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不離不棄
第十一章
顧若善走的時候耳根通紅,早把二哥說的話拋之腦後了。
扶搖卻在他走之後拉下了臉,非常鄭重的將那奇怪的玉令放入了自己床下的暗格裏面,再不帶在身上。
其實這塊玉已經確定是顧家的東西,只是突然被換走了,卻不知是人為的,還是那猴兒不小心弄錯的,因為事關重大,又不能明着討要太祖靈玉,這樣一來,又不知多出多少事情來。
黃昏的時候她又睡了一覺,醒來時候神清氣爽,再沒有半點病色,母親叫人準備好了馬車,說帶她去一個地方。
扶搖洗漱一番,這才出門,公主府的大門口,玉玲瓏正站在她母親旁邊不知說著什麼,她跳了過去,聽見母親淡淡說道:“不過是想帶搖兒出去聽場戲,你跟着幹什麼?”
玉玲瓏明顯是有些惱怒的樣子:“十三說什麼都可以,我不過是想跟你們母女出去看個戲都不能,公主這是成心要扶正他嗎?”
扶搖一向喜歡他多一些,趕緊幫襯着說道:“就讓玲瓏叔叔跟着去吧,人多有意思。”
長公主扶苑卻是臉色不虞:“我要扶正誰這些年早就扶了,你在公主府十五年了,怎麼今年就一直提起這個事情?越來越不知所謂!”
她再不理會他,轉身上了馬車,一見母親冷顏相對,扶搖也不好說別的,只是給寶林使了個眼色,叫他勸勸玉玲瓏,趕緊也上了車。
馬車開始的時候行得十分緩慢,後來越走越快,扶搖掀開車簾,發覺竟然上了大路,一副要出城的模樣。
她放下車簾驚疑道:“娘,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長公主扶苑瞥着她,緩緩說道:“去一個好地方,我早就想好了,娘的東西早晚都是你的,等你及笄了,就全都交給你,趁我還在的時候,也能幫你多一些。”
扶搖的心思還在玉玲瓏身上:“什麼地方?是不是不能帶玲瓏叔叔去啊!”
長公主點頭:“你玲瓏叔叔最近一直和我鬧彆扭,十五年了,他想要名分,想要個孩子,我都知道,過些時候他過生辰的時候就大辦一場,正了他的名,省的他鬧,現在冷他幾天,過幾天叫他可勁歡喜。”
這一路行了三十多里去,馬車停下的時候,扶搖發現自己到了郊外的公主別院,這原也是母親的產業,只不過一直閑置着,因為遠,平日也沒有人過來。
大門緊閉,早有侍衛過去敲門,三急兩緩,不多一會兒就有人打開了大門。
扶搖隨着母親走了進去,院內只有一盞燈在樹上來回飄忽着,長公主命人在外面守着,帶着她走進深宅裏面。
別院的深處,扶搖卻不知道別有洞天,在一暗室的下面,有一條長長的地下甬道,兩邊火把照明,因外面有人把守,母女二人直接將暗門閉合了。
走了一會兒,裏面豁然開朗,燈火通明。
扶搖看見了個熟人,一男人正低頭斂着什麼東西,見她母女,大步走了過來。
是雲生。
他面目普通,身材魁梧,是母親的面首之一。
這個男人早期是母親的武學老師,所以平日在公主府時候,母親最為崇敬。
扶搖雖然詫異他出現在這裏,卻也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叔叔。
雲生連忙還禮:“小郡主客氣了。”
他一向自謙,扶搖母女已經習以為然,這地下宮殿龐大浩然,只見裏面分為男工和女工,男工一般都嚴謹地製作着火器步驟,流水而成,而女工極少,卻多半做着些零散而又重要的整裝活計。
扶搖好奇地看着這一切,雲生邊走邊道:“火藥發作,聲如雷震,熱力達半畝之上,人與牛皮皆碎並無跡,甲鐵皆透。”
她點頭:“這個我知道啊,母親曾演練過火器的厲害。”
雲生木着張臉,沉聲道:“如今公主帶了小郡主過來,想必就是想要你好生學習學習了,可要仔細了。”
說著三人又過一邊,只見案上放着一件金絲軟甲,旁邊陳列着諸多的石甲胄,銅甲胄,扶苑過去一一巡視,伸手在那金絲軟甲上面滑過,勾指一看,厚厚的灰塵頓時臟污了手指。
雲生忙道:“這薄石甲胄製作起來太過費時,雖然對戰馬有所益處,但怕耗時耗力得不償失。”
扶苑嗯了聲:“北唐這件金絲軟甲在我這放了多年,可謂珍品,聽聞過些時候便有使者過來修好,到時候不妨送他兩件。”
扶搖在後面好奇地張望,她知道,這件金絲軟甲,恐怕就是母親第一次上戰場之後的戰利品。東疆這邊天下一分為二,當初北唐來犯,還是少女的長公主帶着自製的火器一上戰場,立即將那帶着面具的戰神炸下戰馬,一戰成名。
後來這件戰利品也就永遠的留在了南唐,而那戰神換衣而逃,也了無音信了,兩國划江而治,再無戰亂。
一晃過去多年了,她伸手過去戳了戳,笑道:“嘻嘻當年那什麼戰神,還不是被娘炸下來了,可見這火器厲害,娘可真威風!”
