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雨天能見度低，路況擁堵，川流不息的轎車開啟霧燈，為雨幕點綴鮮亮的色彩。車內輕音樂環繞，程顏心緒放鬆，如果不是趕着見客戶，她倒覺得雨中行車有幾分浪漫。
很快，她的愜意被突如其來的清冷嗓音扯斷：“美心巧克力的企業文化是什麼？”
她扭頭看着雙手輕搭方向盤的上司，頓時語塞：“呃……我在他們的網站上看過，有點記不清了。”
6天皓蹙了蹙斜飛入鬢的劍眉，調低cd的音量，繼續問道：“美心的市場佔有率是多少？”
“我……沒留意。”
“那你看過他們以前的廣告嗎？”一點一點冷下去的語調。
連串問題都答不出，程顏乾脆實話實說：“我光顧着高興了，沒來得及準備客戶資料。”
平穩行駛的車身陡然傾斜——
“唰”地掉頭。
程顏的前額差點磕上擋風玻璃，她高八度叫道：“你謀殺啊？”察覺到情況不對勁，她又驚呼起來：“你怎麼往回開啊？！”
沉着臉的6天皓不悅地譏諷：“功課都沒做，還見什麼客戶？我看你還是回公司算了。”
副駕駛座上的女人一驚，心急如焚地擺着手說：“不行，不行，我軟磨硬泡了好幾個星期才約到這麼個客戶。”程顏忙不迭從手袋裏掏出平板電腦，軟言道：“算我服了你，我現在補功課。”
流線型的車身這才調轉，繼續朝美心的方向駛去。
後視鏡里有兩道深邃目光落在程顏專註的側顏上，6天皓久久凝視，疑慮漸深……
他不由暗忖，這麼敬業的丫頭給方劍齊當“小三”，實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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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6天皓的陪同下，程顏與美心巧克力的宣傳部主任相談甚歡。她提出藉由舉辦公益活動，宣傳企業形象的構想，深得客戶人心。首次迎戰表現不俗，就連素來嚴苛的6天皓都對她刮目相看。
回程，雨停了。
程顏難掩雀躍，歪着腦袋問：“你對美心的案子有什麼想法？”她對這份工作似乎上癮了，滿腦子都是策劃案。
6天皓最看不得她得意，語帶戲謔：“你不是創意無限嗎？何必問我。”
她的秀眉扭成麻花，口吻異常認真：“你別鬧了，幫我想想啊。”
正巧行至轉彎處，車子猛地剎停，輪胎受不住慣性，濺起陣陣水花。
6天皓熄了火，轉頭說：“你等我一下。”
“嗯？”
程顏疑惑的表情尚未完全展露出來，男人已經開門下車了。打量着他健步走向對街超市的背影，她忍不住想要捂嘴偷笑，這人該不會是尿急了吧？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6天皓遲遲沒有回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程顏有點失去耐性，她強壓下心裏的團團疑惑，開始百無聊賴地低頭刷微博。
就在這時，她身側的車門突然被人拉開——
一塊不明物體飛擲進來，不偏不倚砸中她手裏的手機。
程顏霎時嚇得一激靈，尖着嗓子叫喚出來：“什麼東西？！”
她定睛瞧了瞧手裏的物品。
一絲訝然滑過她那張秀氣的臉蛋——
“美心巧克力？”
在她疑惑的注視下，6天皓帶着沁人心脾的雨味返身上車，他指了指巧克力，不以為意道：“你把吃下去的感覺寫出來，就是你的創意了。”
原來人家是奔着創意去的，程顏當即瞭然。不得不佩服，她笑吟吟地打趣：“虧你想得出來，你做廣告都做成精了。”
她二話不說就撕開包裝，把巧克力塞進嘴巴，細嚼慢咽……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可女人糾結的面色未見舒展。程顏咂咂嘴，順滑，香濃……凈是些土得掉渣的形容詞，她實在不覺得有任何特別。
皺眉忖度着，她掰下一塊巧克力，順手遞到6天皓唇邊：“我吃不出來，你也嘗嘗。”
喂他？
6天皓微微一怔。
倏忽間，一絲玩味的笑意從他的唇角溢出，6天皓動了動薄唇，再自然不過地咬住了那塊伸到他眼皮底下的巧克力……
程顏的手指條件反射地顫了顫，只因——
她的指尖猝然傳來一陣酥/麻。
一瞬心跳加速，程顏很快確定，指尖那星星點點的濕潤絕非錯覺。
而是——
男人順勢含了下她的手指。
