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格格,您可該起了,是時候給太后請安了。”清秀的丫鬟掀開帘子,輕聲喚道。
娜木鐘睫毛微動,眨了兩下眼,這才清醒過來,搭着她的手坐了起來,“你抖什麼?我都說了,不能吃了你。”
“奴婢……”小雅聞言真的哆嗦起來,彷彿娜木鐘柔和的外表下隱藏着更深的暴戾。
輕哂了一下,娜木鐘抬手制止了她求饒的話,也不多說什麼,只抬起下巴朝着梳妝枱比了比,“還不伺候着。”
奇怪的是,娜木鐘這樣驕橫的表現,反而讓小雅心裏安定了許多,忙端了熱水過來伺候她梳洗。
娜木鐘還有些犯困,從前冷宮裏過慣了,想睡到什麼時辰都無妨,還有丫鬟們恭敬畏懼的態度都讓她很是不適應。
袍子換了百蝶穿花的旗裝,一頭長發摒棄了蒙古的髮式,反而按着京裏邊兒八旗小姐的模樣挽了起來,圓潤的南珠,精巧的流蘇,另簪了一朵淺粉的絹花,原先明艷無雙的蒙古小格格變多了幾分難得的柔和來。
娜木鐘摸摸自己的臉,這樣的裝扮,隱約還能看出前世里福貴人的幾分影子來,銅鏡里還映出了小雅忙碌的身影,說起來,她的名字還和自己重了一個字呢。
這個宮女,是娜木鐘住進坤寧宮之後,太后給她配的,原先在草原上使慣的,因為滿語說的不好,在宮裏也派不得大用場。娜木鐘怕人看出端倪的意思,讓吳克善帶她們回去好好安置了。
是了,吳克善,蒙古科爾沁部的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孝庄太后嫡親的哥哥,她如今的父親。
納蘭福雅當日沉着赴死,卻發現自己居然重生在清世祖第一任皇後身上,此時她還只是榮惠郡主。后宮裏沒有一個人不清楚孝庄太后的功績,相對的,她那個因為奢妒被廢的侄女,名聲則沒有那麼好聽。同樣的博爾濟吉特氏,同樣的聰慧出眾、姿色出眾,但是卻完全不一樣的命運。而現在,她,便是娜木鐘。
“奴才給皇太后請安。”娜木鐘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清楚看到太后眼裏的滿意,忙笑開了,“姑姑看娜木鐘可好?”
“好,好,好,姑姑的娜木鐘最好了。”太后對於這個侄女的忽然開竅幾乎可以算是驚喜了,只是想到前朝的那些事,不由又沉了些臉色,“你要是早些這般懂事,何至於讓我同你父親如此為難。”
比起同多爾袞抗爭着不肯娶她的小皇帝福臨,娜木鐘對於這個皇后之位,是既不期待,也不抗拒,左右不過是命。1
更何況,她心裏還惦記着孫白楊,不知道他有沒有帶爾淳出去,不知道他們以後過得好不好,可惜姐妹倆相對咫尺,卻不可相認。
“郡主怎麼就發獃了?太后喊您呢。”蘇茉爾扯了扯娜木鐘的衣袖,示意她往太后那兒看,“奴婢多嘴,郡主想是近來學的東西多了,累得狠了。”
“你這孩子也是心實,慢慢學着又何妨,平白地苦了自己。”太后拉了娜木鐘的手,細細地撫慰,她嫁給先帝爺的時候,也跟娜木鐘一般大,脾氣還得再烈些,要不是有姑姑壓着,現今也不知道如何……
娜木鐘搖搖頭,這些個太后讓她磨性子的東西,前世早就爛熟於心,不過是不好轉變太大,才找了刻苦的由頭罷了。因為這勾起太后的憐惜,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可見太后是極寵愛這個侄女的。
“好了,下去歇着吧,我手頭一堆事兒,怕也顧不上你。”太後點點娜木鐘的額頭,“別老使小性子,你父親也不容易。”
“我回頭能去瞧瞧他么?可不就是見一面少一面了。”小郡主眨巴着眼看着太后,“我保管不亂跑。”
“成。”太后一拍手,轉頭又朝着蘇茉爾笑道,“她滿宮亂跑的時候,可不記得答應過我的事兒。”
娜木鐘故作害羞地一低頭,小聲嚷道,“姑姑!”
