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看起來和他像嗎
繪里世短暫地發了一會兒呆。
她想起如果爸爸現在還在,即使不會像日奈森紡這樣把豐沛的情緒直白地顯露出來,但也肯定會擔心得團團亂轉。
雖然她不是沒有會擔心她的朋友,可這到底是不同的。
但當伊地知潔高走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把這個柔軟又孱弱的念頭輕飄飄地拋到了腦後,禮貌地向他頷首致意:“伊地知先生,這次的報告應該還是你負責吧?”
苦澀一直從伊地知潔高的心頭蔓延到嘴巴里。
儘管已經是協會相當老資歷的輔助監督,並且專門負責對接咒術高專,在尚未習慣任務現場的學生眼裏一定程度上可以算是引導者般的角色,但他其實不是很擅長應對他們。
……是每一屆的每一個學生,都不是很擅長。
……不過繪里世依然讓他格外苦手。
……因為比起理論上可以視為被五條悟撫養長大、雖然還沒有正式入學但已經開始跟隨前輩們熟悉任務的伏黑惠,他總覺得繪里世才更像被五條悟養大的小孩。
“這次的動靜太大。”他嘆了口氣,“已經不是我能輕易蓋過去的了。”
“啊,沒關係。”她眨眨眼睛,“你只需要把我做了什麼如實記錄就好,我想這應該已經足夠了。”
“這……你沒問題嗎?”
“差不多吧。”
因為距離比較近而被徵調來進行收尾工作的七海建人在她背後靜靜地看着她。
他仍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
和那時候相比,她依然背負着很多東西,但它們似乎已經無法再困擾到她。
這很不尋常,因為身處咒術世界的人,總會或多或少地被它吞噬,從人性,到生命,而那時候的那個孩子讓他感覺,就算他無法拉她一把,也無論如何不能再給她施加任何壓力。
可看着現在的她,他突然想,也許他永遠不用再擔心她會被那個世界吃掉了。
——她走回來,看到他手裏提着的聯名套餐的紙袋,眼睛亮了亮,很自然地伸出手來:“謝謝七海先生,我要喬巴。”
七海建人向來不是會為了塑料玩具掉入商家消費陷阱的人,會選擇OnePiece的聯名套餐當然是為了他們幾個小孩,所以她伸手伸得理直氣壯。
七海建人把小小的馴鹿吉祥物輕輕放在了她的手心裏。
“啊,我喜歡索隆。”二子一揮也因為得到了喜歡的角色的周邊而對他心生好感,從善如流地表達了感激,“謝謝。”
吉野順平獃獃地把剩下的路飛拿在了手上。
“順便,七海先生和伊地知先生能把吉野君和二子送回家嗎?”
兩個人的家都離得比較遠,尤其吉野順平又是剛剛覺醒咒力,她怕路上會再發生意外,亞夢的話,因為就在東京,就算真的有事,她也可以隨時趕去。
兩位靠譜的成年人都點了點頭,七海建人着意看了眼連忙站起身來向他道謝的吉野順平,對他的狀態有所明悟后才又看向她:“那你呢?”
“我啊——”
她讓七海建人不用擔心,和他們一起走出了麥當勞,額發被夜間的涼風一吹,晃蕩起來,稍長而有些刺眼睛的一束被她撥到了一邊。
“那個、學姐——!”
已經跟着伊地知潔高走到他的車子旁的二子一揮突然折返了回來,匆匆向她鞠了一躬。
他的頭髮也被風吹得有些亂,顏色近似陽光晴好的天氣里澄清湖泊的眼睛在其下若隱若現,眸光格外明亮:“——我今天,真的很幸福。”
想起之前提及的那些沉重的話題,他覺得這麼說有些不太好,又慌忙找補了一句:“但不是因為那些東西——是因為,學姐讓我知道了,我憧憬着的光芒,原來真的是真實存在的。”
情緒澎湃到極致,反而無法準確地用語言來表達內心的感受,他因此而窘迫地抓住了衣角,看到她彎起了眼睛。
“說不定「我們」(「魔法少女」)就是為了這個而存在的哦。”
她說。
銀灰色的勞斯萊斯在麥當勞面前甩尾漂移停下,惹得路人忙不迭地紛紛躲避。
凪誠士郎穿得很休閑,御影玲王穿得很商務,但兩個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在聽到二子一揮和繪里世的對話之後。
兩個人都沒想到這是在討論魔法少女,所以在他們聽來,這和告白根本沒有區別。
“雖然沒有玻璃鞋,但是王子殿下駕着南瓜馬車降臨了?”
繪里世笑道。
匆匆拋下商務酒會趕來的御影玲王因為她這句打趣神色稍有緩和,卻還是故意繃著臉,語調生硬:“——王子談不上,只不過是任勞任怨的騎士在為參加舞會忘了時間的公主殿下心急如焚罷了。”
而凪誠士郎徑直走到她面前,張開手臂把她抱了個滿懷,把腦袋埋進她的頸窩,直到感受到真真實實的觸感和溫度才如釋重負地喟嘆出聲,好半天才平復因慌亂而急促的呼吸。
“好了好了,我在這裏呢,不會突然消失不見的。”繪里世知道竹馬多少有些PTSD,抬手拍拍他的後背,“對不起啊,讓你們擔心了。”
凪誠士郎沒有作聲,只是收緊手臂,因恐慌而生出的偏執並沒有因為她就在自己懷中而消退分毫,好在這個角度,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們,”他慢慢地說,“回家吧。”
樓廈投下的陰影掩蓋住倚牆而立的人的身形,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空氣中涌動的力場,撇了撇嘴:“……抹得真乾淨啊。”
“我早就說過,你不應該招惹她。”
伏在他腳邊正自顧自地舔舐爪子的黑影抬起了頭來。
它看起來有着近似於獅子的外形,但背上沒有皮肉覆蓋,只有生着嶙峋尖刺的脊骨如森然的蛇般沿着後背延伸,每一個骨刺的尖端都彷彿閃爍着危險而淬毒的冰冷光芒。
但他卻對此毫不在意,而是蹲下身來,像人類揉搓貓咪一樣揉了揉它的頭顱,本來帶着幾分抱怨的語氣又輕揚了起來:“因為太無聊了啊,真想親身試驗一下那種力量——肯定會很有趣吧?”
隨着姿勢的變化,他的半張臉暴露在了皎潔的月光下,被猙獰的縫合線繃緊的面容開始蠕動、變形,下頜線削出清峭鋒利的弧度,面上撐起柔軟的臉頰肉,並隨之拖長了慢吞吞的尾音:“——這樣看起來,和那個人類像嗎?”
他興緻勃勃地問。
獅子慢吞吞地抬起頭,看了眼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冷冰冰道:“然後你會死。”
它自始至終沒有張口,卻依然發出了清潤的青年音,只是無論遣詞造句乃至咬字的方式都透出一股彷彿久居上位習慣發號施令的上位者般傲慢冷漠的味道。
“誒,總不至於一眼就被看穿吧?”
“會,因為靈魂的底色根本不一樣。”它說,“所以別去試探她的底線,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是,是——看你就能猜到。”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那你總得讓我找點樂子吧?總是這麼閑下去會發霉的。”
“你會發霉一定是因為在下水道里待得太久。”
“真失禮,那可是我的秘密基地——東西拿到了嗎?”
獅子甩了下尾巴,站起身來。
它張開嘴,一根裹着寫滿奇異繁複咒文的經卷的手指從裏面跌落了出來,掉在了他的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