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第220章 北上!北上!
第220章北上!北上!
雷納德·德·沙蒂永,在天國王朝的電影中,又稱沙蒂永的雷諾。
他在第二次十字軍東征期間抵達了黎凡特地區,在這片土地上建功立業。
連續兩次,通過迎娶女繼承人的方式,他成為了領主。
第一次是安條克、第二次是外約旦。
某種意義上來說,雷納德也確實做到了青史留名,改變了歷史格局。
只不過並非流芳百世罷了。
但無論如何,他在軍事上的天賦,於這個時代似乎已經名列前茅了,就是腦子不太好使且衝動易怒。
“從安條克城前往的黎波里只有兩條路。要麼走河谷沿阿西河南下,要麼在群山裏的道路中穿行。”
“河谷那邊的出口被穆斯林控制住了,而群山之間的道路,就是我們所在的這條。”
聽着雷納德的分析,若斯蘭點了點頭,他對如今雷納德的計劃,已經非常清晰了。
博希蒙德如果打算回援安條克城的話,也必然會從這裏經過,到時候、他與雷納德在這裏以逸待勞,一切好說。
“你有算過你的養子,還有幾天從這裏經過嗎?”
“幾天?”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雷納德不屑一顧的回答一聲。
“就在今天。”
若斯蘭的瞳孔瞬間收縮:“你怎麼確定的?從的黎波里趕到這裏,正常情況下需要六天行軍。如果是今天的話,你只給了他們四天的時間?這未免有些太急了吧。”
雷納德微微一笑,手指輕輕點着自己的腦袋:“憑經驗,還有我對博希蒙德那小子的了解,畢竟是我一手帶大的。”
他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若斯蘭,我承認我確實老了,不再如從前那般身手敏捷,但我積累的智慧與經驗卻日益增長,現在你可以稱我為老狐狸了。”
若斯蘭抬起一眉,調侃地問道:“那老狐狸,如果他明天抵達這裏,你打算怎麼辦?”
“如果是明天,影響不大。”雷納德回答得輕描淡寫。
“那後天呢?”
“後天的話,我估計還有六成勝算,可以一搏。”雷納德的眼神中閃爍着自信。
“大後天呢?”
“那我就得趕快撤退,翻越阿瑪努斯山口,向東羅馬帝國逃去。”
“切。”
若斯蘭輕聲哼了一下,帶有幾分不以為然的意味。
就在這時,馬蹄聲再度響起,不過這一次是由南向北,一名輕巧的土科波騎兵飛馳而來,直接跨過低矮石牆闖進了院子。
騎在馬上,這位雇傭而來的輕騎兵大聲彙報道:“大人,他們到了。”
雷納德不禁笑出聲來,但轉過頭看向若斯蘭時,眼中隱約流露出一絲落寞。
“那個孩子,至今都未曾真正成熟。”
他想着昔日的回憶,想到了曾經悉心教導博希蒙德的經歷,只是可惜,博希蒙德似乎學得只是些皮毛,而未能透徹理解其中的精髓。
……
安條克是一片富饒的土地,這裏曾經是帝國對東方統治的基石,即便是如今這個時代,也是絲綢之路的末端中轉,並向著地中海提供大量的商品糧。
在安條克城的南部,則是一片丘陵地帶。
在這裏,散亂的村莊,分佈在群山裡,一條道路從拉塔基亞直抵安條克城。
羅傑已經精疲力盡了,從軍生活一點都不好。
真的!這和他想過的一點都不一樣!這本該是一次打破自己過往乏味平靜生活的冒險!他是那般期待的穿上祖傳的盔甲,拿起父親留下的武器,然而最終……
所謂的軍旅生活,其實就是無止境的行軍。
從安條克城到拉塔基亞港,從拉塔基亞港到托爾圖沙,從一個領主的城堡到又一個領主從城堡。
數千與他相仿的士兵,便是在各自領主的帶領下,從群山中行進,在海岸邊前行,從農田中穿過。
搶劫?沒空的、他們這些人,吃不飽穿不暖,就是在不停的受苦。
發霉的麵包、餅乾、熟肉或生肉,今天有的吃,明天就挨餓。
偶爾能吃點肉或者魚,但別指望四千人的軍團集結在一起的時候,能分到多少的獵物。
只能說這個時代的軍隊,就是這麼一團糟。
直到來到的黎波里城外的時候,羅傑才感覺到一點戰爭的氣氛。
他們在這裏修建靠譜的營地,準備攻城器械。
只不過就在羅傑覺得自己該在戰爭中證明自己價值,能夠去升官發財找女人的時候。
一條所料不及的消息,突然傳來:曾經的的黎波里親王,雷納德突然宣佈反叛,並且攻下了安條克城。
去他娘的,又是沒日沒夜的行軍開始了,當初怎麼來的,現在就怎麼回去。
而且這一次,要比先前的時候更為緊迫!如果說,先前的時候,還有點郊遊的感覺,那麼這回就是純純的折磨。
來時從拉塔基亞港到的黎波里城十幾天才走完的路,硬生生被壓到了四天。
剛到拉塔基亞港,吃了頓熱乎飯,不到半天時間,羅傑就又被自己小隊長抓起來,繼續去趕路。
這日子什麼時候到頭啊!
