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頭啖湯
陳峰推開“王子咖啡館”那扇半掩的門，裏頭暖黃色的燈光瞬間包裹了他。
這家店，是寧海大學周邊舊貌換新顏時的產物，位置巧妙，既挨着金邊公司，又不遠於寧海大學。
小海特意給他留了個私密角落，彷彿這片空間只屬於他一人。
坐定，不久，徐康陽踏步而來，臉上掛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
陳峰迎上去，笑容裏帶着幾分打趣：“徐叔，市長大人，這新官上任，咋不見你喜上眉梢，反倒像是有心事？”
徐康陽苦笑，輕輕搖了搖頭，坐下后先嘆了口氣：“小陳啊，這次真得多謝你出的那條妙計，沒你，我這市長的位置怕是坐不上。可這一坐上，哎，肩上的擔子重得讓我喘不過氣，比之前在衛生廳那會兒難多了。”
陳峰聞言，身子前傾，示意他繼續。
“說來話長，主要是三座山壓在心頭。”徐康陽揉了揉太陽穴，“第一座，財政大山。以前總抱怨衛生廳經費緊張，醫院設備老舊，服務受限。現在自己當家，一看賬本，那叫一個捉襟見肘。要不是上級撥款和借債撐着，有些部門的薪水都難以為繼。”
說到這，徐康陽眉頭緊鎖，彷彿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壓力。
“當官啊，沒錢寸步難行。市長要是發不出工資，那面子往哪兒擱，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他頓了頓，接着往下說：“第二座，國企難題。寧海市的國企，那是一片狼藉，幾乎全虧。就一家給軍工做配套的，勉強盈利，還全靠政策扶持。現在那軍工企業自己也不景氣，我看啊，這獨苗也快撐不住了。國企職工的工資，不能不給吧？這又是一筆財政負擔！”
徐康陽的語氣越發沉重：“最後，就業問題。知青回城潮，工作崗位供不應求，年輕人沒事幹，社會問題就跟着來了，治安也跟着亂。萬一鬧出點啥亂子，我這市長可就得擔責啊！”
說完，徐康陽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滿是無奈與憂慮。
陳峰默默聽着，有些感同身受。這市長，看來真不是好當的。
“徐叔，那你是怎麼想的呢？”他問。
徐康陽嘆了口氣，聲音里滿是無奈：“難啊，這幾個問題想解決可不太容易！”
陳峰淡笑道：“徐叔，你難道還指望就你的任內能把上面的事情都解決？不可能的！”
“當了市長總想多干點事情，”徐康陽緩緩開口，“但是現在發現自己的能力有邊界，寧海市的事情真不是我一個市長能夠解決得了的。”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甘。
陳峰喝了一口咖啡，說：“你一任內能抓住一個問題，做好就可以了，也得給後面人留點湯喝。”
徐康陽被逗笑了，緊繃的臉放鬆下來：“小陳，那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覺得我從哪方面入手比較好？”
陳峰擺了擺手，笑得謙遜：“這個我可不知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可不敢瞎出主意。”
徐康陽卻不依不饒：“隨便說說嘛，你說我聽，就當是自家人閑聊。反正按照老爺子的意思，我家小雪跟你都已經定親了……”
這話一出，空氣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陳峰連忙打斷：“徐叔，那是老爺子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而且話說回來，老爺子雖然對我很敬重，他跟我也沒什麼親戚關係，他說給我訂婚你也能信？”
徐康陽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還不知道？”
陳峰一臉茫然：“我知道什麼？”
看來耿老爺子還沒跟他說認親的事，徐康陽心裏暗自思量，隨即連連擺手。
“沒什麼，沒什麼，你年紀輕輕就能白手起家，在經商方面，沒有幾個年輕人能比得上你。雖然你沒當過官，但是國企和就業方面的問題應該是有發言權的，這方面應該比我強，你就說說，別跟叔叔藏着掖着。”
陳峰想了想，沉吟片刻后說道：“我覺得還是要從見效最快，給老百姓觀感最強的方面着手。”
徐康陽身體前傾，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你說。”
“我在寧海大學建的教師小區，徐叔叔你知道了嗎？”陳峰問。
徐康陽點了點頭，讚不絕口：“我知道，那搞得是真不錯，我聽好多人都跟我說過，比我們機關的宿舍都要強，市裏面好多人都羨慕，現在寧海大學的老師，那可是人人眼紅！”
陳峰微微一笑：“徐叔，要是你任內能解決寧海老百姓的住房問題，你想想這是什麼局面？上得政績，下得人心，以後再上一層樓是必然的。”
這話如同一記重鎚，砸在了徐康陽的心上，讓他頓時動了心。
然而，很快他又皺起了眉頭：“可是財政沒錢啊，要給寧海全市這麼多機關單位和老百姓蓋房子，那得多少錢呢！”
陳峰卻顯得胸有成竹：“不用你們財政花什麼錢，反而財政還可以因此充盈起來，因為你們手裏有土地。”
“土地？”徐康陽一愣，顯然沒明白其中的門道。
“對，土地。”陳峰繼續說道，“港島模式，招拍掛！”
土地財政是擋不住的歷史潮流，寧海不搞，以後一定會有其他城市先搞。
尤其是在分稅制以後，地方財政更是窮得要死，但是事權一大堆，怎麼辦？就只能從土地上賺錢，這也是後來房價騰飛的重要推手。
他把這套房地產的詳細玩法跟徐康陽說了一遍。
徐康陽聽得目瞪口呆，心裏怦怦直跳，彷彿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還能這麼玩？”他的語氣裏帶着不可思議和興奮。
陳峰繼續解釋：“當然，就是越到後期，地價的上升越到後來對經濟的影響越大，也越被人詬病。但是在早期，這絕對是對經濟有益的，因為地方上有了錢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包括修建基礎設施，改善社會福祉。徐叔，你要是吃了這個頭啖湯，絕對是你的一個重要的政績。”
至於弊端，那起碼要到三十年以後才能顯現出來了。
徐康陽沉默不語，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望着陳峰，眼神里既有震驚，也有感激。
這小子的腦袋是怎麼長的？真tnd是個人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