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伺候人,不會?
是夜,屋子中纏繞着一股葯香,舒月跪在地上,手抓着面前人的衣裳。
素衣更添幾分嬌俏,即便不施粉黛,都依舊惹人憐惜,她哀求道:“殿下,求您,讓我再去見父親一面。”
舒家獲罪,流放千里,幽州乃是苦寒之地,這次一別,不知此生還能不能再見。
可她被困在這裏,不見天日,唯一能夠求的,便是面前的男人。
男人坐在椅子上,指尖搭着她的發。
一身錦衣玉袍,氣度不凡,半落下的珠簾將他的臉遮掩。
他薄唇輕啟,嗤笑一聲:“你是要去見你爹,還是他?”
只一句,舒月猛地抬頭,而後便被他捏住了下巴,他彎腰逼近,逼迫她不得不對上他的雙眸。
似幽幽寒潭,無波無瀾。
“取悅孤。”
“你知道該怎麼做。”
男人的手指挑開珠簾,露出一張昳麗濃顏。
看着她的眸光,帶着十足的侵略和情慾,舒月眨眼,一滴淚落在他鉗制着她的虎口處。
而後,女娘雙手伸出去,落在玉石腰封上。
上好的玉,摸起來都帶着細膩的觸感,舒月咬唇,隱下所有難堪。
忽而,舒月有些顫抖的手被他抓住,而後便是晏行知帶着冷意的聲音:“伺候人,不會?”
未等舒月再回,便是珠簾晃動,她被晏行知扯入懷中,與他緊貼。
“阿月,妾的規矩學不好,你該知道孤會怎麼懲罰你的。”
……
好冷,刺骨的冷,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拉扯着她不斷向下。
只聽噗通一聲,碎裂的冰在舒月眼前散開,有一雙手托住了她的腰身。
“去救人。”
太液池邊,矜貴獨絕的男人站在那,沉聲說了一句,隨後便有會鳧水的太監跳進水中。
從池水中露出頭,舒月止不住的咳嗽,直到吐出一大口水來。
臘月的天,天邊還飄着小雪,落在她的眼睫上,沾染一層白。
丫鬟石榴趕忙過來抱住舒月。
舒月凍得瑟瑟發抖,牙齒都止不住的打顫。
黑色大氅兜頭襲來,帶着溫熱,驅散了不少寒意。
“五公主暈倒了!”
那頭的晏淑寧已經徹底暈了過去,舒月靠在石榴懷中,身子發抖。
模糊的視線中,好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蓋在舒月身上的黑色大氅,染着他身上的體溫還有好聞的松香。
多少個糾纏不休的日夜中,這股松香就像是刻入骨髓一樣,舒月怎麼會忘。
救她的,是晏行知,這衣服,也是晏行知的。
舒月低頭,緊緊靠着石榴。
重生一事,太過荒誕。
原本舒月也是不信的,直到這日,發生了和前世一樣的事情。
愛慕納蘭清瑞的五公主晏淑寧,因為納蘭清瑞在學知館的課上誇讚了舒月,晏淑寧便和舒月發生了爭吵。
兩人爭執時,晏淑寧不小心掉進了太液池中。
舒月還因此被罰了禁閉一月。
再放出來,晏淑寧就處處針對她,兩人的梁子也是越結越大。
那段時日,舒月在宮中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受。
後來舒家被牽扯進貪墨案中,滿門抄斬。
舒月成了罪臣之女,也是她噩夢的開始。
舒家獲罪那日,太子晏行知獨自來了舒家。
他問舒月,是做他的人,還是要舒家死。
舒月被他捏着下巴,仰頭對上他肆意的笑。
那個世人口中,松姿鶴骨,端方有度的太子殿下,如今好似張開獠牙,要將她拆吃入腹。
她點頭,從此成了晏行知別院見不得人的外室。
是掌中嬌,籠中雀,亦是被折斷雙翼,以色侍人的玩物。
晏行知也遵守諾言,將舒家的斬首改為了流放。
她被困在別院,日復一日的熬着,也不知道哪一天,就熬出了憂思過重,鬱結於心。
晏行知請了許多名醫給她治病,可舒月的身子已經徹底垮掉,根本治不好。
他說她要是敢死,舒家的人,一個也活不成。
她說晏行知真討厭,總是用她在意的家人威脅她。
可說著說著,舒月也就沒了氣息。
她是真的不甘心,也不明白,自己從沒見過晏行知,他為什麼就是抓着自己不放?
所以這一次,在晏淑寧掉進去的時候,舒月也跟着一起掉進去。
兩人都落了水,總不能還說是她的錯吧。
前世的事情發生了偏移,是不是代表舒家的事情,也有轉圜的餘地?
舒月握緊拳頭,被石榴攙扶着起身。
太液池旁已經沒了人,大家都跟着五公主回了綺霞宮,只剩下了舒月和石榴。
石榴扶着舒月回學知館換衣裳。
冬日的湖水本就寒冷刺骨,濕了的衣裳緊緊貼着舒月的身子。
滴滴答的水落在雪地里,留下一路痕迹。
舒月回了學知館,卻沒想到那裏頭已經準備好了熱水。
燒紅的炭盆帶來溫暖,舒月有些愣住。
“舒四娘子,這是殿下送來的薑湯。”
福文的話在門口響起時,舒月的身子便再次顫抖起來。
闔宮上下,能被稱作殿下的,除了太子晏行知,還能是誰?
“我,我不用了。”
舒月扯了下石榴的衣袖,說出這句話。
前世她就沒想明白,晏行知為何會看上她?
他從未說過一句愛,可每一個耳鬢廝磨的夜晚。
被帷幔遮擋的床榻之上,晏行知總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喊着她的名字。
他喚她,月亮,又或是阿月。
那樣的憐愛,那樣的不舍。
好似傾灑了晏行知所有的愛意。
但他的愛,對於舒月而言,是難以啟齒的恥辱,更是一道將她永遠困在別院中的枷鎖。
她不喜歡,她也不愛他。
她想掙脫,但更知道,她一輩子也飛不出這裏。
舒月害怕晏行知,怕到極致,兩世如一。
聽到這話,福文一愣,但還是重新掛上笑意將那食盒往前遞了下:“還請四娘子別為難奴才,殿下要送的東西,斷然沒有退回去的道理啊。”
沒曾想,也就是這句話,讓舒月直接躲進屏風后。
“我不喝!”
石榴擔憂的看向那屏風,心中嘆了口氣。
“福文公公,給我吧,娘子今日受了驚嚇,還請您別見怪。”
說著,石榴還往福文的手中放了一錠銀子。
福文雖然疑惑,但也沒多說什麼,將銀子收起來回去了。
舒月蹲在屏風后,眼眶紅的要命。
浴桶里的熱水升騰起裊裊白霧,她的眼中好似染了淚一樣。
她不要待在宮中,不要再見晏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