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三人行
雨化田灰頭土臉的回家,在踏進家門的一瞬間一個黑影朝着他面門而來,幾乎是本能的一拂袖,袖子裏面發射出來一股凌厲勁道。生牛皮和牛筋製成的蹴鞠就要碎成幾瓣了“我的皮球!雨化田你給我撿回來!”小雞的聲音脆生生的響起來。雨化田一抬眼正看見萬貞兒應聲從裏面走出來。心裏電光火石閃過個念頭,萬萬對孩子是很寵愛的,若是皮球破了,等會又是一場混亂。心裏想着,雨化田身體已經做出反應,皮球已經被深厚的內力高高的拋在半空,下一瞬就要碎成渣渣了。
朱祐極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心愛的皮球命懸一線,他長着眼睛興奮的看着雨化田和一隻仙鶴似得,很輕巧的高高躍起,輕輕地接住自己的皮球,一轉眼又輕輕地落在他眼前:“太子殿下,您的蹴鞠。怎麼不要奴婢們陪着你玩呢?”雨化田對上朱祐極興奮崇拜的眼神,沒來由的心裏一虛,他飛快的調整了表情,又成了曾經在皇宮裏面八面玲瓏的雨廠公了。
“雨化田你和我玩,你剛才是怎麼弄得,再來一次!”朱祐極覺得這次跟着阿爹出來簡直太幸福了,擺脫了沉悶的宮廷,身邊沒了整天啰嗦的那群老頭子,可以不用念書。阿爹整天陪着他,最叫小雞興奮地是他見大了母親。不要叫一個孩子思考為什麼人能死而復生的問題,反正小雞打心眼認定自己的母親根本就一直活着,現在身邊的萬貞兒就證明了小雞一直以來堅持的看法:“你們看,阿娘真的還在呢!”對於雨化田,小雞很詫異雨化田竟然會飛的!
雨化田反而尷尬了,他是該按着以前的態度恭順的滿足太子殿下所有的要求,還是和萬貞兒商量下他們的未來。太子殿下出現在自己的家裏,那就說明當初的謀划被識破了,他們面臨的是欺君之罪。等着自己的是凌遲處死還是碎屍萬段呢?萬貞兒會不會被皇帝——雨化田緊張的盯着朱祐極身後的萬貞兒,急切的掃視着她全身上下,尋找着一星半點的異樣。萬貞兒眼神平和,除了換了衣裳重新梳理頭髮,再也找不出來什麼異樣的地方。對上雨化田擔心的眼神,萬貞兒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剛才她和朱見深談過了,小豬真的長大了。
就在雨化田一顆心稍微安定下來,一個人影從裏面閃出來,一下子從後面抱住萬貞兒,朱見深吧頭擱在萬貞兒的肩膀上,傲慢的瞥一眼雨化田。朱見深看雨化田的表情就像是看地上隨便的一株野草,完全無視。“不行,他太髒了。哎呀呀,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雨化田你怎麼臟成這個樣子了。”朱見深從下到上的打量着雨化田。
……雨化田嗓子眼堵得慌,這幾天雨化田去宮中都是懷着一種赴鴻門宴的心情去的。誰知道皇帝那邊一點動靜沒有,他依舊重複着以前每天的生活,無所事事的閑坐在那裏看着別人整理馬廄,牽馬出去溜達。金陵的皇城因為沒了主人的眷顧就像是一隻龐大的怪獸陷入沉睡,只剩下龐大的軀殼早就沒了精神,在皇宮中當差的人也都變得懶洋洋的,誰都知道自從遷都以來金陵已經成了冷衙門的代名詞,你就是想巴結巴結誰呢?直到朱見深的南巡,偌大的皇宮彷彿一夜之間活過來,不管是看管宮殿的奴婢們還是金陵的官員和打了雞血似得。大家都生龍活虎的動起來,自從被發配到金陵這裏,陞官就別想了,現在有了得見天顏的機會,怎麼能不把握呢?雨化田冷眼看着旁人鑽營,依舊是保持着他近乎透明的存在感。御馬監不少的人一開始還擔心這個曾經皇帝身邊的紅人會搶走他們表現的機會,東山再起,於是掌印太監和心腹對着雨化田特別戒備幾天。