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暗紅色招牌,典雅木框壁畫,costa咖啡廳內充盈濃厚的英倫皇室范兒。顧客隨意豎在腳邊的行李箱,為滿室慵懶平添一抹旅途的風塵僕僕,別有一番忙裏偷閑的味道。
6天皓剛邁進店門,一道嬌嗔的嗓音隨即打破店內的寧靜:
“天皓哥!”
話音未落,一襲versace新款冬裝的方曉恩迎面撲上來,給他個極度熱切的擁抱,方才她在電話里的刁蠻任性頃刻間性蕩然無存。
“見到你真好,我什麼氣都消了。”說著,她踮起腳尖,雙臂親昵地吊著6天皓的脖子:“你有沒有想我喔?”
他象徵性地掰開女人勒緊的手臂,語調倒不如往日那般清冷,只是帶着無奈:“我想到你來b市就頭疼,要是小住幾天倒算了,但你這次一待就是一年,真不知道會給我惹出什麼亂子來。”
方曉恩的瓜子臉上笑容未減,嘴角卻忍不住耷拉下來:“你放心,人家是專程來進修的,絕對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
6天皓不置可否,從她手裏接過行李箱,隨口揶揄:“你放着美國曼哈頓音樂學院的研究生不讀,居然跑來b市上進修課程……”
可方曉恩覺得非常值得。
只要能留在這個男人身邊,對她而言,放棄張名校文憑,全然不在話下。
說話間,6天皓走出咖啡廳,大步流星往停車場去,她腳踩五寸高跟鞋,“噠噠噠”小跑兩步,緊追其後。
挽上他手肘的一瞬,方曉恩興緻勃勃地提議:“我們去找劍齊哥吧。”
聽到這個名字,他難得沒有表現出異樣,只淡淡地說:“他在四季酒店定了位,給你接風。”
眼巴巴瞅着6天皓英挺的側臉,她問得小心翼翼:“你也一起去嗎?咱們仨好久都沒一起吃飯了呢。”
他輕“嗯”一聲,算是答應。
方曉恩滿意地笑了笑,就算倆男人互不待見,至少都賞她幾分薄面。
兩人很快來到車邊,不知方曉恩臨時想起什麼,她水汪汪的眼珠巧轉兩下,話鋒一轉:“你們市場部有沒有新來美女啊?”
6天皓伸向車門的手忽然頓了頓。
一張清秀的臉蛋猝不及防閃過他的腦海,那麼雲淡風輕,又那麼清晰可見。
但這雜念只存在了區區一秒,就被他極快地屏退了,他替方曉恩拉開車門,口氣有些敷衍:“沒有。”
“你、騙、人!”
兩人打小玩在一起,她太了解6天皓,因而敏銳地捕捉到他眼裏那抹轉瞬即逝的……遲疑。
“啪”一聲悶響。
坐進副駕駛位的方曉恩重重地甩上車門,她板起臉悠悠放話:“下周一我去公司!”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位女同事能讓6天皓晃神?!
他沒噤聲,直到車子平穩駛出停車場,他才輕嘆了句:“同事都忙着工作,你少到公司瞎折騰。”
遙望窗外飛逝而過的夜景,方曉恩幽怨的眸光愈添一縷敏感,她不由揚聲問:“你不想我去?”
“隨便你,只要你進公司別一口一個‘天皓哥’就行。”
他與方家的關係,向來諱忌莫深。
老規矩,方曉恩瞭然於心。
縱使是被方家寵壞了的千金大小姐,可她對這個男人從來氣不過兩分鐘,眼瞅着她臉上的不悅就煙消雲散了,她放鬆身子靠進椅背,意味深長地調侃:“我和6總監不熟。”
……
“嚓——”一聲尖利的急響,瑪莎拉蒂停在四季酒店大堂前。
門童殷勤上前,躬着腰打開兩側的車門,6天皓前腳剛下車,手機驟然鈴音大作。
他指了指金碧輝煌的大堂,示意方曉恩先進去,緊跟着,他背過身去,壓低嗓音接電話:“什麼事?”
