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撒潑的皇帝
江南,南京的春天來的很早,梅雨季節一過就是夏天了,只是這一年的梅雨季長的叫人心煩,萬貞兒閉着眼睛裹緊被子躺在床上不想起身。這個年頭沒有一切現代文明的產物,格外的安靜,她甚至能聽見細密的雨絲掉在地上和芭蕉葉上的沙沙聲。萬貞兒閉着眼伸手在枕邊摸索着試圖摸出手機看時間。可是當她的手碰到了一個軟軟的帶着體溫的身體,萬貞兒才真正的回神,她是做夢了。在夢裏她后又回到了那個喧囂的時代。她似乎還在職場上拼殺,為了一件工作在費盡心思的。
萬貞兒沒睜眼,把自己往雨化田的懷裏鑽的更深,她現在很幸福,不用早上起來趕早高峰上班,不用擔心堵車,不用擔心壞天氣更不用擔心工作上的煩心事。真是豬一樣的幸福生活啊!萬貞兒抱着有雨化田的脖子嘴角翹起來,把腿翹在雨化田的腿上,舒服的磨蹭幾下。
“想什麼呢,笑的這樣開心?”雨化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其實雨化田早就醒了,只是因為身邊的人睡的很香,他不忍心吵醒了萬貞兒。伸手撫摸着萬貞兒光滑的後背,把她緊緊的按在胸前。儘管在外人看來雨化田現在混得很慘,從高高在上西廠督主,一夜之間成了南京御馬監的六品奉御,每天要穿着粗布衣裳,在馬廄裏面做着粗鄙骯髒的活計。可是這樣的日子雨化田過得很幸福的,南京御馬監的掌印太監早就被雨化田給收入麾下,他現在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在御馬監打個呼哨露露臉就成了。剩下的時間他多半是告病,窩在秦淮河邊上看似簡陋其實暗藏玄機的宅子裏面“養病”。
萬貞兒抓着雨化田隨便掛在身上寢衣不動聲色的蹭蹭臉上一晚上的油光,到底是上了年紀,肌膚狀態也不能和以前比較了。萬貞兒也不抬頭只是悶聲說:“我就是高興不行么,現在多自由啊,想什麼時候起床就什麼時候起床。再也不會因為多賴一會床就有人一驚一乍的要請太醫了。這個時候好像不早了,你不去點卯合適么?”
“合適的很,我昨天和王金英說了,這幾天身上不好就不來了。他巴不得我不在御馬監裏面礙眼呢。都是當初我提拔上來的人,還算是有點良心。你真的不想起來么?外面潮濕陰冷,還是紅綃帳中更溫暖。珍珍,不如我們做點叫身體暖和起來的事情。”雨化田的手開始不老實了,撩撥着萬貞兒的身體。她現在的身份到底不能見光的,雨化田乾脆按着萬貞兒的意思叫她本來的名字萬珍珍了。
萬貞兒扭一□體,抓住雨化田越來越向下的手:“還要!我可是吃不消了。好哥哥,求你饒我一回。”雨化田雖然身體殘缺,可是自從來到江南,萬貞兒發現這個人那個能力越來越好了,每次都是萬貞兒哭泣告饒結束。她私下很驚奇,雨化田武功極高么,身體很好,但是他畢竟是做了宦官的人。在床上的表現也太勇猛了。她曾經旁敲側擊的打探過,卻被雨化田神秘的一笑,搪塞過去。萬貞兒甚至擔心雨化田是不是吃了些藥物,但是她整天和雨化田在一起,根本沒發現任何藥物的痕迹。堅定的抓着的雨化田的手,萬貞兒盯着雨化田深不見底的鳳眼,嚴肅的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別是一直在意自己身體的傷,走了歪門邪道了。”
咬着萬貞兒的嘴唇,雨化田嘟囔着:“你正在狼虎之年,我儘力餵飽你不好么?”說著他曖昧啃咬着萬貞兒的下巴,故意挺挺腰,感覺到小腹上被頂着個又軟又硬的東西,萬貞兒臉上一紅,她掙脫出來雨化田的舔舐吸吮嬌嗔的拍一下雨化田的肩膀。“你這個人,一點正形沒有,你那隻眼睛看見我欲求不滿了。我要你做丈夫右,又不是拿着你當面首!你要好好的,若是你損害自己的身體,最後吃苦受累伺候你的還不是我。萬一你嗑藥死了,我可不要做寡婦!”
