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莫錚的承諾
劉蘇一聲不吭的往爐膛里添着柴火，噗噗冒着熱氣的鐵鍋里，燉了一大鍋紅薯玉米糊……
從劉蘇略顯稚嫩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晌午何桂芬去找劉蘇的事，每個知青都聽說了，但誰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劉蘇的臉上越是平靜，每個人心裏就越發的忐忑不安……
莫錚也沒有多說什麼，壓死劉蘇的最後一根稻草，暫時還沒有出現，劉蘇能夠挺得住，這個令他一生魂牽夢繫的女孩，外表看起來極其柔弱，內心卻剛烈無比！
吃完晚飯，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知青們扛着洗澡盆往岔河走去。
下水之後，莫錚等人拖着洗澡盆游到偏僻處，才小心翼翼的系好尼龍繩，再把整理好的排鉤一一放入水中……
“老莫，這樣能行？不用守着也能釣到魚？”喬明宇不放心的問道。
“碰碰運氣吧！兩百把鉤子呢，說不定瞎貓也能碰上死耗子……”莫錚淡淡的說道。
“我看夠嗆！”喬明宇撇撇嘴。
“你這烏鴉嘴！我們就指望釣幾條魚解解饞呢！”陳陽不樂意了。
放好排鉤，大家繼續嬉水玩鬧了一會兒，莫錚卻並沒有閑着，蹲下身子在靠近蘆葦盪的水底下摸索着什麼……
摸了好一會兒，卻沒摸到一個螺螄，莫錚這才幡然醒悟，這個時代，河水還沒有遭受過污染,幾乎清澈透底，尤其是岔河這樣的活水，根本沒有螺螄的生存土壤。
但莫錚還不死心，涉水到更深的水域，用腳輕輕踩着水裏的淤泥，踩了很久，才終於感覺到淤泥里有異物，一個猛子紮下去，從淤泥里摸出來一個河蚌。
看到莫錚手裏舉着的河蚌，喬明宇等人也有樣學樣，最後還真被他們又摸出來七八個河蚌。
…………………………
第二天凌晨，天邊剛露出一絲魚肚白，莫錚就叫醒大家，四個人躡手躡腳的走到蘆葦盪，找到昨晚留下的記號開始收網。
還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居然收上來十幾條雜魚，大的足有七八兩，小的也有三四兩……
六個知青圍着一大鍋香氣撲鼻的魚湯，使勁吸溜着鼻子，這麼多天以來，一直籠罩在知青們心裏的委屈和頹喪，一下子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足和幸福的笑容。
莫錚一臉寵溺的把自己碗裏的魚肚部分夾給劉蘇，在知青們的鬨笑聲中，劉蘇紅着臉，享受着可能是她有生以來，覺得最美味的魚湯……
劉蘇的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她心裏有些恨自己的沒出息，昨天居然會動了一些和莫錚分手的念頭，如果失去莫錚，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理由留戀這個凄苦無比的人世間？
可是父親怎麼辦？還有體弱多病，一直生活在父親羽翼保護下的母親又怎麼辦？他們能否撐過這場看起來沒有盡頭的劫難？
魚湯的熱氣縈繞，但細心的莫錚還是發現了劉蘇眼裏的淚光，莫錚站起身，拿了一條毛巾，看向喬明宇嚷嚷道：“讓你丫少放點辣椒，哥們兒眼淚都被辣出來了……”
莫錚並沒有自己擦汗，而是把毛巾桿遞給劉蘇輕聲說道：“你也擦擦……”
劉蘇感激的接過毛巾。
“咦——太肉麻了！”
“老喬，你丫好好跟老莫學學……還不趕緊給葉梓瑜也拿塊毛巾？”大家起鬨道。
葉梓瑜抬頭看了看喬明宇床頭晾着的那塊有些變色的毛巾，惡趣味的揶揄道：“千萬別！他那毛巾還沒灶台上抹布乾淨呢？”
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這麼鮮美的魚湯都堵不上你們的嘴！”喬明宇苦着臉嘟囔道。
剛把魚湯喝完，生產隊上工的號子就響了起來。
知青們也扛着農具往外走，男知青的任務是跟隨第三、第四生產隊的男勞力，清理挖掘灌溉渠，迎接即將到來的水稻種植季，而女知青則跟着婦女們去割綠草。
何有德背着雙手走到三隊隊長何建民面前，裝着不經意的問道：“建民，這些知青娃幹活咋樣？”
二岔河大隊九個生產隊隊長，不是村支書何有德的本家兄弟子侄，就是他拐彎抹角的親戚，仗着他姑爺的勢力，在二岔河，何有德就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
何建民當然知道何有德的心思，一臉諂媚的說道：“有德叔，清理完這段淤泥，我就讓他們去地里挖引水渠……”
挖引水渠無疑是農閑時候最累最辛苦的活兒，何有德滿意的點點頭，接着裝模作樣的說道：“年輕人嘛，吃點苦總是好的！”
快到晌午時分，何有德又專程來轉了一圈，看着累癱在地上的幾個知青，滿意的離去。
在何有德的“重點關注”下，知青們的日子越發的艱難，每天收工回家，都累的跟條死狗一樣。
收工後去岔河灣洗澡下排鉤，成為知青們最後的伊甸園。
“瑪德！何有德這個老王八蛋是想把我們置於死地而後快啊！勞資早晚累死在這裏……”喬明宇憤憤不平的說道。
“就憑我們那點家底，野菜紅薯玉米糊再過幾天都喝不上！幸虧有老莫，每天還能有幾條魚、幾個河蚌，湊合填飽肚子！唉，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陳陽也唉聲嘆氣道。
“快了！要不了多久，我們都會離開這裏……”莫錚若有所思的說道。
“要不了多久是多久？我們能撐到那時候嗎？”喬明宇神情頹喪的問道。
“長則兩三年，短則幾個月！咱們一定有辦法離開這裏……”莫錚這麼承諾是有底氣的，如果真的無法等來一個契機，最起碼兩年之後的恢復高考，他還是有信心帶大家離開這個鬼地方的！
“莫錚，你真的覺得我們所有人都能夠離開這裏？”劉蘇的心裏突然充滿了希望，眼巴巴的看向莫錚問道。
“當然！我以我的人格保證！”莫錚的話鏗鏘有力。
“我可能註定這輩子都要留在這兒，我家庭成分不好，還有海外關係！不管是招工回城、參軍、上大學都跟我無緣，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夠離開這裏？”劉蘇搖搖頭，聲音越來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