抬腿、行軍,抬腿、行軍……
“隊長,這都什麼事啊!隊長!雷納德那傢伙是誰啊!。”
在這個過程里,羅傑也曾抽空和自己隊長抱怨了幾句。
聽到雷納德那個名字的時候,負責他的老兵,神色也不太好起來。
“那是上一位安條克親王。”
“呃……”
原本,羅傑還以為雷納德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可結果其實就是一堆家事罷了。
事實上,確切來說,對於封建主而言,又有什麼不是家事呢?
耶路撒冷鮑德溫三世同他母親的內戰是家事,安條克親王博西蒙德三世同他母親的對峙也是家事。
就連英法之間的各種戰與和,統統都是家事。
在這無盡的家事裏,才死幾個貴族?如羅傑這樣的徵召兵、農民……
就是消耗品,死在爛泥里無人掩埋,卑賤似草,只是貴族榮耀上的塵埃,無足輕重。
至於那所謂的安條克親王博希蒙德,在經過拉塔基亞的時候,神情也焦急了起來。
在拉塔基亞,各種有關安條克城的消息,都愈發多了起來。
那些效率五花八門,各有各的說法,有什麼雷納德得到了東帝國的援助之類。
又或者安條克城裏出了叛徒,有人同雷納德勾連。
這些消息亂七八糟,卻都無一例外是在告訴博希蒙德他家沒了。
他必須在雷納德得到安條克周圍領主的效忠前,趕忙回到自己的領地。
因此他過於焦急,不論他麾下的那些將領如何勸阻,也擋不住博希蒙德的一意孤行。
甚至於,他還向自己的士兵許諾:只要在兩天之內抵達安條克城下,那麼每個人都將得到兩枚金第納爾的賞金。
然而?然而這些許諾,必不可能實現,因為在他大排長龍,拖着快要兩千米長的隊伍行軍時。
響起了轟鳴的馬蹄,那是上百騎士的奔騰!
血要流淌了。
只是這一次,是法蘭克人之間的內戰。
雷納德與若斯蘭兩名老將,各率着一支騎士分隊,肆意穿插了起來。
他們二人手上的部隊不多。
但以逸待勞,加之博希蒙德的軍隊拖了老長。
因此,這足足四千人的軍團,在不一會的功夫里,就被輕易切成了三段。
……
羅傑已經快到了極限,從拉塔基亞港口出發時打的水早已喝乾,身上的行李也只能留下保命的鎧甲、武器和乾糧,其餘的都被丟棄。
即便如此,他距離安條克城依然有一天的行程。
不過,按照隊長所說,再走一小段路就能到今天的露營地——一個可提供水和食物的村莊。
不過就在羅傑打算再加把勁的時候,他感到一陣陣的心慌,然後就看見自己身旁的小隊長神色劇變。
隱隱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彷彿是大地在顫抖。
突如其來的景象使他心神一震:一道安條克的軍旗刺破天際,狂風中獵獵翻飛。
旗幟之後,數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和上百名輕騎兵,似洪流般傾瀉而來。
羅傑曾聽許多人吹噓騎兵衝鋒時的盛況,只不過他未曾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是自己當面。
在這樣無可抵擋的力量面前,一切都顯得如此渺小。他愣在原地,直到隊長猛地拽住他,才猛然驚醒般躲開。
兩人剛剛撲倒在路旁,那雷霆般的馬蹄聲便席捲而過,震得耳膜生疼。
羅傑回頭張望,難以置信地看着那些來不及逃避的戰友,被重重的馬蹄踐踏到血肉模糊。
他的心頭一陣戰慄,與此同時,中軍中代表博希蒙德的旗幟也轟然倒下。
戰場上傳來絕望的呼喊:“博希蒙德獨自逃命了!”
戰鬥的榮耀與羅傑無關。
確切點說,打一開始這次戰爭的目的就與榮耀無關。
無非是一對養父子在爭家產罷了。
為何而戰?