雨化田聽着萬貞兒的話,眼睛閃閃發亮,她是真的在乎自己。自從文皇帝開始,宦官之間參與政務,宦官們的權勢逐漸脹大,內侍裏面有權有勢,最後在外面娶妻的不少。更有些掌權的太監不僅有妻子還過繼兒子,彌補身體損傷帶來的遺憾。雨化田對着這些人家裏的事情多少知道一點,他們的妻子也不過是不得已才嫁給宦官的,那裏有什麼夫妻感情。不過是一方發泄自己扭曲的**,一方不得已在苦苦忍受罷了,一旦這些宦官們年老退休,哪還有和正常人家的主人那樣享受天倫之樂,含飴弄孫。他們的妻子不趁機虐待也就算是好的了。那些過繼來的兒子,有點良心的還能奉養,遇見不好,不搶佔了家產把他掃地出門就是好了。那樣的家庭圖有個外殼,實質上就是個地獄。缺什麼就渴望什麼,官宦們最缺的是完整正常的家庭。但是他們千方百計的拼湊出來個家庭,還是逃不開老年凄慘無人關心的宿命。
但是雨化田跳出了一生孤苦的宿命,他找回了自己的家人,更有了心心相映的妻子——萬貞兒。雨化田溫柔的吻一下下落在萬貞兒的臉上,包含着感情。雨化田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低聲的在耳邊說些什麼。“真的,上白城裏還真的有寶貝啊。可是那本秘笈是西夏文寫的,你怎麼看明白的。別是你胡亂猜測搞錯了意思,那樣會不會走火入魔啊。”
“你忘記了,咱們把藏書都拿走了,裏面有好幾本西夏文和漢字的字典,而且武功上的事情,都是前因後果,一環緊扣一環的,怎麼錯了呢。我現在不敢說真的能練成最上層的武功,能夠斷肢再生。但是能叫你滿足卻還是可以的。這些日子你不是親身體會了么?”說著雨化田含住了萬貞兒的耳珠子,故意把熱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朵上。
萬貞兒喘息一聲,臉上泛起粉紅色,正在兩個人糾纏在一起,預備着不辜負大好晨光再次滾床單的當口,雨化田忽然停住動作,他臉色微微一變對着外面朗聲說:“怎麼回事?”
外面馬進良的聲音傳來:“督主,京城傳來消息,皇上決意要南巡。內閣大臣們一起進諫,奈何皇上根本不聽。皇上還要帶着太子出巡!”
猛的聽見馬進良的聲音,萬貞兒身體一僵在江南一年了,她總算是從和孩子分開的憂傷裏面走出來,把紫禁城的一切都淡忘掉了。但是沒有防備的一下子,把她從桃花源拉回現實。
皇帝要出巡也不算很大的事情。當然內閣大臣們是不喜歡皇帝出巡的,一來勞民傷財,再者皇帝萬一看見不好的東西大家跟着倒霉。再者皇帝出巡也不要輕易的說來南京。畢竟當初成祖遷都北京是為了天子守國門,皇帝忽然跑回南京么,萬一瓦剌趁機進犯北京怎麼辦?還帶着太子,皇帝出巡,太子一定要留在京城的!
雨化田和萬貞兒交換個眼神,滿懷心事起身了。外面的雨還在下,天上全是淺灰色的烏雲。雨化田心裏升起來不好的預感,有些事情要瞞不住了。
京城,文華殿裏面首輔大臣們面面相覷,他們一致咬死了就是不同意皇帝出巡的要求。內閣動用了封駁的權利把皇帝南巡的旨意給駁回了。
“朕為什麼不能去南巡!”朱見深氣急敗壞的跺着腳,恨不得把眼前幾個老狐狸給撕碎了。
內閣大臣一個個如同木雕泥塑,眼觀鼻鼻觀心的對着皇帝的怒吼充耳不聞,裝着聽不見。皇帝自從萬貴妃沒了經常抽風,剛好了幾個月又鬧出來南巡的么蛾子。他們忽然很懷念起來萬貴妃了,想想當初和皇帝死扛,不同意冊封萬氏做皇后,他們真相抽自己一耳光。至少萬貴妃在,皇帝抽風的有限,現在好了,皇帝沒了萬貴妃在身邊勸着,很有點唯我獨尊,不聽別人勸的意思了。朱見深黑着臉,梗着脖子的樣子叫極為內閣大臣一起想到了朱見深倒霉的爹,當初他也是這副德行要御駕親征,才鬧出來土木堡之變的。莫非這次也是那個死太監在皇帝跟前攛掇的?!
