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月色撩人,氤氳滿室曖昧。
6天皓斂眸俯視着身下不停顫/栗的女人,他鬆開覆在程顏眼睛上的大手。
男人是視覺動物,即將進入的一刻,他只想——
看她歡/愉而享受的表情。
然而,移開手掌,他攻城略地的動作卻稍事遲疑。
他赫然看見——程顏的眼角掛着星星點點的淚珠。
那淚珠彷彿暗夜裏的唯一光火,明明晶瑩剔透,卻又彷彿帶着令人不能直視的悲傷,不知怎的就刺了6天皓的眼,他微微蹙眉,眸中閃動的火燭隨即黯了黯。
素來冷峻的男人一時間竟然有些無措。
事實上,關乎方劍齊的“小三”,他的初衷決絕而狠戾——要麼毀掉,要麼佔有。而這一瞬,他居然心生動容。也許,對於程顏,有幾分故意為之,有幾分情不自禁,他已無從分辨。
空氣凝滯了,時間也靜止了,房間內陷入一片沉寂。
預想的疼痛並未適時襲來,程顏疑惑地睜開眼,如果不是電光火石的對視,她根本就不會知道他這樣靜靜地看着她,看了多久……
她尚且來不及說出一個字,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居然——
極快地抽離,翻身下床。
身子一冷,程顏驀然回神,她拽了拽薄被,迅速裹住自己赤/裸的身體。心裏分明如釋重負,嘴上仍剋制不住挑釁似的問道:“為什麼不做了?”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6天皓臉上越發令人琢磨不透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也頗為複雜,這個男人屢次用身體力行的方式試探她,可就在她幾欲豁出去的片刻,他反倒奇迹般地放過她了。
“因為你不願意。”6天皓的面色已然恢復了一貫的淡然,連口吻都雲淡風輕。
然而,程顏卻在他的淡定中,變得愈加不淡定起來。乜斜一眼佇立在床尾的男人,淡雅的月光為他蒙上一層不真實的光,襯得他那張臉稜角分明的俊臉都柔和了些許,她忽而笑了,笑得有些諷刺:“你什麼時候在意起我的感受來了?”
這回6天皓沒吭聲,他隨手扯過床上的浴巾裹在腰間,赤膊繞到床頭……危險的荷爾蒙氣息又一次逼近,程顏不由攥緊被角,唇尾一絲一毫的笑意都不剩了。
可當她心生警惕時,他只是悠然回道:“我不喜歡你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難道你是在怨我剛才沒有繼續做下去?”
話落,6天皓突然勾起她尖細的下巴,以至於程顏不得不凝視着他那雙漫溢玩味的星眸。即使在如此僵持的氣氛中,他依然維持着一成不變的優雅,她無端感到惱怒,因此猛地撇開頭,用力拂開他的手,程顏氣得咬牙切齒:“真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男人!”
這惱人的表情被他的目光捕捉到的下一瞬,6天皓在這短短的距離里深深看着她:“比起你的身體,我更想要……”如果忽略掉他此時居高臨下的姿勢,他的聲音和眼神倒是果真透着一絲微不可察的……溫柔。
他的大手意有所指地移向她的胸前——
難道他又想輕薄她?!
程顏的面色忽然一凜,幽怨的眼刀徑直射向男人的黑瞳,試圖用這股無聲的力量喝止他進一步的舉動。
不料,6天皓只隔着薄被戳了戳她的胸口,他的動作看似不經意,聲音倒是鏗鏘有力,他一字一頓地說:
“我更想要你的心。”語畢,他收手。
程顏剎那失神,且失語。
心尖生生一顫,像是某根弦被撩撥了一下似的,她滿目的慍怒頓時被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衝散,眸中徒留一片愕然,就連被子從身上滑落,她都毫無知覺。
要她的心?
他的口氣委實不小。
如若不是6天皓的眼睛裏蓄滿篤定,她真以為那不過是一句說得委婉的揶揄罷了。而就是這麼句簡單的話,程顏卻從中領悟到某種深意——
原來,男人愈薄涼,才愈危險。
他似乎並不介意程顏的驚愕,視線從她那雙琥珀色的瞳仁上移開,他俯身替她拉起薄被,重新蓋在身上。
不再有片刻的躑躅,他長腿一抬,返身走進洗手間。
……
“嘩嘩”的水流聲響起,6天皓微揚尖削的下頜,閉着眼迎向蓮蓬花灑,心猿意馬地沖冷水澡。潺潺水流順着標準的倒三角身軀流淌,彷彿冷水沖刷熱油鍋一般,浴室很快氤氳白色的水霧,一片迷離。
或許,此刻唯有沁涼的山泉水,才能澆熄他體內那陣烈焰般燃燒的炙熱。
**是男人的致命傷,而能夠駕馭**的男人,城府之深可見一斑。理智與情感兩相衡量,6天皓一向掌握得恰到好處。
**
徹夜難眠。
第二天清早退房的時候,民宿老闆樂顛顛地朝一對小年輕哈拉:“昨晚睡得可好?”
