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與霓裳的再次較量
無瑕早見識過這種陣勢,自不奇怪,蝶舞見自己的夫君有如此人望,磨墨的時候便喜氣洋洋;而唐無痕柔媚的臉上卻頗有些驚訝,當然無論他的容貌有多麼秀美,現在在何毅眼中都像是一隻蒼蠅;只有霓裳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就連別人對她指指點點說她和解元公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她的神色都始終如一,只是到了天王殿,聽到何毅那句祈禱,她才似不經意地道:“師父?毅少的師父真是讓人好奇呀!”
何毅當然知道霓裳所說的並不是花月夜劍派的夏雨辰,花月夜劍派不過是何毅頭頂的一塊遮人耳目的招牌罷了,何毅也並不奇怪霓裳是如何得知何毅師門的,七星島的冷厲鋒、少林的戴天威都知道何毅武功的來歷,或許還要再加上個天龍幫,太湖那場廝殺七星島總會有人落在天龍幫手裏,因此浣花溪想了解何毅並不是件難事。
讓霓裳驚奇的恐怕是那個只是以輕功名震天下的鬼影子任獨行是怎麼教出一個文武雙全的何毅來的,或許在浣花溪的數據庫里,何毅該和另外一個人蠻相像的。
唐無痕似乎知趣了許多,見何毅和霓裳說話的聲音很低,便跑到一邊拉住方丈問東問西,那老和尚看在二百兩香油錢的份上竟是解說得不厭其詳。
“昨晚毅少的箭強勁的很,在船艙里都能聽到呼嘯而過的尖嘯聲…”霓裳的話還沒說完,那把羿王弓已經擺在了她面前。
她眼中倏地閃過一絲訝色,伸手輕輕撫摸着羿王弓,泛黃的弓背、烏黑的弓弦和嫩白纖細的玉手交織成了一幅奇異的圖畫。
良久,她才抬頭望着何毅,目光里多了幾分銳利:“真的是它,那毅少使的該是九天御神箭法吧!”
遠處的唐無痕身子頓了一下才恢復了正常,而何毅卻流出不解的神色:“它?它是什麼?霓仙子知道這張弓的來歷嗎?”
何毅把羿王弓翻來覆去看了兩遍,笑道:“九天御神箭法?聽起來好像是很厲害的武功哩!”
霓裳從何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破綻,略一沉吟,才道:“毅少,這張弓乃是魔門四寶中的羿王弓,向來是魔門弟子代代相傳,而九天御神箭法更是魔門七大絕藝之一。”她目光炯炯地望着何毅道:“令師沒有跟你提過魔門嗎?”
“魔門?是那個着名的大反派嗎?我有聽說過,戴大叔就曾跟我說起過,只是它不早就被你們浣花溪消滅了嗎?聽說魔門最後一任門主李道真就是被你們浣花溪的尹雨濃一劍斬去了頭顱,那尹雨濃該是仙子你的師祖吧!這張弓既然是魔門重寶,它究竟落在誰的手裏,你們該一清二楚吧!”何毅如同雜耍似的把羿王弓拋來拋去,反問道。
“毅少不是魔門弟子最好…”霓裳剛說了一半就被何毅打斷:“師父他老人家又偷雞又摸狗的,還騙人家小姑娘,說起來倒真像是魔門中人呢!嘿嘿,其實做個魔門弟子也不錯,做人總要少些約束才開心嘛!若是像這靈隱寺的和尚,清規戒律一大籮筐的,活着還有什麼趣味!”何毅嘻嘻笑道,末了突然意味深長地道:“譬如仙子,縱然杭州乃是人間天堂,可值得仙子如此流連忘返嗎?”
