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征戰沙場好兒郎(4)
第58章征戰沙場好兒郎(4)
越天意當然知道他現在是暴怒中的,這兩人彼此之間已經無須掩飾,他們的目的都是讓對方去死,這個基本點無法改變,其他的什麼都是小節。所以穆延陵低低地冷笑了一聲,望向越天意的目光已經帶着刀鋒一樣的寒意。
此刻,整個廣場都沉浸在轅門射彩之後的熱烈氣氛中,歡呼聲不絕於耳,哪怕看台上,官員們喝彩的也着實不少,章末便在他們兩個耳邊用尖厲的聲音大聲叫着“長安郡公,果然了得!”穆延陵和越天意挨在一起,沒什麼動作,只不過冷笑了一聲而已,而且聲音又低,不會被人發現。
誰知越天意竟高聲問了一句:“穆叔叔,你說什麼?”
她坐在看台中央,對於看熱鬧的百姓,此刻賴三是焦點,但對於一眾官員來說,她卻是焦點。這樣大聲一問,穆延陵一怔,恨得牙齒痒痒,他其實什麼話也沒說,卻也只能躬身站起,道:“臣是說,長安郡公威武過人,當真是出人意料,微臣欽佩萬分。”
“哦。”越天意笑容滿面,道,“穆大人過獎了,他原本不擅長射箭的,特意為了這件事,學了半個月才學會!倒也下了幾分功夫。”
“啊?”坐在越天意右手邊的禮部侍郎周瑾大吃一驚,脫口問道,“長安郡公這等神射,是半個月學會的?”
“是。”越天意點點頭,“我家儀賓別的尚可,這射術確實涉獵得晚了些,這件事穆大人是知道的,還是他幫着儀賓安排去校場學了學,此事還要多謝穆叔叔幫他操持。”
章末周瑾頓時都吃驚地望向穆延陵,穆延陵只得點頭稱是。
章末嘆道:“只不過學了半個月的射術,竟能轅門射彩,真是天縱之才!真是天縱之才!”這一刻他心中哪裏還有什麼長安郡公不學無術之想,只等回去之後,要好生向三皇子說說,這個人,必須抓住了!
此刻,他心中那個天縱之才射出這支箭之後才睜開雙眼,一見漫天金星,還當自己頭昏了呢。片刻才從歡呼聲中知道自己瞎貓蒙中了死耗子,他押上了那麼多,如今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發出霹靂般的一聲大喝:“至尊寶,通殺!”
只有骰子開盅后看到三個紅彤彤的六點才和他此刻心情相符,所以他根本沒有第二句能表達心情的話語了。
誰知這一句大喝聲音實在太大了些,他手底下那三千士兵正在用熱烈的目光看着他,聽到這一句,足足有一半的人心癢難耐,竟有上百人同時應聲喝了一句:“至尊寶,通殺!”
看熱鬧的百姓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好些人忍不住爆出轟然叫好的聲音!你要說什麼“揚我國威,振我士氣”之類,官員是記得住了,但要士兵和百姓們掛在嘴邊那就不大可能,但這一句當真喜聞樂見,朗朗上口,片刻就傳遍整個廣場。
“至尊寶,通殺!”很長一段時間,成了涇州百姓為自己鼓勁很愛說的話,也成了這支偏軍戰場上的軍令。
等在旁邊已經很長時間的司禮衙門官員此刻在雄壯的“至尊寶,通殺!”大喝聲中,用力吹響了號角。
然後他把號角從嘴裏拔出來,聲撕力竭地大聲喝道:“轅門射彩,壯我軍魂!致果都尉麾下第一軍,癸酉年臘月二十六,涇州得勝門外,成軍!”