楊名時咳嗽一聲,滿臉的官僚氣:“陛下,現在就要南巡實在沒有名目啊。陛下登基初年就開始整修河工,現在江南水患已經平息,那些河工工程修建的很好,當初竣工的時候陛下都沒去看,忽然這個時候去了,叫人非議。再者江南的天氣和京城大大的不一樣。等着陛下御駕到了南邊,春天已經過去了。南邊暑熱難耐,陛下久居在京城,一定不能適應。太後上了年紀,不宜驚動。陛下,不如等着明年春天再作打算。”
好啊,給我來拖字訣。朱見深氣的眼前一黑,森森的感到這些老狐狸真的很討厭。要不是平常看着他們還能幹活,就衝著他們整天神神叨叨的樣子,他也一定要把這些老狐狸趕回家去。聽着他們說的話,好像自己一去南江和他老子去了土木堡一個樣。你們一個兩個的不盼着我點好。
“這件事朕意已決,不過是叫你們來知會一聲!”朱見深徹底翻臉,噌的站起來跺腳走了。
皇帝這是要犯渾!幾個內閣大臣互相看一眼,都不說話了。倒是萬安試探着小聲道:“其實陛下久在京城,想出去散散也好。大家何苦要惹得陛下生氣呢。不行的話還有太后。”萬安感受到其他幾位的眼神刀子似地戳到他身上,急中生智想出來個完全之法。皇帝身邊雖然沒了萬貴妃勸阻,不是還有太后這尊大佛么?皇帝總也不能不顧孝道不聽太后的話。
至少太后肯定反對陛下把太子也帶着一起去南巡!這些大臣們被上土木堡之變給嚇壞了,總認為皇帝就和哈士奇一樣,外號伊薩梅(一撒沒!)出去了就難回來了。朱見深要帶着太子出巡萬一出點事情誰來做皇帝呢。儲君說白了就是備胎,太子萬不能跟皇帝涉險。
於是幾位大臣對視一眼,堅決的說:“咱們去慈寧宮請見太后。”
周太后早就聽見了皇帝要帶着太子出巡的風聲,這幾天太后把朱佑極整天拘在身邊,連着每天太子按例給皇帝請安,太后都攔下來。“外面氣候不好,小孩子不能輕易出去見人。皇帝那裏人多,仔細着把時氣傳染給太子,哀家的話等着春天過了再去請安。”太后每天把太子抓在身邊,內書房的先生們也要進來給太子上課了。朱佑極正埋頭描紅呢,太后拿着一本書坐在南床下一張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半天的功夫她手上的書還是一頁沒翻過去。
窗子外面記幾株玉蘭花已經開了極盛的時候了,一陣風過來,一些開敗了花朵噗噠噗噠的掉在地上,屋裏面的人聽的清清楚楚的。朱佑極忽然停下筆側着小腦袋仔細的分辨着外面的聲音。他臉上忽然露出來興奮的神色,正想對太后說什麼,可是他臉上的神色一轉,立刻又無聲的埋下頭認真的描紅了。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沒等着門口的小內侍通報,一個明黃色的影子閃進來,“這些迂腐的臭老頭,他們管的太寬了!”朱見深氣呼呼的闖進來,對着太后抱怨着內閣幾個老頭子的不近人情:“朕辛辛苦苦,不敢說宵衣旰食,可是也是殫精竭慮,朕不寵信奸佞,不沉迷酒色,更沒窮兵黷武。他們就想着把朕圈在這個黃圈圈裏面。外面什麼樣子,朕總要親自看看才能知道。好么整天閉門造車能有什麼好處。”
說著朱見深一臉苦大仇深的坐在太後跟前,朱佑極這幾天總沒見着老子,歡喜的扔下筆一下子撲上去抱着朱見深的大腿叫着:“阿爹。我好幾天沒見你了!”說著着樹袋熊似地抱着他爹的腿向上爬。
太后不滿的看一眼孫子,朱佑極變扁着嘴哼唧着:“我好幾天沒見阿爹了。”其實朱佑極很想跟着阿爹一起出門。紫禁城高牆外面的世界對着朱佑極特別有的吸引力。朱見深伸手把兒子拎起來,抱起來扔一扔:“阿爹好幾天沒見着你了,又沉了不少了!”朱佑極被老子拋在半空,興奮地咯咯笑起來。他偷眼看看太后,摟着的朱見深的脖子:“阿爹,你真的要帶着我去——?”