“咻”地收回手，程顏錯愕的目光卻在轉向6天皓的那一刻狠狠定格，——他分明正在一絲不苟地咀嚼着巧克力，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那麼心無旁騖，又那麼雲淡風輕。
對方淡然的反應倒顯得是程顏在大驚小怪了，默默權衡了一下，她無奈地斂回眸光，自當他不是故意的。
正當女人內心經歷一系列微妙的變化時，6天皓口中的巧克力已經悄然融化，甜膩的氣息纏住舌尖，挑動味蕾，他的唇齒間漫溢着一片……曖昧。
其實，他不喜甜食，從來不吃巧克力。
而此刻，他嘗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程顏這時已不再揣摩此人的表情，因而錯過了他眼中藏着的愜意，她自顧自問：“6總監，你有靈感了？”
6天皓不答反問：“巧克力讓你想到什麼？”
她不假思索：“愛情。”
“什麼樣的愛情最美？”
“不經意的愛情。”
“嗯，比如一個女人不經意地把巧克力喂到男人嘴裏……”6天皓愈來愈清淡的尾音罕見地帶上一抹狡黠。
對於這不着痕迹的調侃，程顏剋制不住地心思微動，耳根陣陣發燙，不由得深瞥他一眼——
周身散發著霸氣與從容的男人，有時冷峻，有時淡漠，有時苛責，但這一瞬，他如雕刻版堅毅的臉龐上退卻了涼薄，反而綿延出一絲淺淺的笑意，幾近柔和。
這樣的6天皓，是她陌生的。
“我的創意不好？”他輕咳一聲，提醒着略微失神的女人。
程顏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如此專註地凝視着這個男人，她自己都驚詫了，她趕忙收回目光，尷尬地笑了笑：“沒有，這個想法確實不錯。”
6天皓不知是對她這番評價不太滿意，抑或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因此他並未接話，而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的瞳仁像是黑色的深潭，帶着蠱惑人心的吸力，程顏閉了閉眼，才沒有被那汪深不可測的黑潭吸進去。
然而，她再抬眸的一剎那，卻微微愣怔——
只見6天皓忽然側傾結實的胸膛，拉進了與她的距離。
他靠過來的動作，他的神情，在程顏看來都有些失真，以至於她的腦子遲滯了半秒，她忘記閃躲，只僵在座椅上。
可就是在這片刻的時間裏，6天皓溫熱的鼻息迅速朝她逼近過來——
在她鼻尖前兩厘米處陡然停住。
程顏下意識地想要後仰身體，而男人的手不知何時扣住了她的後腦，她躲閃不及，兩人反而貼得更近，鼻尖對鼻尖，幾乎是輕微地碰觸到了。
“別動。”他說。
那極富磁性的嗓音，那黑瞳中明明滅滅的光，以及那股牢牢箍住程顏的力度，無不警示着她，——她面對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
這一刻，兩人之間曖昧又危險的距離恰到好處，他只要稍一頷首，就可以吻到她。
然而，吻卻沒有如期而至。
6天皓只是伸出手，若有其事地抹了抹她唇角沾的巧克力渣。
程顏啞然失笑，不知不覺提到嗓子眼的心臟隨即落回胸腔，她只覺自己方才生出的一念實在太荒謬，太可笑了，——一貫沉穩的男人甚至被同事形容到了“不近女色”的地步，又怎麼可能會如此輕佻地親吻她呢。
但事實上，6天皓根本沒給她徹底回神的時間，就在下一秒——
他攫住了她的唇。
吻來得太突兀，程顏懵了。
一秒、兩秒、三秒……
女人被6天皓含住的兩片唇瓣始終因驚愕而微微張開着，以至於他連叩開牙關的步驟都省略了，直接勾起程顏的舌尖肆意撩撥起來……
來自男人身上的古龍水淡香緊緊地包裹住程顏，那好聞的味道明明分外清冽，她卻嗅到了某種炙熱的氣息，與此同時，唇齒相纏帶來的酥/癢感覺直抵程顏的心尖，她既未躲閃，也未閉上眼睛，而是愣愣地盯着他。
她居然——
連閉眼都不懂？
連回吻都不懂？
連嬌/吟都不懂？
某個奇怪的念頭從6天皓腦中一閃而過，——就憑程顏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配當“小三”？
他隱約覺得事有蹊蹺。
倏忽間，男人若即若離的唇舌撩撥變成狠狠的吮吸，舌吻不斷加深，再加深……深到無以復加。奇異的快/感極速吞噬着程顏的每根神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微顫/栗起來……
這身體上的悸動令程顏感覺到無地自容，她的舌忽然僵硬起來，那雙帶着涼意的手轉而死死夾緊6天皓的臉龐，拼盡全力向後推去……她試圖在兩人緊貼的嘴唇間拉開一隙距離。