因何而戰?這個世界,僅僅是少數人的遊樂場罷了,如他羅傑這樣的小人物,不配在舞台上說出一句台詞。
而故事的主人公,在面對危險的時候,便輕易將他們捨棄。
這次的戰鬥就毫無榮耀可言。
雷納德沒有帶來太多的士兵,事實上總計只有一千五罷了。
一千多的加利利海西殘兵敗將,三百雇傭來的土科波輕騎兵。
加上自己與若斯蘭和自己麾下總計一百的騎士。
靠着如此單薄的兵力,雷納德就敢於挑戰自己的養子。
他的士兵,從村莊、從丘陵、從後路、從四面八方發起進攻,耀武揚威,聲勢駭人。
這就是戰爭,兵多將廣固然易勝,可勝利又並不完全取決於兵力。
雷納德沒有對這些人趕盡殺絕,對他來說,這些士兵都是自己的班底,而他如果想要重振雄風,就需要好生使用自己的貨幣。
看着,那成片的降兵。
雷納德摘下自己染血頭盔,粗聲喘着氣,他能夠感受到字身體的虛弱,再也無法如過往那樣肆意馳騁,可終究是他贏了。
若斯蘭在自己侍從的攙扶下,來到雷納德身旁,然後遭到了雷納德肆無忌憚的嘲笑。
若斯蘭稍微拉動了一下嘴角,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雷納德的嘲諷,畢竟雷納德實則更年長。於是,他轉而大聲詢問:“博希蒙德呢?”
“他跑了。”
“懦夫,他應該感到羞恥。”
雷納德只是嘆了口氣,沒有迎合若斯蘭的怒火。
“現在你準備怎麼做?”若斯蘭繼續追問。
“整編部隊。我看過計算,不算那些逃兵,這次戰鬥后,我足足多了兩千名步兵。”
“那麼接下來呢?去圍攻安條克城?”
“不行,強攻安條克城損失太大。”
“那你打算去哪兒?”
“去拉塔基亞。”
“為什麼?”
“當博希蒙德戰敗的消息傳遞過去,之前的一切謠言都會達到巔峰,然後勢不可擋地擴散開來。城市裏的人都會相信我已經奪下安條克,並因戰勝了博希蒙德而成為真正的安條克親王。”
雷納德暢想着這一美好的景象。
“如果他們不開城門呢?畢竟博希蒙德可能親自主持防禦,他們未必會主動投降。”若斯蘭更習慣謹慎應對可能的變數。
“那時候,我的海上朋友們會助我一臂之力。”在過去的半年裏,雷納德不僅與若斯蘭一同飲酒,還重新聯絡了他的海上人脈。
從始至終,雷納德都未攻克安條克城,他只是做出了攻擊安條克的態勢,然後封鎖了安條克與外界的聯絡,並不斷散播謠言。
一傳十、十傳百,言語動人心,而人心就是力量。
雷納德是一個賭徒,而這一次,他又賭贏了。
“當我籌碼足夠的時候,就該是翻盤的時候了。”
雷納德看向了南方,有關蓋里斯的消息,他也收到了許多。
那個傢伙一如既往的,在裝神弄鬼蠱惑人心。
雷納德敢說,當自己待着千軍萬馬與蓋里斯相對,射出箭雨之時,蓋里斯就該承認自己的錯了。
只要還是人,那就有着極限,只要還能架起火刑柱,就能將異端燒成灰。
……
黎凡特,冒險者的樂園,領主們的舞台,在這片火熱的土地上,無數豪傑,層起彼伏。
在薩拉丁取得前所未有的大勝之時,蓋里斯也在整合著自己這邊的力量。
但自從離開外約旦后,他便不再身處什麼綠洲孤島,而是真正的融入進了地中海的文明之中。
在這個過程里,蓋里斯也漸漸隱去了最初的宣稱,不再逢人就說自己是耶穌的弟弟,洪天王未曾謀面的哥哥。
對外只說自己是來自耶路撒冷的聖者,是塞浦路斯的元首(Dux)。
這樣做的主要目的,在於短時間內要避免自己過於引人注目。
有一說一,羅馬教廷並不會在意某些國家、某些教會出現什麼“聖人”之類,那些聖人的事迹與“奇迹”,都是宗教信仰的基石。
但要是第三次十字軍興起的這個關頭,爆出耶穌多了個弟弟之類的異端言論,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避避風頭總歸是好的。
蓋里斯獨善其身沒有問題,可盤子鋪開后,他分身乏術,總會有自己照顧不周的地方。
因此,目前教團還不能浮出水面,在外約旦之外的地方,依舊是處於一個半地下的狀態。
確切點說,在蓋里斯拿下塞浦路斯后,太平教團的成員,就開始將自己偽裝成正教徒了。
蓋里斯在外行走的時候,也往往是穿着塞浦路斯大主教的紫袍,手持塞浦路斯大主教獨有的皇權之杖,自稱塞浦路斯的元首。
羅馬教廷對於自家的異端相當警惕,但對東正教嘛……反而不是太關心。
