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海棠醉生疑心懼禍1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得不說……毒玄的字典里,從來就沒有“低調”二字,這麼多年,她其實做了好多的壞事,以後隨着故事的發展,會一一地展現——!
毒玄,小壞蛋一頭~~~~難怪隨便有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受驚~~~~
汗顏啊~~~~
我萎靡地坐在紅木恭桶上,鼻翼塞着兩粒乾癟的靈寶棗,手裏隨意捧着本不知所云的醫書,指腹無意識地又觸碰到左手食指指尖上那道新近的傷口,是昨夜昏迷前自己下意識地用拇指尖長的指甲摳出來的。今天清早醒來,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蓋着錦被,一切如常,毫無異狀。如果沒有這道口子,我真的無法判斷昨夜發生的是真實的還是只是一個夢境。
昨夜,我特意下床靠近他的幻象,只來得及嗅到一絲旃檀味,就意識不清了——十指連心,昨夜感覺遲鈍,下手沒輕沒重的,現在疼得我直呲牙!
那個旃檀,我沒辦法判斷是白檀還是赤檀,聞起來跟這“梅雨閣”內燃着的薰香氣味也差不多。
死妖人!心下第一百零一次咒罵著。
我順手取過紅漆盤中的青檀皮擦拭,然後隨意拉上褲子,綁好腰帶。右手邊的金沙桶里放的是埋浸用的草木灰,只知道是某種蕨類植物,泛着白澤還伴着淡淡的青苔香氣。
剛走出閣間,花鳥屏風外守候多時的弟子就迎了上來,一名女弟子熟練地幫我更衣,另一名男弟子抖着桂枝繞着我撩香。
說起來,這三名弟子近身伺候我已月足了——我低斂眉眼,左手無意地擦過那兩指寬的枝條,然後——
“疼!”我倒吸一口涼氣,伸出那隻可憐的食指,只見原先的裂口居然冒出了血滴,“你們自己下去領罰,以後我這邊不要你們伺候了,給我換兩個機靈的來!”
我翻手將那名男弟子推開,然後無力地踹開正半跪在我身前給我擺弄腰間掛墜的女弟子,大步出了西閣。門外,晨霧縈繞,葯殷一身雪青長衫站在院中,正蹙眉望着我身後跪倒的那兩名弟子,但並沒有開口說什麼。這樣的情景幾乎每月都要發生一次,估計他也習慣了。
“師叔,我給您上點葯吧!”葯殷從懷裏掏出一個葫蘆狀的瓷瓶,作勢要上前看我的傷口。
“我自己來就好,你們都一樣的,下手老是沒輕沒重的!”我伸手奪過他的瓷瓶,遷怒一般,甩着袖子……跑了——這樣的傷口根本瞞不過葯殷,他一看就會發現這是幾個時辰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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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獨自呆在藏書閣,一直到樓外迴廊掛上了氣死風燈,有弟子來傳話,說掌門葯光請我去主院的“虹雨廳”用晚膳。我暗自疑惑,今天既不是什麼喜慶節日,又沒到門派內長老堂主的聚會時候。難道說,她們發現我已成蠱了?我面色不豫,但是從傳話的弟子臉上看不出什麼不妥。直到新任的近身弟子引我回屋更衣,我才漸漸安心,看來不是我所害怕的那個東窗事發。
我任由弟子給我換了三疊垂地的綢裙,石榴紅,鮮艷如血,腰間纏着金粉長穗,穗上墜滿了渾圓的天薏子。我示意弟子將我常年佩戴的六根針簪固定好,還專門換了一雙鹿皮短靴,才出門赴宴。
我進主院的時候,才發現這不是場簡單的家宴。
迴廊邊,零星但有序地守着門內弟子,但是其中穿插着數位高挑精壯的黑衣女子,她們同樣是分散地站着,但是面容肅然,手始終沒離開過腰間佩着的長劍。我不敢多觀察,半低着腦袋,領着十多名弟子從她們面前走過,進了“虹雨廳”。