程顏撇撇嘴,揉着黑眼圈問:“夜裏是什麼東西在咕咕叫啊?”
大叔愣了愣,驚訝反問:“你看到貓頭鷹了?”
“貓頭鷹?”她面露狐疑。
“你男朋友沒告訴你啊?”大叔笑吟吟地瞅了6天皓一眼,娓娓說道:“貓頭鷹是邵族的守護神,傳說看到它們,預示着愛情來臨……”
愛情,守護神,儘是些唯美的詞彙,可程顏聽得渾身不自在,昨晚就是因為那隻怪物,她差點被姓6的給睡了。
她板著臉指了指身旁的那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他、不、是、我、男、朋、友!”
言畢,她扔下一臉尷尬的6天皓,轉身走出民宿。
……
在颱風中滾落山麓的泥石已被清理乾淨,山路恢復暢通,兩人繼續驅車南下,卻是各懷心思,一路無語。
秋末時節,冬茶正飄香。
一望無際的茶田坐落於日月潭海拔近千米的山區,偶見白色的茶花悄然綻放,一瞬驚瞥,美得令人失語。
茶莊韓總邀請6天皓與程顏在後園落座,特意挑選經過烘焙的私藏茶葉招待,熱情有加。精緻的茶具,一絲不苟的茶道,程顏迫不及待接過沏好的紅茶,“咕嚕”一聲灌進喉嚨,煞是順滑爽口,甘醇的茶香久久縈繞味蕾,絲毫不澀。
她意猶未盡地咂咂嘴巴,豎起大拇指:“真好喝呢。”
6天皓乾咳兩聲,不留情面地當眾糾正她:“茶不是這樣品的。”
聽他那把清淡的嗓音,程顏不覺意外,一碼歸一碼,他向來公私分明,不過她心裏卻略有微詞,此人這忽冷忽熱的脾性,還真讓人難以招架。
她用眼尾的餘光睥睨6天皓,只見他先將小巧的杯盅舉到鼻前輕嗅,繼而蜻蜓點水地淺啜一口,舉止優雅、穩重。
待恬澹入心,他才頷首評價:“確實是好茶。”說著,他抿了抿薄唇,話鋒一轉直切正題:“但如果韓總想進入內地市場,光憑這味道肯定不夠,畢竟廣告策略比產品還重要……”
韓總目露讚賞,連聲附和:“6總監所言極是啊。”
……
倆男人一見如故,改用台語交談,更添幾分熱絡。程顏插不上嘴,自顧自低頭喝茶,一杯接着一杯。
對於6天皓的運籌帷幄,她倒是樂得清閑。
**
程顏憧憬的台灣之行原本多姿多彩,怎奈從颱風開始,在與6天皓愈來愈微妙的關係中畫上句點,絕對算不上完美。
出差回來,辦公室一切照舊,程顏本來還擔心經過那荒謬至極的一夜,她和6天皓在公司的相處會倍生尷尬。但事實證明,她多慮了。那男人每日除了外出應酬,就是待在總監室里,兩人極少打照面。與此同時,她的工作量驟然暴增,連周末都不得閑。
周六傍晚。
漸入初冬,天黑得早,落日的餘暉亦來去匆匆。六點剛過,辦公室里已昏昏暗暗的,只有靠窗的一小塊區域亮着燈。
程顏揉了揉酸脹的額角,單手托腮望向落地窗,對街的座座建築與方程式寫字樓大同小異,俱是深色玻璃牆幕,高聳雲霄,繁華卻空洞。
窗外的景緻有些單調,她伸個懶腰,遂將目光重新移回桌面上的資料夾。幾乎同一時間,從辦公室門口傳來窸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程顏眼皮子底下赫然出現了一雙乾淨的休閑鞋。
她條件反射地從文件堆里抬起頭,迅速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卡其布褲子,黑色亮面夾克,未穿西裝的男人看起來格外清爽、俊逸。
“咦?你怎麼來了?”她顧不上收回目光,語帶驚訝。
“我來取客戶的合約。”何家佑從抽屜里取出文件夾,面露同情:“你周六還加班啊?”
程顏綻出個苦笑:“拜6某人所賜,他讓我把國內外的經典紅茶廣告全都熟悉一遍,然後再策劃日月潭紅茶的案子……”
家佑沒吱聲,瞄了瞄窗外擦黑的天色,他忽然伸手關了程顏的電腦。
“走吧。”他說。
“誒——我的文檔還沒保存呢!”她瞪着黑漆漆的屏幕,張嘴叫道。
眼見對方二話不說拔腿走出辦公室,程顏趕快拎起手袋,一頭霧水追上他。
“我們去哪兒啊?”
“叮——”一聲輕響,電梯停在十八層,鋥亮的電梯門緩緩開啟。
家佑大步邁進電梯,頭也不回道:“你跟我走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