特別是在這個塞浦路斯教會,對外公然宣稱願意支持第三次十字軍東征,向羅馬公教會拋出共融的可能性后。
塞浦路斯教會在羅馬教廷眼中的統戰價值,頓時就高了起來。
塞浦路斯教會的領袖,雖然說只是一位大主教,但其卻是獨立教會。
君士坦丁牧首,在東正教牧首會議上,也只是首席,而非塞浦路斯教會的上級。
如果一個東正教獨立教會,願意承認羅馬教宗是自己的領袖,這將被天主教世界視為一次重大的宗教勝利。
而且,最為關鍵的一點在於,塞浦路斯教會,還是歷史上第一個有羅馬總督皈依的教會,是使徒所親創的古老教會,傳承着羅馬帝國的授權。
其象徵意義,要遠遠大於實質利益。
【“他們既信奉基督,並有效地接受了聖洗,便與公教會建立某種共融,縱使不很完善”。對於東正教會,這種共融是如此深切,“只差少許就能達致圓滿,好能一起舉行主的感恩祭”。】
——《教理》第838條
在這種可能性下,哪怕塞浦路斯教會表現的有些出格,羅馬教廷也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蓋里斯通過這種借雞生蛋的方式,成功從正教那邊拿到了一張“身份證明”。
現如今,他就是塞浦路斯的元首,而那些從羅馬趕往塞浦路斯的使團,正要為後續的共融商討各種細節。
共融意味着雙方承認對方的洗禮、聖餐和其他聖禮。
為了實現共融,雙方需要進行深入的神學對話,以解決過去的分歧和誤解。
而這個商討所需要的時間……在蓋里斯的示意下,塞浦路斯教會那邊,其實可以拉到無限長。
總之,就是吊著羅馬教廷的胃口,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好遮掩一些短時間不適合曝光的事。
至於的黎波里大主教的事,就暫且當沒發生吧。
畢竟的黎波里大主教的直屬上級,其實是安條克的拉丁禮宗主教,就目前安條克的情況,那邊的宗主教怕不是自身難保。
當雷納德的消息傳到的黎波里的時候,蓋里斯這邊也召開了會議。
“Duce,安條克那邊傳來消息了。”
一旁的康拉德作為一個意大利人,毫無顧忌的稱呼起蓋里斯為元首。
因為的黎波里局勢的變動,提爾那邊也是咬緊牙關,又擠出了一些部隊,在康拉德的帶領下,向的黎波里這邊進行支援。
“怎麼說?”
“拉塔基亞開城投降,原先的安條克親王博希蒙德三世,目前正在南逃,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來到的黎波里。”
如今蓋里斯作為第二王國的全權使者,已經代表耶路撒冷王權,接受了的黎波里貴族們的宣誓效忠。
對於博希蒙德而言,如果誰還有可能幫助他復國,似乎就只能向第二王國求助。
“你們覺得雷納德已經控制安條克全境了嗎?”
在會議上,蓋里斯向身旁人詢問道。
喬斯、亞歷山德羅斯、還有康拉德這些人,彼此對視商討了起來。
“有關安條克城的具體信息,我倒是覺得阿拉伯商隊那邊,要比拉塔基亞港傳出的更可靠。”
“安條克,目前還未淪陷。”
戰爭是存在迷霧的,這種迷霧在中世紀更是尤為突出。
但越是這種迷霧重重的情況,越是凸顯情報與信息的重要性。
拉塔基亞那邊作為港口,會和安條克斷絕聯繫,可阿拉伯那邊的商隊卻傳來了,依舊能正常貿易的消息。
蓋里斯沒有什麼對阿拉伯人的偏見,因此他選擇相信後者。
“我同雷納德之間,沒有什麼共存的可能。”
蓋里斯看着在場的這些騎士,毫不遮掩自己同雷納德之間的敵對。
清算的時刻要到了,這不只是為了蓋里斯自己、為了那些死在暴風雨之夜的兄弟、也不只是為了伊莎貝拉。
更同樣是為了那些死在雷納德手中的民眾。
歷史中被釘十字架受難的不該是民眾,也不該是耶穌。
雷納德這樣的暴君、“凱撒”、以鮮血浸染大地的人,才該是充作被獻祭,好去凈化的對象。
清算的時刻要到了。
這並非一家一姓的利益,至少在眼下並非門戶私計。
是要將受害者從流人血的十字架上扶下來,蓋里斯他們已經點亮了希望的燈塔,就不能再去熄滅。
至少眼下不能。
“縱然眼下的黎波里局勢未穩,但、我宣佈,北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