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剎那驚艷
伊文捷琳點了點頭，走到房間的角落，看向楚慕。
楚慕比了個ok的手勢。
伊文捷琳雙手交握放於腹前，愜意而溫婉地走了過來。她邊走邊看兩旁的“書架”，含笑的目光背後，隱約帶着文人苛刻的審視。
段子弋皺起眉。
一般演員如果來演這個情景的話，肯定會適當地美化自己的每一個動作，竭力在鏡頭前表現出黎雁最美好的一面，在第一時間攫住觀眾的視線。
而伊文捷琳為了表現出角色的神韻，使整個情景生活化，走得太平常了，平常到連走位都沒有多加考慮。
也許是自己剛剛那番話給了她錯誤的引導……
果然還是太年輕，表演缺乏個性與主見，過分在意導演的看法。段子弋搖了搖頭，剛想喊“cut”，楚慕的反應卻讓他改變了主意。
他怔怔地跟着伊文捷琳的身影轉頭，眼神驚艷而茫然，突然，似是想起了什麼，猛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伊文捷琳。
伊文捷琳與他擦肩而過。
那一瞬間，兩人的神情形成強烈的反差，卻莫名地富有美感。
演繹效果遠遠超出預期設想。
段子弋幾乎要為兩人絕妙的配合叫好！目光里滿是讚歎與欣賞。
他先前還有些擔憂——只參考伊文捷琳在《亡命》中的表現，就將她定為女主角，是不是太過草率。現在想來，完全沒必要擔憂。
伊文捷琳走到房間的另一邊才停住腳步。
這裏似是整個圖書館最偏僻的地方。她熟稔地走到一列“書架”前，彎腰準備從最低端抽出一本書來。
一隻手意外地插了進來。
伊文捷琳縮回手，尷尬地直起身來，耳廓漲得通紅。
手的主人——楚慕，詫異地看着她：“……你也想要這本嗎？”說完，他有些煩躁地撓了撓腦袋，像是在懊惱自己的聲音太大，引得整個圖書館的人都往他們這邊望來。
伊文捷琳被看得手足無措，乾脆捂着臉蹲下避開視線，小聲地“嗯”一聲。她悄悄看了一眼楚慕，“你也喜歡看尼採的書？”
楚慕瞥了一眼書名，雙眼寫滿了不知所云，卻硬撐着道：“是啊，哈哈哈。”
伊文捷琳微笑，沒有拆穿他。
“我很喜歡他的深淵理論。”她伸手拿過楚慕手中的書，“就是這部書里的，《善惡的彼岸》第一百四十六頁……”伊文捷琳放輕聲音，目光里暈開虔誠的敬意，“當你遠遠凝視着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楚慕收起笑容。
他轉頭認真地注視着伊文捷琳，眼神單純而炙熱，像是一把永遠燃不盡的青春烈火。而烈火深處，映照的是他自己的深淵。
房間裏靜了許久。
伊文捷琳率先打破寂靜，“感謝楚天王的精彩配合。”
“哪裏，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楚慕站起來，十分紳士地向伊文捷琳伸出手：“來。”
兩人的視線相碰。
伊文捷琳扭過頭，抑制住內心強烈的不適感，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被拉起來的一瞬間，楚慕的聲音掠過她耳邊：“一會兒有空吃個飯嗎？”
伊文捷琳全身緊繃，“……一會兒再說吧。”她不給楚慕答話的機會，鬆開與他交握的手，站到段子弋面前，“段導。”
段子弋沒有吝嗇讚美：“你們配合得很好，效果遠遠超出我的預期設想。”意味深長地看了伊文捷琳一眼，低聲：“特別是伊文，再次封後有望啊。”
伊文捷琳一怔，“謝謝。”
“哈哈哈。”段子弋笑着拍了拍楚慕的肩膀，“楚天王就不用說了！連續五年蟬聯影帝，今年肯定沒問題！”
楚慕淺笑：“借段導吉言了。”
段子弋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我還得去個慶功宴。這樣，三天後中國上海虹橋機場見，到時候電話聯繫。”說完，開門匆匆離去。
楚慕回頭，含笑看向伊文捷琳：“想好了么？”
“什麼？”伊文捷琳回神。
“一會兒跟我一起去吃飯的事。”他往前走了兩步，低頭看着伊文捷琳的眼睛，“你剛剛在出神，因為段子弋的話？”
伊文捷琳後退一步，冷漠地看了一眼楚慕，強抑下火氣。“不管你的事。”
“伊文，我是真心誠意想幫你。”他的手指點過伊文捷琳的眉，“為什麼你總是對我充滿敵意？”
“因為我還年輕，不健忘。”伊文捷琳火氣終於沖了上來，“楚天王，你說這些話的時候，為什麼不好好回想一下，你從前是怎麼對我的？”
楚慕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海。
隔了許久，他輕聲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想？”璀璨燈光下，他的眸里似是跌進了繁星，“沒有哪一刻，我不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