可事實證明不過是徒勞。
她使出幾分力氣推搡6天皓，扣住她後腦的那股力道便加十倍奉還，她越來越癱軟的身體剋制不住地向男人傾斜過去，眼看就要失去平衡——
終究，她沒有栽倒進他的胸膛。
因為6天皓的薄唇猛然襲來一陣痛意，只得抽離開來。
情急之下，程顏彷彿被抽魂奪魄了，她居然朝着男人的嘴一口咬下去，而且她使得力氣顯然不輕，就連她都被自己的舉動都嚇到了。
那痛感明明相當清晰，但6天皓只是稍微蹙了蹙眉，就像是被針尖刺了一下那般，很快就恢復了淡然，而他那雙幽深的瞳仁卻飛快地掠過一絲訝異，看向程顏的眼神也帶着某種令人難以捉摸的深奧。
沉默地對視須臾，他抽出張紙巾拭了拭嘴角，漫不經心地垂眸一瞅，只見紙巾上赫然沾染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程顏故意不去看那血，乜斜一眼6天皓仍有些發顫的喉結，她以為他會說些什麼。
可是，他什麼都沒說。
車裏靜得可怕。
他就這麼波瀾不驚地看着她，彷彿——
他沒有強吻她；
她也沒有狠咬他；
那些血根本不是他的；
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程顏轉瞬在那兩道微冷的目光中警醒過來，6天皓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隨之倒映出一張由愣怔轉為惱怒的臉頰，她幡然意識到一個事實——
她被姓6的輕薄了，而那個男人居然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高姿態來。
當程顏猶豫到底是該轉身下車還是再甩他個巴掌的時候，淬着一絲喑啞的嗓音傳過來：“你下手也太狠了。”
她圓瞪杏目怒視着6天皓，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低吼：“對付你這種隨便的男人，這招不算狠。”
他卻只是清淺地丟來一句：“我不隨便親女人。”
“那你為什麼親我？”程顏不認為她那張既不妖艷也不勾人的臉，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激起男人的**。
果然，6天皓陷入短暫的沉思。
對方的緘默愈加激怒了程顏，她的滿腔憋屈無處可去，不由揚起手臂，瞅准他的臉就準備扇下去——
“啪啪啪”地敲窗聲驟然闖入車內。
程顏尚未落下的手臂頓了頓。
她條件發射地望向窗外，而她的動作只是稍微那麼一滯，她的手便被6天皓握住了，緊緊的。
暗色車窗緩緩降下。
劍拔弩張的火藥味迎面撲來，交警大叔探頭看了看車裏的一對年輕男女，不客氣地說：“這裏不能停車。”
6天皓輕“嗯”一聲。
音落的一霎，車子疾速起步，“嗖——”地駛向主路。
程顏立刻被一股巨大的衝力釘死在副駕駛座上，她驚得心臟猛顫，不自覺地用眼尾的餘光狠剜了一眼駕駛座上的男人——
6天皓那張略顯凌厲的側臉依舊無動於衷。
她抿了抿嘴唇，就這樣被噎得說不出一句話。
瑪莎拉蒂快速駛過寬敞的馬路，以及不斷變幻顏色的交通燈，一度停歇的雨又開始復落，雨水沖刷下的街景蕭索不已，而車裏的一切倒是歸於平靜，唯有男人唇角的血痂赫然提醒着程顏，——那個荒唐至極的舌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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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返回公司時，已經超過下班時間，辦公室里人去樓空。
程顏不欲停留，打了卡就直接乘電梯下樓。
“叮”一聲輕響，電梯停在一層。
帶着金屬光澤的電梯門開啟，濃重的雨味湧入大堂，她翻了翻手袋，眸色一凜，她竟是忘了拿雨傘。
在大堂等了幾分鐘，雨勢不減反強，程顏不得已再次折返。
一走進辦公室，她的腳步不由僵了僵——
總監室的燈光依舊未熄，淺淡的光芒從虛掩的門縫裏流瀉出來，與此同時，有窸窣的交談聲傳出。
也許是辦公室太過安靜，所以顯得門內的聲音有些突兀，抑或是對話中的“程顏”二字太敏感，令她驀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