下，趴倒在床上。
窗外，烏雲掩過月亮。
自鄒容的修為進入融合期后，鄒容對《清雲錄》的修鍊就暫停了。一來，《清雲錄》到了瓶頸，二來，他對清雲錄的來歷有了懷疑。前幾天，蔣少鋒將合宗的入門功法《三元仙典》和修真界常識給了他，鄒容在看過後對《清雲錄》的來歷產生了懷疑，一是因為墨軒實在不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從種種跡象表明，《清雲錄》十有八-九是他從合宗或者說龍傲天那裏搶來的，二是因為他對蔣少鋒的不信任。
先不論前世蔣少鋒做了什麼，就重生后第一次見面而言，蔣少鋒就利用手上的婚戒，試圖檢測出他身上的清雲錄，這說明蔣少鋒確實知道《清雲錄》的存在。而後，蔣少鋒先入為主認為鄒容只是十五歲的少年，因此，以希望少年學習修真為由想讓鄒容進入合宗，這樣即使鄒容還沒有交出逆天神器《清雲錄》，但他在合宗的勢力範圍下，那功法早晚都是他合宗的。
當然，鄒容不可能進入合宗，所以蔣少鋒還留了一手。
他在給鄒容普及的“常識”里加了龍傲天的事迹，如果鄒容確實知道《清雲錄》的作用，那就是暗示鄒容，修真界有一個跟你一樣的人，他是我合宗的，也就是說《清雲錄》是他合宗的東西。
——如果鄒容不了解實況，確實會這麼認為。蔣少鋒打了一手好算盤。
只有問清楚當事人才能知道詳情，好在這個當事人準備找他。
得知龍傲天要找一個機會來拜訪他這個消息，已經過了三天，這三天，相安無事，鄒容每天都過得相當安穩。傅新好第二天早上晨練時交還了丟在金庫里的妖布，妖刀也能被鄒容踏踏實實扔在床底不怕偶爾回家拿衣服的鄒媽看見了。
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鄒爸出院時就是周六了。這天鄒容的小舅帶着佟晶晶到醫院幫忙，中途小舅因為公司有事先走了，留下佟晶晶一直跟到家。
鄒媽留了她在家裏吃過晚飯，才讓鄒容送人回家。
鄒容家這裏是舊城區，小舅家離這裏不近，要坐車也要兩三個小時，好在出了舊城區外面就有地鐵口，鄒容只要把佟晶晶送過去就可以了。
站在小區門口，鄒容先撥了撥手機，抬頭面向表姐：“走吧。”
佟晶晶點點頭，挎着包走在鄒容一邊。
這一路沒什麼好聊的，鄒容又不是什麼健談的人，佟晶晶更別說，看到家裏的表弟就臉紅，連話都說不上來。
兩人路過了以前上學的學校門口才開口聊了幾句。
從學校門口過去，再走佟晶晶過年後給小舅買生日禮物時的那條路，過五分鐘就能到地鐵口，路雖然偏，不過這大晚上的人也不少，兩個人走的還算穩當。
中學門口的那棵大樹還是那個模樣，壯碩又話嘮，發現鄒容慢慢走近后，嘰里呱啦一陣表達自己對鄒容的想念。在它的樹生一百多年裏，除了旁邊幾顆一直換不停的鄰居，他還第一次跟別人說話，因此對鄒容十分依賴。
——好久不見！
——在新學校過的好嗎？現在學校里沒有一個孩子跟你一樣可以和我說話的，真是憂鬱啊！……要說起來，昨天見到一個很奇怪的人。
——嗯。他還可以和我說話，奇怪得很，他竟然還問了你的事，你們認識嗎？
鄒容正跟佟晶晶聊着初中時馬騰的趣事，聽到大樹的話腳步停了一下。
“他長什麼樣？”他在心裏問道。
——我想想，有點恐怖誒——我把他的樣子傳給你。
大樹傳過來一個十分清晰的圖像。那是個長相有點滲人的男人，他的雙手插在帶着兜帽的深色外衫口袋裏，頭頂着兜帽，隱藏在兜帽下的金色龍眼特別明顯，眼角還反光，仔細看還能看到上面細小的龍鱗。
實際上，龍傲天沒有一點神仙的氣質，更別說是天上四方仙君之一了，倒是比墨軒更像入了魔道的妖魔。
——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鄒容捏捏手指。
——哦，那看起來認識。……等等！你就這麼走了？我們還沒聊完呢！
鄒容說：“你這話嘮程度真像我一朋友。”
——嗷！你是說以前那個一直跟着你的男人嗎？你先別走，跟我說說話怎麼樣？我有料要爆呢！
——鄒容，先別急啊，讓你身邊的那位小朋友去旁邊那家店坐坐怎麼樣？裏面的一位服務生是鼠妖，我跟她熟，進去喝杯奶茶可以打折的。