長公主輕笑出聲,也是定定地看着這件軟甲戰衣:“不是娘威風,你未曾見過,那北唐的戰神戴着面具,他身穿這金絲軟甲,還披着銀色披風,所向披靡那才叫威風,若不是冷不防我這火器,恐怕還不知成敗,真是可惜了。”
她唇角邊還有淡淡的笑意:“可惜他偏就遇見了我。”
扶搖看着母親,一臉的崇敬。
雲生帶着她來回的巡視,讓她觀看了製作火藥的步驟,先牢牢將開始部分記在心裏,他講解的時候很是嚴肅,分明就是嚴師的標準。
長公主一路半闔着眼,若有猶豫的時候,他便恭敬地看她一眼以示詢問,扶搖看他眼色,心裏忽然起了異樣的感覺。
從院裏出來的時候,她回頭張望,知道明天一早這位雲叔叔就會以商隊的名義回到公主府。
上了馬車,母親揉着眉心,不知怎麼十分疲憊的模樣。
她靠近了些,伸手給她揉着肩頭:“娘怎麼了?”
扶苑頭疼欲裂,這會兒胃裏也十分難受了:“沒事,有點頭疼。”
她小心瞥着母親神色,抿嘴笑道:“我今個才知道雲叔叔一次次的外出,原來是幫着娘製作火器,掌管這地下軍火庫,那他其實是個幌子吧?”
扶苑笑,欣慰地看着女兒:“你長大了,連這個也能看出來了?”
扶搖撒嬌似的抱住母親腰身:“他對你只有上下之分,沒有男女之情。”
長公主剛要答話,胃裏一陣反胃,別過了臉去。
她沒有看見母親臉色,仍舊自顧着說道:“玲瓏叔叔要是知道了,不知得有多開心,誒呀,難不成十三叔也是假的?”
扶苑掩口忍着,到底也沒忍住,一把推開女兒,喊了句停車,晌午喝的拿點甜粥就吐了出來!
扶搖手忙腳亂地過去扶着她,都沒來得及下車,穢物有的都吐在了車上,她到底是年少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驚慌不已。
“娘、娘,你怎麼了?”
“沒事,”扶苑緩了緩氣,輕輕撫着自己的小腹柔聲道:“我沒事。”
“娘!”她瞪大眼睛看着母親這個動作,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你不是……”
“噓……”長公主扶苑伸指點在唇上:“不許對你玲瓏叔叔說!”
“……”
這一夜扶搖做了許多個夢,她不開心,她一點也不開心。
原本還能在家裏留上兩日養病,可一早起來就聽見玉玲瓏又不知怎麼的心不順,在後院練劍,他長發披在身後,一身白衫飄飄,只臉色不大好。
她遠遠看着,猜也是這兩日母親沒叫他近身,他又惱着了。
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滋味,扶搖叫寶林去趕了車,說要上學院去,
母親現在不叫他近身,也不過是在準備過幾日他生辰的時候告訴他,到時候雙喜臨門,恐怕他也會狂喜的吧。
而她呢?
她下了馬車,還覺得委屈。
到時候她們一家三口,恐怕她就多餘了吧……
書院的門口,沈悅言已經探頭探腦地張望了:“扶搖妹妹!這裏!”
她獃獃站着,忽然覺得恍惚。
少年見她不動,飛快地跑了過來:“妹妹怎麼才來?等你半晌了,還以為不來了呢!”
扶搖心裏難過,說不出來:“沈悅言你說如果有一天,若是我娘都不要我了,你會不會還這樣喜歡我?”
他愣了愣,隨即笑道:“妹妹盡說傻話,長公主怎麼能不要你?”
她心生敏感,頓時惱道:“就問你如果我離了公主府,不是什麼郡主,你當如何?”
沈悅言撓了撓後腦,嘻嘻笑道:“我永遠喜歡妹妹,永遠。”
扶搖笑,頓時抓了他的手過來,用力捏住了:“好,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他頓時激動:“妹妹……”
正覺此情此景此生難忘,只聽吁的一聲,又一輛馬車停在了書院的大門口,二人回頭,從車上下來一少年,他臉上青紅交錯,抿着唇跳下了馬車。
扶搖還拉着沈悅言的手,顧若善逕自走了過來,直接站了她的面前:“借過。”
她抬眸,側立一邊。
少年與她擦肩而過,咬牙說道:“三心二意。”
說著大步走開了去,她看着他的背影,剛要抬腳,忽聽身後一聲輕笑,隨即轉身。
顧家的馬車上面,一男人扶車而笑,他長相極妖,笑起來那丹鳳眼媚色無邊,彷彿看到了她的心裏面去。
扶搖自小見慣了美色的人,也不得不驚嘆。
男人走過來,對她笑道:“小郡主么,咱們一會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