甚至有人開始對着雨化田找麻煩了。但是看着雨化田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他們對着雨化田倒是放心了,反而對着雨化田客氣起來。這尊大神誰也惹不起。記得當初雨化田初被貶來,確實有人想給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雨廠公點厲害看看。誰知他們剛對上雨化田凌厲的眼神,就一個個敗下陣下來。
在皇宮裏面做奴婢的人,對實力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雨化田舉止間不經意露出來的氣度,已經叫他們明白了眼前這個人不是他們能挑戰的。雨化田就成了金陵皇宮御馬監裏面超乎尋常的存在了。儘管雨化田被貶斥成最低級的內侍。但是掌印太監一班人都對着雨化田尊敬有加,于堅棘手的事情還要請示他,求雨化田指點一二。雨化田平常想來當值就轉一圈,坐着喝一會茶就走了。不想來可以連着幾天不見影子。但是今天早上,雨化田還是和往常一樣踩着慵懶的步子進了御馬監的大門,掌印太監正一臉為難的等着他呢。
“咳咳,雨化田!你這個時候才來,是不是忘記了身份了!”掌印太監虛張聲勢的吆喝起來。雨化田眼神一閃剛好看見了屋子裏面一閃而過的人影,看着身影像是皇帝身邊的心腹。雨化田臉上波瀾不興,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緊緊地攥起來。該來的還是來了,朱見深是要動手了么?
“咳咳,今天你把馬廄全都打掃一遍,不準看見一絲灰塵!”掌印太監大聲呵斥着雨化田快點幹活,眼睛卻不住的往身後瞟着。雨化田有些詫異,只叫自己幹活么?還是他們預備在馬廄動手呢?雨化田耳目靈動,並沒發現有埋伏。雨化田心裏翻騰着無數心思。皇帝是要攤牌了?還是朱見深有別的謀算?懷着忐忑的心思到了馬廄,一個小內侍正拿着把掃帚等着他呢。接過來小內侍遞過來的掃帚,雨化田想起來自己做這些粗活是很久以前了。
長久沒做拿過掃帚手生疏的不是一點半點,雨化田覺得自己十年也沒做過這麼多的事情,他清掃了馬廄,還沒喘口氣就被呵斥去清理馬糞,接着搬運草料。等着一切做完了,他已經渾身上下都是灰塵和乾草屑,身上還沾染上了馬糞的味道。一向有潔癖的雨化田忍不住嫌惡的皺起眉頭。
身上髒兮兮的已經叫雨化田鬱悶了,他離開御馬監回家的時候,心裏隱約有種被人耍了的感覺。朱見深吊著自己不殺不抓,只叫他做粗活算是怎麼回事?等着回家,看着朱見深鳩佔鵲巢,摟着萬貞兒拿着不屑的眼光輕蔑的看着自己,雨化田心裏怎麼也不是滋味。他就像是個小偷,竊取了不屬於自己的寶貝,正在他因為自己從此就能幸福的生活,原來的主人卻從天而降毫不客氣的收回珍寶。雨化田一場美夢也做到了頭。
“朕問你話呢,誰給你的膽子,不把朕放在眼裏!”朱見深拿着皇帝身份壓人。看着雨化田髒兮兮的穿着赭黃色的粗布袍子,臉上灰濛濛的,和以前那個顧盼身份,恍如天神的雨化田判若兩人,朱見深總算是找回點面子。什麼好皮相,若是沒了權勢富貴,還能保持多久。萬萬一定是被以前的雨化田給迷住眼了。
“奴婢不過是做分內之事,每天整理馬廄自然身上會沾染上污穢之物。奴婢不敢褻瀆聖顏,就告退了。”雨化田躬身告退。
“你站住,朕叫——”萬貞兒白一眼皇帝,朱見深接下來的話生生的憋在喉嚨裏面了。嗚嗚,萬萬還是偏心那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