不待霓裳回話,何毅已經轉身把羿王弓扔給了牆角里的唐無痕:“唐兄,霓姑娘說這可是魔門重寶羿王弓啊!給你開開眼界先。”
“是么?”唐無痕果然是個心思玲瓏的人,臉上的驚訝正恰到好處,左手擎起羿王弓,右手一扯弓弦,竟只拉了半開,臉上頓時閃過一絲嫣紅,深吸一口氣,才將弓弦拉滿,隨即手指一松,在清脆的“錚錚”聲中,他緩緩地道:“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好硬的一把弓啊!這把弓看着小,卻足有五百石。尋常二百石以上的弓就極少見了,這麼強的弓真不愧是一門重器。毅少用的慣它嗎?”
何毅知道他是借羿王弓來探測何毅內功的高低,就像何毅從他張弓這個動作里已經窺視到了不少東西,他雖然被百曉生列為江湖名人錄的第十九位,可就像無瑕說的那樣,唐門並不擅長內功,甚至唐門家主唐雲天很可能都是十大里內力最差的一個,若是唐無痕沒有藏拙的話,何毅的內力足足高他二成。當然,唐門的出色輕功和無敵暗器能讓你有多少機會來和他一較內力的長短呢?
“尋常射個十箭八箭的該沒有問題吧!”何毅把數目縮減了一大半,隨手拍了拍腰間的狹長箭壺,那裏真的只能裝下十支沒羽箭,其實天下間有幾個高手能擋得住何毅的連珠十箭!?而真要遇見昨天西湖邊的那種江湖械鬥,何毅想自己還是趁早開溜吧!
“武舉試弓馬,騎射不過要中四矢,步射不過要中二矢,多中幾矢考官也不給你加分,我費那力氣作甚!”何毅笑道。
唐無痕也樂了:“莫非毅少還想考個武舉不成?”說著把羿王弓還給了何毅。
“這可不一定喲!”何毅莫測高深地一笑:“我老師王順之是大明南京兵部尚書,是統過大軍的,或許那天一高興我就步他老人家後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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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少,”唐無痕聞言卻神色一正:“那,有句話不知我當講不當講?”
何毅一下子想起來官楠向夢婚禮那天唐無痕似乎就有話要對何毅說,此刻見他神色頗不尋常,便給無瑕、蝶舞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纏住霓裳,便和唐無痕邁步出了大殿,朝後寺花園走去。
“毅少本不是江湖人,為何在江湖裏廝混?”一向低調的唐無痕竟單刀直入地詰問起何毅來,就算何毅銳利的目光直刺向他,他也毫不退讓,秀美臉上的柔美線條第一次在何毅面前演繹出了它的剛直。
“真難得呀!我還以為“動若脫兔、靜若處子”的唐大少只剩下處子的那一面呢!”對視片刻后,何毅突然笑道。
而唐無痕並沒有因為何毅語氣中的嘲諷而稍有怒色,可語氣卻依舊咄咄逼人:“毅少師門顯赫,家財巨萬,朝中又有得力奧援,憑毅少才學那一榜進士也是囊中之物,為官四大要素毅少都佔全了,又何況毅少已經是正八品的經歷司經歷了,想想戴大叔奮鬥了那麼多年不過是個正七品的總捕!可毅少放着錦繡前程路不走,偏偏趟起江湖這潭混水,不由得讓人可惜,也惹人生疑啊!”
唐無痕說的句句是實情,因為無瑕、蝶舞就這麼勸過何毅,張居正、戴天威也這麼開導過何毅,可他們不是何毅的親人就是何毅的朋友。唐無痕呢?他為何這般交淺言深,是真的關心何毅,還是何毅人在江湖已經威脅到了唐門的利益呢?