鄒容向前面小路上的一家店鋪望過去，一個圍着媽媽桑圍裙的女孩正扒着櫃枱笑眯眯的向他們招手，臉上的六根鬍鬚清晰可見。
“你喝奶茶嗎？”鄒容問佟晶晶。
身旁的女孩一愣，接過鄒容遞過來的錢去了前面的奶茶店。
瞅着佟晶晶被鼠妖拉着手引走了注意力，鄒容抓緊問道：“你能看見那個男人？”
——別擔心，我有點特殊能力，他不知道我從頭到尾都能看見他。……你可能不知道，他對你做過不好的事哦！
“墨軒做過什麼事？”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在對你下咒，我想想，那個時候我好像在對你抱怨身上的知了太多了，哦見鬼的！今年的知了比去年還多！
鄒容神情一頓。
樹妖向他抱怨那是在去年，他見到墨軒的第二天，那天晚上他還說過自己有密集恐懼症，但是墨軒沒有聽清，還問了他第二遍。
當時他沒在意這個細節。
——“模糊鄒容對我的信息，啊，意思就是如果有人提到我的事，鄒容就要條件反射忽略它”之類的話，他當時好像是這麼說的，然後手指在你身後畫了畫。我覺得那應該是下咒，你覺得呢？
鄒容的眉間猛地一跳。
他按住眉頭。
佟晶晶端着兩杯奶茶跑回來的時候，臉上的紅暈還沒下去。
奶茶店的女孩只要了一杯茶的錢，省了錢的她很興奮，而且她還是第一次喝台灣奶茶。
“——有紅豆的，還有香芋的，你要哪個？”她問。
鄒容要了香芋味。戴眼鏡的女孩捧着奶茶，腳步歡快的跟在表弟後頭。
初級中學的校園充滿了過去四年的回憶，大門柵欄外寂靜無聲，街道旁的商店都開着門，店家坐在商店裏打瞌，校園門口的人不多，因為是周六，上學的學生也都在家休息，就算出來玩也不會到校門口湊熱鬧，因為門崗大爺是出了名的凶。
從商店前頭，還能聽見商店圍牆后操場上學生偷偷翻進去打籃球的聲音。
鄒容不知不覺吸溜完了杯里的香芋味，正準備找個地方扔了空杯，扭頭就瞅見佟晶晶腳底下出來一隻手。
他扔了奶茶就拽住佟晶晶的腕往自己這邊抓來。
隔空出現的手掌在原地茫然的抓了抓，最後縮回去，不見了蹤影，沒人看見這一幕。
佟晶晶錯愣的眨眨眼，挎包的肩帶向下滑了滑。
“你沒事吧？”鄒容替她扶正傾倒的奶茶杯。
“……沒事。”回過神的表姐轟一聲又成了紅燒茄子，抱着臉嚀嚀。
“那我們走吧。”
鄒容朝地下看了幾眼，帶着佟晶晶往前走。
自從過年那會兒小年出現后，他還是第一次再見到妖怪。在凡俗界遊盪的妖怪不多，大多都是在陰氣重的地方跟惡鬼搶地盤，至於剛才出現的那個，鄒容有點搞不清狀況。
順着街道再往前走走就能看到地鐵口，可這中間五分鐘的路，路燈前幾天壞了，個別的還茲拉茲拉閃爍着。
這段路和剛才燈火通明的街道就是兩個世界。
鄒容和佟晶晶往前走的時候，他還後悔沒有把撿到墨軒時用到的手電筒帶到身上，這樣佟晶晶就不會緊張地抓着他的胳膊，簡直寸步難行。
“要不你在我前面走？前面走不會很害怕。”鄒容說。
“……我不是害怕，鄒容，你不覺得冷嗎？”佟晶晶抖着嘴唇問道。
“嗯？”鄒容一愣。
“明明是夏天，但是真的感覺好冷，奶茶都快凍住了。”
鄒容抓住佟晶晶的手腕，從她僵硬的手指掰下冰凍的奶茶。
佟晶晶手指冰涼，鄒容摸在手裏也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他按着佟晶晶的手腕，面色認真：“不是外面太冷了，佟晶，是你自己變涼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室廬，丹青和龍傲天聊天的時候】
丹青：鄒容現在還不知道墨軒的身份
龍：嗯？
丹青：墨軒給他下了咒，恐怕他還沒發現。無論暗示他多少遍，只要沒有人對他說“墨軒就是魔尊”，鄒容就不會這麼認為。
龍傲天喝下茶：那可真是有趣了
丹青：別為難他
龍：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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