“小雞,你的功課還沒做好呢!”太后嚴肅的掃一眼小雞,朱佑極和朱見深對視一眼,做個無奈的鬼臉吐吐舌頭。皇帝把兒子放下地,摸着小雞的腦袋:“好了,乖乖的讀書,等着一會朕問你功課。”朱佑極戀戀不捨的看着皇帝,跟着大伴兒出去了。
只剩下了皇帝和太后,周太后清下嗓子:“你要南巡,我雖然不管外面的事情,可是也沒聽着南邊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非要皇帝親自去啊。那些做官的領着朝廷的俸祿,皇帝還要親自出去查訪。養着他們做什麼呢?”
“南邊若說起來要緊的事情,眼前似乎還沒有。但是天下自從太祖皇帝開始,呈平日久,江南又是賦稅的重地。我總是不放心,要親自看看!再者孝陵還在南京呢。雖然每年派去大臣們祭奠,但是總也不如親自去祭奠來的心誠。”皇帝的理由冠冕堂皇,太后一時沒找出來反對的理由。她只是能無奈的嘆息一聲:“也罷了,他們攔着皇帝去,也有他們的道理。你別為了這個和內閣們生分了。君臣一心才是國家安穩的基礎呢。你要帶着太子一起去?隨駕的嬪妃呢?”
“朕是去視察地方的,也不是去遊山玩水的。帶着一群嬪御們算是怎麼回事?一路上還要不少的人服侍,駐蹕警衛都要的增加人手,那要多少花費?地方上不少的官兒正愁着沒得巴結呢。朕帶着這些人出去,他們可不是正找到了送禮的門路了。我想着不如帶着太后和兩個孩子,咱們一家人南邊去轉轉。”朱見深擰着眉頭,不願意提起來嬪妃們。
“哎,看起來你的心裏還想着她呢。貞兒不在也是快兩年了,你還不能放下么?”周太後知道兒子心裏萬貞兒還是不能提的傷疤。
母子兩個相對無言,整個殿內陷入沉靜了。“太后,內閣六位大人們求見太后。”皇帝冷笑一聲:“哼,他們不死心來太后這裏鬧了。叫他們滾進來,朕倒是想看看他們還能說出花兒來!”
後殿,朱佑極豎著耳朵聽着外面的聲音,一聲清脆的瓷器破碎聲終止了一切嗡嗡的講話聲,覃吉剛才說內閣的人一起求見太后,想叫太后勸阻皇帝出巡。“那怎麼成?阿爹說要帶着我去的!”小孩子是最喜歡出去玩的,這些老頭們若是把阿爹給攔住了,他豈不是就不能出去了。“你去打聽清楚,看看最後是誰贏了!”小吉把覃吉給攆出去探聽消息。
外面大臣們喁喁的說話聲夾雜着皇帝和太后的聲音,已經在外面爭辯了半天了。一聲脆響打破了剛才的爭辯,朱佑極立刻竄起來,跑到花罩跟前,黃花梨的花罩隔斷雕刻着精美的松鶴延年的圖案,糊着淺黃色的菱紗,把大殿分割成了前後兩間。朱佑極把笑臉擠在隔斷的菱紗上想看見外面的情景。
朱佑極只看了一眼就傻眼了,他的阿爹,大明朝的皇帝陛下正躺在地上哭的滿地打滾,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拿着拳頭捶着地面,一邊撲騰着一邊說著什麼。內閣大臣全體跪在地上圍觀皇帝滿地打滾撒潑耍賴,朱佑極都能看見他們頭上飛過一群群的烏鴉。太后目瞪口呆完全石化了,她實在沒想到自己早就成年的兒子竟然會和孩子似地在地上打滾。
“嗚嗚,你們整天滿嘴的仁孝禮儀,朕想親自到高祖孝陵前祭奠都不行。你們想叫朕陷於不孝之地么!朕成了什麼?你們手中的漢獻帝么?朕不活了!”朱見深滿地的打滾,頭上的烏紗冠都掉了。朱見深哭着對着太后磕個頭:“太后保重,不孝子不能再侍奉太后膝下了!”
“皇上,老爺子啊,這是怎麼說的!”張敏一聲驚叫,緊緊地拉着皇帝的手,在場的人都傻眼了,朱見深不知什麼時候把隨身的匕首抽出來要抹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