偌大的廳堂內,分兩列,擺了二十餘張案桌,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有弟子上前,為我引座。我看着她逕自向里走,就知道這是按等級分食而坐的。餘光瞟到幾個長老都已經入座,葯晴與毒珊並席而坐,兩人一臉嚴肅地竊竊私語着。我被安排在主位的右下首,挨着毒脈唯一的男長老毒瑾而坐——這倒讓我驚訝了,按理說,我從來都是被安排坐在左席的。
但我沒說多餘的話,盤腿坐好,看着幾名掌門弟子幫我張羅茶水及點心。一轉頭,就看到毒瑾居然傾身向我靠近,在我耳邊低語道:
“門裏來了貴客,尋醫的。”
我實在控制不住地皺起了雙眉,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因為他身上傳來的滑膩暖香,以及他挑逗曖昧的姿勢。
這個毒瑾,據說是前任掌門的公子,嫁到了山下,兩年前妻主翹辮子了,才回到門派內。他表面上跟我一樣,是個頂着長老名號的大閑人,但是我不認為葯光會養除我以外的米蟲。
我不着痕迹地向後仰身,跟他拉開距離,然後伸手招來站在後面圓柱下的弟子,隨口要了一碟果脯。等我再次轉頭,只見毒瑾已經坐正了身子,目不斜視,修長的手指看似無意地拉攏着半敞外襟。
我努力不讓自己的嘴角抽搐——這位難道想對我使“美男計”不成?古人真保守啊,要勾引我,你就直接脫光算了,光擺弄個外襟,我頂多注意到您裏面穿的衣服是白色的;還有那張臉,到底是按什麼審美上的妝啊!臉上的粉厚得能當面具使了,只能囫圇看出姣好的臉形及水漾的圓眸,至於其他的,請自行想像去。
思緒一旦跑遠,就很難拉回來了。
我在門派內一向低調,努力將自閉進行到底,就算實在避無可避,跟幾個長老也只是淡如水的點頭之交,跟這個毒瑾見面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突然想到,他今天晚上這樣一反常態地親近,難道是因為發現兩年前,是我將他推下湖的?!
當下,我背心泛起冷汗。
那是一個花好月圓,宜偷香竊玉,宜私奔私會的半夜——我要吼聲,都是月亮惹的禍!我看着月色好,照明指數高,於是獨自摸到緊挨着後山的月湖,想采些臨水生長的鳳尾草回去煉毒。我之所以發現月湖,是因為葯殷的藥房就在後山腳,他隨意給我指點過附近草藥的分佈,合著整個後山,那就是一座採擷不盡的寶山。
我趴在雜亂的草堆中,挑着鳳尾草,然後就看到了,猶如月神降世的他——
蒼穹中孤獨的懸月,微微泛着光波的水中之月,皎潔的清暈,交相輝映,而他,一身單薄的白衫,一張朝天的素顏,披散着及腰的青絲,輕輕地由遠而近,然後臨水而立,楚楚生憐。那樣的美,讓我震撼,也讓我沒來由地駭怕——
月輝,冰冷而孤獨,是不該屬於人間的。
我痴痴望着他,思維難得空白了數秒,只是一吐氣一吸氣,已讓他察覺。奇怪的是,他並沒走向我,只是在原地高聲叫喊着,毫無懸念的,驚動了門內巡邏的弟子,幾乎是立刻的,我捕捉到三四股隊伍向這邊靠近。暗自懊惱,這麼大的月亮,連個陰影都沒有,怎麼可能經得住巡邏弟子地毯式的搜捕!
我當機立斷,將原先鋪在地上裝鳳尾草的方布抖開,蒙在臉上,然後沖向他。他似乎很意外我的舉動,怔在那裏,直直地看着我。我抓緊時機,欺近他的身子,左手虛招似乎要摸向他的胸口,他下意識後退,雙手不知道怎麼變化,就擋下了我的魔爪。說時遲,那時快,藉著他的力跟他身子的慣性,我右手一使勁,就將他推下了月湖,動作那叫一個利索,他落水的姿勢那叫一個漂亮——事後我反省的時候,始終不解那時候,他為什麼沒對我下狠招,只是被動的故作遲緩的防禦——不過,總之,他下水了,驚起水花無數!
及時趕來的巡邏弟子亂了方寸,手忙腳亂地嘗試下水救他……
而我,乘着混亂,跑了……也算是勝利大逃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