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聽香水榭(二)
“夜公子腳下使的是‘凌波微步’,看發勁的方式,點住人的功夫是段家的‘一陽指’,但他手上使得卻不是‘一陽指’的招式,倒像是以指代劍,施展一門上乘劍法,具體是什麼劍法,我也瞧不出。”
王語嫣柳眉微微一緊,又翻了翻腦海,可奇的是當世的成名劍法招式,卻無一能對得上。
這倒讓她有些好奇。
她家的“琅嬛玉洞”,幾乎網羅天下武學,或許會漏掉一些二、三流的劍法,可但凡成名劍法,幾乎皆有收藏。唯獨有幾門缺失,自己雖不知具體內功、招式,卻也知些特點,絕非夜公子所使的劍法。
夜凌空笑道:“我這劍法叫作‘華山劍法’,論精妙程度,可謂是第一流的劍法,不過這門劍術的來歷比較奇特,莫說你家的‘琅嬛水閣’沒有,即便是慕容家的‘還施水閣’之中也沒有。”
段譽搖着扇子,問道:“王姑娘果然博學多才.......”接着又道:“那‘五虎斷門刀’又是什麼功夫?”
王語嫣道:“雲州秦家寨,最出名的武功是五虎斷門刀,當年秦公望前輩自創這斷門刀六十四招后,後人忘了五招,聽說只有五十九招傳下來。不知這人學了幾招?”
那被點住的北方大漢一聽,衝口而出:“我秦家寨五虎斷門刀原有六十四招,你怎麼知道?”
王語嫣道:“書上是這般寫的,那多半不錯吧?缺了的五招是‘白虎跳澗’、‘一嘯風生’、‘剪撲自如’、‘雄霸群山’,那第五招嘛,嗯,是‘伏象勝獅’,對不對?”
那大漢驚疑不定。
本門刀法中有五招最精要的招數失傳,他是知道的,但這五招是什麼招數,本門之中卻誰也不知。這時聽她侃侃而談,既吃驚,又起疑,對她這句問話卻答不上來。
西首白袍客中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陰陽怪氣地道:“秦家寨五虎斷門刀少了哪五招,姚寨主貴人事忙,已記不起啦。這位姑娘,請問是哪家門派的弟子?”
原來那大漢居然是秦家寨的寨主。
而這川中漢子先前還以為王語嫣是姑蘇慕容家的人,可聽那姓“夜”的小白臉兒所說,好像這小姑娘另有來歷,便打探了起來。
王語嫣不諳世事,正要開口,卻被夜凌空攔道:“王姑娘,別自自曝家門,你家裏的武學藏書乃是你爺爺無崖子網羅天下秘籍所得,比慕容家的‘還施水閣’還要多。你祖父、祖母皆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但都已經逍遙隱世。可你娘卻沒繼承他倆一身‘逍遙派’的神功,讓這群人知道你家的底細,縱然眼前這幾個不是她的對手,可架不住群狼窺伺。”
那川中漢子兩眼微眯,更顯陰狠,可對此子又極為忌憚,那秦家寨的姚伯當武功和他相當,對方既然能一招制服他,想來輕易打敗自己也不在話下。
“閣下又是何人?”
夜凌空笑道:“你還沒資格知道!亮出你的傢伙吧。”
那漢子一愣,隨即心中竄出一股怒氣。
自古文人,尚且講究“士可殺,不可辱”,武人就更是如此了!管他打不打都得過,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受了氣那是絕對不能咽下的。
左手伸入右手衣袖,右手伸入左手衣袖,便似冬日籠手取暖一般,隨即雙手伸出,手中已各握了一柄奇形兵刃,左手是柄六七寸長的鐵錐,錐尖卻曲了兩曲,右手則是個八角小錘,錘柄長僅及尺,鎚頭還沒常人的拳頭大,兩件兵器小巧玲瓏,倒像是孩童的玩具,用以臨敵,看來全無用處。
東首的北方大漢見了這兩件古怪兵器,便有數人笑出聲來。
一個大漢笑道:“川娃子的玩意兒,也拿出來丟人現眼!”西首眾人齊向他怒目而視。
王語嫣道:“嗯,你這是‘雷公轟’,閣下想必長於輕功和暗器了。書上說‘雷公轟’是四川青城山青城派的獨門兵刃,‘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奇詭難測。閣下多半是複姓司馬吧?”
那漢子一直臉色陰沉,聽了她這幾句話,不禁聳然動容,和他身旁三名副手面面相覷。隔了半晌,才道:“姑娘於武學一道淵博無比,果真名不虛傳。在下司馬林。請問姑娘,是否‘青’字真有九打,‘城’字真有十八破?”