等着娜木鐘走得遠了,太后臉上的慈愛還未褪下,“蘇茉爾,你說這孩子,是真的懂了,還只是裝樣子哄我呢。”
“聽說這幾天郡主起床的時候,再沒亂髮脾氣了,奴婢看啊,是真懂事了。”蘇茉爾看着娜木鐘就想起當日草原之上的玉格格,總是難免往好了想。
太后無奈一笑,“要真是會做樣子哄我,那我才更放心呢。這些天皇帝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我就怕這丫頭不會順着皇帝的性子,討不了好。”
蘇茉爾上前替她捏起肩頸,“您也太多慮了,小兒女的事兒可不好說,那時候……”
說到這裏,蘇茉爾自覺失言,忙住了口,太后只裝作沒聽見,心裏卻是一苦,那時候她和多爾袞剛認識的時候也是彆扭不斷,後頭還不是好了。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太后吩咐道,“讓那幾個格格也一起進宮住住,也好顯得娜木鐘是皇帝自己挑的,別讓她太打眼了。”
“奴婢這就去辦。”蘇茉爾點頭應了,出去安排接人的事兒了,留着太后一個人坐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邊娜木鐘見了吳克善,卻是真真正正地脫了小女兒嬌態,一臉正色地看着吳克善道,“阿爹……”
“誒!”吳克善忙不迭應了,“要阿爹說,還是你以前的裝扮好看,那才是咱們草原上的明珠呢。要是不喜歡,只管換回來便是了。”
娜木鐘的身子像是自己有意識似的,眼淚就下來了,“阿爹說胡話呢,既然來了這裏,不就得……”
進宮幾日,雖有太后的回護,可是那些個來來往往的女人,哪個是真正看得起自己的,她們欺負自己漢話不好,滿話不溜,眼神里總是帶着輕蔑。向來心比天高的草原公主哪裏受得了這個,脾氣一日壞過一日,恨不能用鞭子把這些人全都抽出慈寧宮去。
這是福雅重生以來,第一次切切實實感受到娜木鐘的情緒,不免覺得她真得不適合在宮裏生活,若是如妃,必定百倍奉還,若是華貴人或爾淳,一定藉此博得上位者的憐惜,若是睿智如安茜,大概還能搭上那幾條線,打消她們的蔑視。可偏偏,她是驕傲蠻橫的娜木鐘。
吳克善看着這個最心愛的女兒落淚,心裏也難受,“好好跟你姑姑學,阿爹相信你過得好的,等日後你母儀天下的時候,阿爹在草原上看着你呢。”
一個不字幾乎脫口而出,可是她身後代表的是科爾沁草原,她不能這麼做,娜木鐘抹了眼淚,“阿爹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活得比誰都快活。”
“阿爹等着呢,還有一件事兒要跟你說,你看阿岱2是不是讓她留下?”吳克善說道,“她自小伺候你,也貼心些。”
娜木鐘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拒絕了,“伺候人的活兒,誰干不是干,非得顯得我離了那丫頭活不了似的?姑姑派來的人都很好,阿爹還是帶回去吧。”
吳克善也不強求,父女二人又說了幾句,便又散了。
回去的時候,屋裏冷冷清清的,炕上還放着半幅沒綉完的牡丹圖,娜木鐘脫了鞋上炕,取了針慢慢綉了起來。原主的針線活想來很是生疏,時不時就能見着錯針漏針,她便一針針地挑了改好,那耐心的樣子,讓小雅甚至懷疑那人還是不是榮惠郡主。
察覺到小雅的眼神,娜木鐘嘴角微微一笑,以後她的改變還會更大呢。娜木鐘,我既然佔了你的身子,那我就是你,我會孝敬阿爹,會像姑姑一樣地守護科爾沁,你放心吧。
其實,與其經曆日后的那些羞辱不堪,不如讓你停留在這最璀璨的時候。
註:1.劇情需要,此時多爾袞木有死,娜木鐘被提前接進宮了。
2.原劇里最後阿岱良心發現,出賣了皇后ojz我就乾脆讓她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