這支軍隊日後的名稱在定西所有的軍中都顯得很特別,和此軍成軍后第一戰很特別有關,和這個只有在賭場才能聽到的軍隊口號也有關。
隨着司禮衙門官員三聲喝過,這支軍隊便算組建成功了。
章末和周瑾仔細地看着,體會定西和大興不同的風俗。若是在大興,一軍成立閱兵之後,應該是給軍中內定好的各級軍官封官的儀式,除了主將外,尚有偏將、禆將、牙將、什長、伍長等各等級。
章末摸不着頭腦,忍不住問了一句,穆延陵挨得他近,只好詳細給他解釋,定西成軍儀式只是一個部分,要等之後第一仗得勝,給這支軍隊命了名,之後才能有軍旗和若干編製之類,若是沒打勝,這支軍隊便會就地解散,各個軍銜都沒了用處,軍旗當然也用不着了。
他在看台上轉身,衝著三皇子讓他觀察后預備拉攏的目標,臉上早已經堆滿了笑容:“長安郡主,咱家一向傾慕定西越家,只是無緣得見老王爺一面,而今見了長安郡公如此英武,咱家就好像看到了老王爺昔日風采。這老天也是,怎麼就那麼等不得,急着將老王爺招到天宮去享福了呢。”說到這裏,這太監做戲做慣了的,眼淚撲撲就下來了。
越天意微笑着聽着,說的是她父親,但她卻並沒有和章末預想的那樣,和他一起落淚。真正的悲哀他見過嗎?
“老王爺啊!您老人家怎麼就不多留留,看看今兒,您的佳兒多讓人羨慕。你去了天上享福,留下郡主一個人,咱家一想起這事,可就……嗚嗚嗚。”章末判斷失誤,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只好越說越動情,越天意始終微笑看着他。穆延陵見章末沒辦法下台,心裏將越天意罵個狗血淋頭,卻也只能上前勸解,並且跟着章末拭淚嗚咽。
賴三射中綵球,喜不自勝地脫口說出“通殺!”之後,勉強等待各種儀式完成,兜馬便向看台衝過去,他還是小人物心理,幹了一件漂亮事,最想顯擺的人便是心愛的女人。
誰知到了看台,卻見看台最中央哭聲一片,看台兩側的官員也只能跟着做出一副悲戚的表情,整個看台上跟個靈堂一樣,只有最中間的越天意麵露微笑,看上去十分詭異。
“天意’你們在說什麼?這是怎麼了?”賴三奇怪地問。
“你回來得正好,穆叔叔最聽你的話,來幫我勸勸他,他病得那麼重,可不能這麼傷心的。”越天意用有些焦急的聲音對賴三說,就彷彿真的很關心穆延陵一般。
“啊?噢!”賴三隻是一愣,立即踏上看台,來到穆延陵身邊,深情地道,“穆大人,快別哭了!七情六慾傷身傷心啊!你前兩天還病得起不了炕,這才好一點,就這麼哭,這可不好。”
周瑾奇道:“穆大人前兩日身體有恙嗎?卻是沒看出來。”前兩天穆延陵設宴宴請他們二人,沒什麼有病的樣子。
“穆叔叔事務繁雜,病也是累病的。”越天意聲音低柔地說,“原本事情該是郡公管理,就是為了這個成軍,將好些事都推給了穆叔叔,害他生了病,天意真是有些難以心安呢。”
穆延陵只得站起,拱手回答:“勞主上關心,微臣無礙。”
“好在郡公了結了成軍的事情,涇州城城防,可以交回給他管了。穆叔叔你可要好生歇歇,千萬保重身體。”越天意柔柔地說道。
穆延陵霍然抬頭,涇州城防!她居然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討要涇州城防的管理!涇州城防說起來官不大,職責卻是極重。不光因為涇州是定西的首府,還關係到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起事之時,這徑州的城防在誰手中,關鍵時刻,甚至能扭轉乾坤!有些事情可以讓步,這件事卻沒得商量,他眼中寒意上涌,身子也拔直了,朗聲道:“城防無大事,卻又煩瑣,微臣恭居高位,自然要為主分憂,主憂臣辱,城防這種小事,怎麼能勞郡公費心?”