高八度的圓潤女聲傳來,話里瀰漫著不屑:“我查清楚了,程顏根本就不是方總的‘小三’,就憑她的道行,自是釣不到這等大魚。”
“嗯,知道了。”
6天皓正欲掛斷電話,對方又補了一句,口氣依舊是難掩乖張:“其實我該謝謝你交辦的差事,沒想到方劍齊是個出手闊綽的男人,這幾天他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錢呢……”
他無心再聽,根本不等女人的話落下,他便毫不猶豫地按下掛機鍵。
並未立刻熄滅的屏幕上顯示通話時間——三十秒。
來電人姓名——唐思思。
把玩手裏的手機,6天皓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那尾淺淡的弧度蓄滿如釋重負的……愜意。
他竟然誤會程顏了。
這個全然出乎意料的答案令他莫名釋懷,亦令他豁然開朗。儘管對於程顏與方劍齊的關係,他仍未疑慮全消,但這一刻,他卻突然懶得深究了。
“嚯”地轉身,6天皓尚沒斂去的笑意驀地僵了僵——
一張妝容精緻的嬌顏闖進他的視線。
原來,方曉恩一直站在他身後,壓根沒離開。
不知剛才的對話被她聽去多少,但6天皓只是以稀鬆平常的語氣問道:“你怎麼不進去?”就連那一絲一毫的戒備他都掩藏得恰到好處。
“我想等你一起啊。”方曉恩嘴上說著,眼睛卻乜着他手裏的手機。
氣氛無端有點局促,而當他心生警惕時,方曉恩卻是面露疑惑,好奇地問:“剛才誰來的電話?”
估計她沒聽到什麼,6天皓略感放心:“沒什麼,同事而已。”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略帶安撫意味:“今晚你和你哥好好聚聚,我臨時有點急事,就不陪你們了。”言畢,他再無暇停留,利落地返身上車。
“哎——你別走!說好了一起吃飯的……”
關緊的車門阻擋了方曉恩喋喋不休的抱怨。
眨眼的功夫,瑪莎拉蒂“噌”地起步,飛速旋轉的輪胎摩擦路面,揚起一陣細塵,疾馳駛離酒店……
此時此刻,他心無旁騖,只想——
見程顏。
**
多多來便利店的燈箱招牌照亮夜色,溫暖秋末初冬的涼意。
一輛瑪莎拉蒂停在三米開外的樹蔭下,車頭大燈未開,黑色的車身與森黑的夜色融為一體,幾乎難以分辨。
駕駛座上的男人五官深邃,骨節分明的大手輕叩方向盤,似在等人。恬淡的月光流瀉車內,為他冷肅的面龐平添一抹罕見的柔和,如果不是眉宇間那一點淺淺的不耐煩,6天皓當下的表情堪稱完美至極。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再次拿起手機,撥通程顏的電話。
可是,與前幾次一樣,悠揚的待機鈴聲足足響了一分鐘,仍舊無人接聽。
憑他對程顏的認知,十分肯定她與方曉恩截然不同,至少她不會玩故縱慾擒那一套,因此不可能無緣無故不聽電話。
他握着手機思忖,這女人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即使再淡然的男人,也總會在某一刻,突然變得執拗,乃至不可理喻。
正如此時的6天皓。
因此,他無意識地反覆撥打同個手機號碼,周而復始,不下三十遍。
直到——
“嚓”一聲刺耳的剎車響徹小巷,他才放棄手上機械的動作,抬眸望向後視鏡……
只此一瞥,6天皓淡漠的面色忽然生生一凜。
他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熟悉的白色奧迪停在與多多來門前,從車裏走下來的頎長身影正是他的下屬,也是他的哥們——何家佑。
