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敬求香
彼時,玉骨正在房內同雲生下棋。
雲生雖瞧着年紀不大,可懂的東西卻極多,亦甚懂相處之道,不聒噪,不嚼舌根。遂不過短短几日,玉骨已分外放心他,何事都願意交給他去做。
今日一整天,他的臉色都不大好,玉骨手中落下一枚白棋,見雲生又望着棋盤出了神,心中生出幾分詫異,正待開口問他,門邊卻響起了敲門聲。
雲生這才從愣怔中回過神,站起身去開了門,而站在門口的清秀男子,赫然是付子敬無疑。
他和他面對面站立着,月色蕭索,將二人的黑影拉得極長。雲生看着他,便又恍了神。付子敬對他作了揖,態度恭敬,才道:“晚輩子敬,特來見魅香師玉骨姑娘一面。”
好似一語驚醒夢中人,雲生這才點了點頭,說:“玉骨姑娘在,請進。”
他將他引進門來,又給他沏了杯熱茶,又說,“茶水甚熱,小心燙口。”
玉骨坐在圓桌邊望着他們,心中劃過一絲異樣,微不可聞得皺了皺眉,便又很快隱去。
付子敬對他微微一笑算是道了謝,這才轉向玉骨,對她略一頷首,便徑直道:“玉骨姑娘,此番冒昧前來,乃是想求一味香……”
他看她的眼神悲清,眸底疲憊之色盡顯。她看向他的雙手,才發覺他將手中茶杯卧得死緊,連指關節都發了白。
玉骨閉了閉眼,看望房內不斷跳躍的燭火,清冷嗓音在室內輕幽傳開:“不知公子所求何香?”
餘光之間,她又將目光掃像站在角落的雲生,卻見雲生的臉色愈加不好,白得可怕。
她收回眼來,心中已有分析。她的唇邊挑起一抹清笑,又道:“既是求香,便需付出代價。不知公子打算用什麼來換香?”
“聽聞魅香師玉骨在收集壽命,”付子敬看着她,“姑娘要多久的壽命,我皆可以給你。”
“我不要壽命,”她的目光愈加幽深,“我要龍血樹……你可能給我?”
付子敬一愣,顯然未曾料到她會出此言,片刻后才怔怔點了頭:“好……只求姑娘給我制一抹幽夢香,只要有幽夢香,讓我和她在一起……龍血樹,我隨時都可給你。”
“如此,”玉骨點了點頭以示瞭然,“你需告訴我你要一個怎樣的夢境,我好將你製作這抹香。”
付子敬雙眼凝視杯中起起伏伏的漂浮茶葉,唇邊溢出了一絲苦笑。他說:“這個故事,需從我三歲時候說起……”
而,玉骨和付子敬皆未曾注意到,站在角落的雲生,雙手已然掐進了皮肉之中,臉色頹敗。
室內燭影朦朧,將所有物都染上一層血色,他的聲音黯啞低沉,回蕩在耳際,聽着便讓人覺得心疼。
他說,他的娘親是個貪圖錢財的女子,十七歲那年,她嫁給了一個念過七旬且身有頑疾的有錢人家,這才有了他。
大抵是不願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爹爹是個老人,所以娘親在他三歲時,便將他送到了洛陽薛府學醫。
而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他的父親。印象中父親的臉,已經成了一個極模糊的淡影,唯一在腦海中留下的印象,不過是臉上遍佈的溝壑和不足五尺的身高,除此之外,沒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