越天意道:“他遲早也要做些事,我覺得從城防開始倒也合適。”
穆延陵道:“馬上就是正月,城防卻比以往更加煩瑣,郡公實在不必此時接手,做這一件事便佔據了全部精力,其他什麼也做不成了,郡公若是要做事,不妨做些大事。”
越天意輕輕搖頭,柔聲道:“穆叔叔,我父王在世的時候,我就當您是長輩。這裏都是自己人,您也不用說客氣話,郡公畢竟年輕,他哪裏能做得了多大的事情?大事還是要靠穆叔叔幫忙,城防這等事瑣碎辛苦,只要肯下些功夫,倒還是能做得好的。又正好是都尉分內之事,不交給他做,卻讓他做什麼?”
穆延陵搖頭道:“郡主此言差矣,郡公在綺蘭圍場便帶領軍隊圍剿強敵,雖然年少,但定西上下,誰人不知郡公勇武?今日成軍,郡主也看見了,郡公深受軍隊愛戴,郡公年輕,但他絲毫也不浮華,做事踏實、肯吃苦……”
他話沒說完,越天意卻幽幽嘆了一聲:“那也就是一介武夫,管不了政事。他是有些勇武,還肯吃些辛苦,所以我才說,他管理城防必能勝任,其他的大事卻還是要靠穆叔叔提點。”
他心中冷笑,我特地選了個文不成武不行的東西,特地挑了個不學無術的無賴,你也只能接受,還當他是個救命稻草!小丫頭,你當你憑着個出身,就能翻了天嗎?
“郡主過謙。”他微微一笑,“人的出身各有不同,能力也各有不同。但是微臣所見之人,機智的人通常做事不認真,勇武的人通常做事不縝密,有些身份的人肯吃苦的,那更是少之又少!認真做事能短時間拿出成效,卻又能深受部下愛戴的,更是一個也沒見過。郡公機智、勇武、認真、執着一個也不缺,且又深受愛戴,這樣的人將來必成大器!他目前年輕,正是學本領的時候,豈能在城防這種瑣碎事務中,將他難得的銳氣消磨了?”
越天意見此事穆延陵毫不讓步,哪怕是當著使臣的面,他也不肯讓步,知道城防一事觸及他的底線了。
但城防對她卻也十分重要,別看涇州有幾萬駐兵,但真正起事的時候,成敗就在一刻,士兵是不會去管這麼做為了什麼終極目的的,城防官往哪裏調兵,他們就往哪裏去,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會做什麼。得到了城防調度之權,便是掌握了主動之權。
比如薛據五千兵進入的時候,將城中士兵調離,哪怕一個城東一個城西,到時候別說幾萬人,便是幾十萬也來不及救援穆延陵。反之也是一樣,若是調動之權還掌握在穆延陵手中,薛據五千兵馬,他只要說一聲這是叛亂,調兵一欄,那就等於羊入虎口。
所以,這件事,是非得爭取不可的。如果當著大興使臣的面都爭不來,私底下更不用考慮了。
越天意笑容滿面,柔聲道:“真的嗎?穆叔叔,他……有那麼好?”
穆延陵心中冷笑,口中卻道:“那是自然,郡公乃是萬里挑一的人傑!若是稍加鍛煉,將來必成大器。郡主當真慧眼識人。”
越天意臉上升起淡淡的紅暈,頭也微微低下:“我可沒想那麼多……我,我就是認識他了,我們……”
這和一般小姑娘害羞時表現得差不多,有一些年紀老的官員,比如自小就見過她的成瑞昌,看着如同自己孫女一般年紀的郡主,不由得捻須微笑起來。
“呵呵呵……”穆延陵也笑起來,“天意所屬,豈能尋常?自然是做大事的人了!”他這是用越天意的名字“天意”開了個玩笑,指代老天的意思。在場之人自然會意,個個都露出善意的微笑。小郡主臉紅成一片,羞意動人。
這個場面看上去如此和諧美好,彷彿定西上下一心,堅不可摧一般。但越天意的目的又不是讓步,她做出這等樣子,只是為了引出下文。
“那麼……穆叔叔,你可以好生教教他理政嗎?”
“自然!”穆延陵立即道,“說句僭越之言,這是臣分所應當之事,臣定然竭盡全力,輔佐郡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