王語嫣道:“小女子淺見,請閣下指教。我以為‘青’字稱做十打較妥,鐵菩提和鐵蓮子外形雖似,用法全然不同,可不能混為一談。至於‘城’字的十八破,那‘破甲’、‘破盾’、‘破牌’三種招數相互之間並無甚大差異,似乎只拿來湊成十八之數,其實可以取消或者合併,稱為十五破或十六破,反更為精要。”
司馬林只聽得目瞪口呆,他的武功‘青’字只學會了七打,鐵蓮子和鐵菩提的分別更完全不知;至於破甲、破盾、破牌三種功夫,原是他畢生最得意的武學,向來是青城派的鎮山絕技,不料這少女卻說盡可取消。他先是一驚,隨即大為惱怒,心道:‘我的武功、姓名,慕容家自然早就知道了,他們想折辱於我,便編了一套鬼話出來,命一個少女來大言炎炎,還編出甚麼‘琅嬛玉洞’、甚麼‘逍遙派’來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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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說些甚麼,卻聽姚伯當叫道:“甭說甚麼九打、八打了,誰來幫我把身上的穴道解開。”
卻見姚伯當的手下們圍着他,打剛才起就一直抓耳撓腮,可點穴的功夫乃是江湖秘技,別說他們不會,就是身為掌門人的姚伯當也不會這等功夫。
王語嫣輕輕一笑,道:“大理段氏的‘一陽指’是天下第一點穴功夫,外人是解不開的。”
聽了此話,眾人皆是好奇,那小白臉兒明明姓夜,怎麼會是段家的一陽指。
忽然間,有個大胖子突然身形一震,叫道:“你是‘神劍魔君’!”
這四個字彷彿有一種魔力般,令在座臉色一變。
荊襄水道上,據說此人和雄踞長江中游的水道“橫江蒼龍七連環塢”在江上大戰三天三夜,殺戮污水,“蒼龍連環塢”的門人弟子死傷無數,血流江中,居然把那一片江水都染紅了。
就連‘連環塢’的大當家——“橫江蒼龍”,也被他一劍分成兩瓣兒。
這可是個兒誰也招惹不得的殺星!
夜凌空臉色一變,道:“什麼‘神劍魔君’,老子堂堂一個武林正道,瞎起什麼外號呢!”
那胖子登時緊閉上了嘴巴。
說著,夜凌空“砰砰”在姚伯當身上點了兩下,道:“今兒在阿朱的府上,老子不想大開殺戒,免得弄髒了這裏,以後到了江湖人,就說老子叫作‘神劍天君’,記住了,是天君,可不是什麼魔君!聽到l了沒有?”
姚伯當撿回一條性命,哪敢說一句不是。
阿朱見夜凌空明明年輕的身,甚至臉上還有點兒稚氣,嘴上卻不停自稱老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夜公子年紀輕輕,可說話倒是老氣橫秋的!一口一個老子。”
夜凌空“嘿”了一聲兒,道:“阿朱姑娘,這些人到你府上大吃大喝,還砸壞你的東西,打了你家的人兒,我替你收拾他們,你還消遣起我來。你這丫頭可真沒良心。”
阿朱平時是個牙尖嘴利的,只有她挖苦人,哪有人挖苦她,但對方說的句句在理,頓時令她啞口無言。
阿碧微微笑道:“你這丫頭平素伶牙俐齒,專會和人鬥嘴,這下遇到對手了吧?”
花廳內,群雄濟濟一堂,他們這般閑聊,卻是有些目中無人了。
司馬林也不發作,道:“幾位,我們原本是來尋慕容家晦氣的,幾位既然不是慕容家的人,何必插手閑事?”
夜凌空語氣淡淡道:“不必多說,你們出招吧。”
“好!我青城派倒要領教一下閣下的高招!”司馬林不知對方底細,但心想既然對方不欲在此痛下殺手,何不找人試探他一番,先探探他的武功路數,微一沉吟間,向他左首的副手道:“諸師弟,你不妨向這位夜公子領教領教。”
那副手諸保昆是個滿臉麻皮的醜陋漢子,似比司馬林還大了幾歲,一身白袍之外,頭上更用白布包纏,宛似滿身喪服,於朦朧燭光之下更顯得陰氣森森。他站起身來,雙手在衣袖中一拱,取出的也是一把短錐、一柄小錘,和司馬林一模一樣的一套“雷公轟”,說道:“請閣下指教。”
諸保昆知道對方是個高手,因此也不試探,上來就施展本門武功,左手鋼錐尖對準了他胸膛,右手小錘在錐尾一出,嗤的一聲急響,破空聲有如尖嘯,一枚暗器向夜凌空當胸口疾射過去。
那暗器是根三寸長的鋼針。鋼針雖短,力道卻異常強勁,哪知夜凌空抬手一點,中沖劍氣迸發,鋼針才一觸,就寸寸擊碎。
“這是什麼妖法?”六脈神劍劍氣有質無形,諸保昆這些三流高手感受不到氣勁,就看着對方抬手一指,自己的暗器就化為無形,這一手實在駭人聽聞。
鍾靈道:“你忘了我夜哥哥‘神劍魔君’的稱號是怎麼來的嗎?真是有眼無珠,連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也不認識!”
“砰!”一個爆栗子敲在鍾靈的腦袋上,夜凌空道:“都說了,是‘神劍天君’。”
諸保昆見對方武功高的不可思議,哪裏還敢出手。青城派的人知道他的武功水平,也知自家暗器威力,一個個面面相覷,也都驚駭的說不出話來。
倒是秦家寨和青城派一進聽香水榭,暗中便較上了勁,雙方互不為禮,你眼睛一瞪,此刻見到對面吃癟,登時眉開眼笑,其中一人叫嚷道:“姑娘說的對,他們青城派的人的確個個眼瞎!”
青城派的一聽,紛紛朝秦家寨的人怒目相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