只見家佑快步繞到副駕駛一側,從車裏打橫抱出來個爛醉如泥的女人……
此女披頭散髮,身上裹着件松垮的男士外套,毫無儀態可言,儼如一張破布口袋。她單手勾着家佑的脖子,另一隻手臂晃晃蕩盪地垂向地面,彷彿隨時都會從肩膀上掉下來。
後視鏡里,兩道寒冽的視線愈加幽黯幾分。
相比家佑的意外出現,6天皓更不願相信——
酒後失態的女人竟是程顏。
距離不算近,他不足以看清兩人的表情,一對上演新娘抱的男女快速閃進了店裏。他這會才恍悟,原來今晚家佑打電話約他吃飯的時候,程顏也在場。
6天皓來時的愜意登時蕩然無存,他從未那麼強烈的想要見一個女人,但在那一瞥之後,居然徒留彆扭,又或者莫名的……不適。
……
約莫一刻鐘,家佑獨自走出多多來,駕着白色奧迪離開。
而停在不遠處的黑色瑪莎拉蒂,仍未駛離。
駕駛座一側的車門“砰”地打開,氣宇軒昂的男人利落下車,他那張本該帶着不悅的臉孔,此刻已恢復一片清淡,絲毫看不出上一瞬情緒的波動。
他毫不遲疑地走進多多來。
便利店的感應門鈴發出“叮”一聲輕響,與此同時,一道大嗓門直擊他的耳膜:
“家佑啊——,你下來得正好,麻煩你把這杯醒酒茶端上樓,給小顏喝了吧。”能擁有此等高音量的女人自然是程母。
聞聲,男人愣了愣。
沉默半秒,他瞅了瞅程母忙着泡茶的背影,雲淡風輕地應和:“好。”
程母轉過身的剎那——
正迎上一臉料峭的6天皓。
她端着馬克杯的手不由一抖,幾乎滿杯的黃棕色液體差點溢出杯沿。
她竟然認錯人了!
原本認錯人倒不是什麼大事,但這一刻,程母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因閨女整日給她灌輸關於這位總監大人的種種惡行,比如——
他很賤;
他很色;
他很……
然而,更令程母難以招架的是,前幾天女兒又無意向她透露了一番十分微妙的說法:
“媽,如果我對一個又賤又色的男人動心了,你會不會反對?”
程母當時抽了抽嘴角,驚得差點沒背過氣去,而此時此刻,這位所謂的又賤又色的男人就活生生地杵在她眼前,她想不糾結都難。
腦子裏一亂,她的動作也遲鈍起來,遞上前的茶杯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就這樣尷尬地舉在6天皓眼皮子底下。
“咳咳……6總監,原來是你……”素來伶牙俐齒的辣媽,眼下不爭氣地嘴拙起來。
他認真觀察着程母的表情,當看穿她臉上的那絲窘蹙時,6天皓玩味一笑:“我把醒酒茶給程顏送上去就行了。”
言畢,他伸手欲接杯子——
程母卻緊攥着杯柄不撒手。
樓上可是閨女的卧室,她怎能做出引狼入室的舉動來?不行,她當即決定,就算把這杯茶潑出去喂狗,也絕對不能交到這男人手裏。
馬克杯是雙耳朵的,於是兩人各執一隻杯柄,在來回拉扯中暗暗鬥力……
僵持不下的須臾,6天皓忽地撤了力,輕輕拍了拍程母的手背。那力道,那溫柔度,加上意欲未明的深意,足以深深驚駭這位辣媽。
果不其然,在他這個近乎輕浮的舉動下,程母立馬一哆嗦,而她瞪圓眼睛瞅着對方的霎時,手不知怎麼一軟,就從杯子上鬆開了。
6天皓順利搶下馬克杯,他二話不說就轉了身,健步走上樓梯。
打量他那抹偉岸、瀟洒的背影,程母依然沉浸在方才的驚詫中,她整個腦子都被四個字填滿——又賤又色。
她不禁撫額感嘆,真不愧是又賤又色的男人,連她這個老女人的豆腐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