伊文捷琳的心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伊文……”楚慕捧起她的臉，垂眸預備吻上去。
四唇相碰的前一刻，伊文捷琳猛地推開他，暴怒低聲：“滾。”
楚慕錯愕地看着她。
“滾！”伊文捷琳揉了揉眉心，倚着牆壁抽出一根煙來點燃，“趁我還沒找到工具殺掉你之前，趕、緊、滾。”
楚慕沒有再說話，開門離開房間。
伊文捷琳抽了一會兒后，又煩躁地摁掉，走到陽台上，眺望遠方蔥鬱的綠色。
丹尼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沉默地陪着她。
“剛剛你去哪兒了？”一片寂靜中，伊文捷琳淡聲問。
“被hi11纏住了。”丹尼赧顏，“你沒事吧？”
“沒有。”
丹尼鬆了口氣。
“就是差點殺人。”
丹尼：“……”
正午的陽光逐漸濃烈，投射到伊文捷琳的眼睛裏，卻映出一片陰鬱。“丹尼，為什麼會有人這麼無恥？為什麼他總是恬不知恥地認為，只要他回頭，我就會搖尾乞憐一樣地跟在他身後！”
丹尼嘆了口氣，拍了拍伊文捷琳的背，輕聲：“好啦，別生氣了。”
伊文捷琳轉頭看她，冷靜地：“我沒有生氣。”她像是在說服自己，“我只是想告訴他，我不可能迷戀上一個人兩次。”
丹尼靜了片刻，“如果他這次不是想讓你迷戀呢？”
“其餘感情更不可能。”伊文捷琳斬釘截鐵。
丹尼突然笑了笑，“是是是，絕對不可能。心情好點了吧？中午想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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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臉色差成這樣？”hi11快步跟上楚慕，小心翼翼地念了一句古詩：“出師未捷身先死？”
“閉嘴。”楚慕寒聲說。
“看來是了。”hi11一臉深究地摸了摸下巴。
楚慕沒接話，低身鑽進保姆車後座，砰地拉上門。
hi11撲哧一笑，無奈地聳聳肩：“脾氣真大。”他坐上駕駛位置，一邊發動引擎，一邊吹了聲口哨，“有氣別憋着，這樣對身體不好，雖然你的身體跟我沒什麼關係。”
楚慕眉毛皺成個鐵疙瘩。
“好吧，讓我來猜猜，是不是約會邀請被拒絕了？”
楚慕疲憊地閉上眼睛。
“……真讓我猜准了？”
隔了半天，楚慕終於開口，聲音壓着滿滿當當的倦意：“她叫我滾。”
hi11讚歎：“果然是伊文捷琳的風格。”車在路邊停下，hi11握着方向盤迴頭，“其實你應該感到慶幸，就你從前對她做的那些事，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罵你滾，而是直接舉起菜刀跟你拚命。”
楚慕：“……”
hi11：“？”
楚慕自尊心嚴重受挫，“沒事。”
hi11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安慰大業：“所以啊，你還是有希望的。”頓了一頓，他換上嚴肅的表情，“對了，為了你的終身大事，有個意見我必須跟你提。”
“嗯？”
“你跟人說話太過輕佻。”hi11乾咳一聲，“連我這麼紳士的人每次跟你聊天都要被氣到吐血……更別說伊文捷琳了。”
楚慕慢悠悠地瞧了一眼後視鏡。
hi11不滿：“就是這副表情……總是能撩撥起我揍人的衝動！”
“有警車，”楚慕漫然道，“在後面。”
hi11一激靈，馬上回頭狠狠一踩油門，飛馳在公路上，嫻熟地跟交警繞彎子，邊繞邊抱怨：“不要每次都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好嗎？這是你的車，謝謝。”
楚慕：“我提醒你了的。”
hi11額頭青筋暴起：“……你夠了！”
楚慕瞥了一眼hi11的表情，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有這麼氣人么？”
“你可以嘗試着對鏡子說話，然後測試一下血壓。”
“我不自戀。”
“你——！”hi11剎車，手指顫抖地指着楚慕，半晌狠狠摔門而去！“餓死我了。我去做飯。”
獨留楚慕一個人在後座。
他對着後視鏡做了幾個表情，最後疲憊地閉上眼，自言自語：“……有那麼討人厭么？”
腦海里，伊文捷琳暴怒的表情揮之不去。
像一根尖銳的刺倒插在他心中，連呼吸都變得悶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