“唐門和毅少沒有利益衝突,無論是經濟的,還是政治的。”唐無痕竟似一眼看穿了何毅的心思:“唐門沒有爭霸江湖之心。說白了,唐門和紅樓一樣,都是為了賺錢而衍生出來的工具,只不過紅樓賣的是人肉,唐門賣的是藥材和私鹽而已。毅少久居江東,乃是私鹽產地,若想插手私鹽買賣,天龍幫和皇甫世家才是你的敵人,而唐門卻是你的私鹽買家;若是做藥材,毅少總不會千里迢迢辛辛苦苦地跑到蜀中與何毅唐門爭飯吃吧!對毅少來說,唐門該是個好賣家才是,唐門和毅少在生意上實在不是競爭對手。至於毅少想爭霸江湖嘛,很好呀,若是毅少真有這麼強大的實力,唐門完全可以助大少一臂之力,因為大少絕少江湖氣息,行事反易公平,況且毅少地處中原,離西蜀萬里之遙,恐怕也不會動什麼征服唐門的心思;而唐門也不會痴心妄想地去做中原武林的霸主,之所以維持一個偌大的門派,完全是因為販私鹽風險大,需要強力的武功來保護它罷了。毅少,你說我們之間會有什麼利益衝突呢?”
“既是如此,那我在江湖廝混又干卿底事?”
面對何毅的灼灼目光,唐無痕眼中竟有一絲無奈:“毅少或許不知,你的突然崛起,讓武林原本就如同走鋼絲般的均衡變得更加脆弱,特別是在這兩強大戰一觸即發的關口。因為你的武功和官場背景,讓江湖上的每一個門派都對你心存疑慮,誰都不希望看到你變成一個新的強者,想想吧毅少,為什麼你周圍總是有流言纏繞呢?”
他說得如此坦白,竟讓何毅一時不知應對,便隨口挑起了他話里的毛病:“大少一會兒說唐門可以助我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一會兒又說沒有一個門派希望我變成新的強者,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心中卻把他的話飛快地過濾分析。
唐無痕注視了何毅半天,才道:“毅少,我不想侮辱自己的智能,強者和武林盟主之間的差距,我想毅少自己應該能夠體會出來。我還是先給大少講講江湖究竟是怎麼看待大少的吧!”
何毅自然明白二者間的區別,對唐門來說其中的關鍵處就是唐門所在的蜀中實在是離中原太遠了,天高皇帝遠的讓所有的中原武林霸主都把唐門當作一個結盟的夥伴。唐無痕自然清楚這一點,他也沒錯估了何毅,這個唐門的下一代家主在秀美的容顏下着實隱藏着一顆靈活的大腦。
何毅也明白他嘴裏的江湖其實就是少林、武當、浣花溪、天龍幫那幾大門派吧!像大刀門、快馬堂的聲音在他耳中不諦是噪音一般。
“毅少模糊不清的師門和官府背景,會讓別人覺得毅少的江湖之行十分可疑。”他瞥了一眼摺疊好掛在何毅腰間的羿王弓:“毅少絕不是夏雨辰仙子的弟子,甚至也不是花月夜劍派的弟子,花月夜劍派沒人能教出毅少這樣的徒弟。原本就有人猜測毅少出身魔門,這張羿王弓恰恰做了旁證。”
他微微一笑:“這倒把所有的疑團都解開了,毅少是魔門中興的希望,行走江湖豈不是理所應當!”
何毅皺起了眉頭,唐無痕繼續道:“就算毅少不是魔門弟子,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嘿嘿,眾口鑠金的威力,毅少想來不會不知吧!如果不把毅少魔門化的話,或許另一個傳言會讓毅少更不舒服。本朝繼位以來,屢禁私鹽而不止,原因何在呢?”
何毅心中猛的一跳,那一瞬間何毅就分析出了唐無痕話里的弦外之音:“以江湖制江湖?難道你認為我是官府特意派出來制衡江湖的?”何毅射向他的目光陡然大盛。
“難道不是嗎?這樣的例子千百年來層出不窮,畢竟俠以武犯禁,哪個皇帝肯放任江湖勢力坐大呢?遠的不說,本朝太祖高皇帝就用明教節制過江湖,毅少不會不知道這段武林典故吧!”
媽的,老子就是不知道!可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呢!?何毅胸口頓時一陣鬱悶,師父他老人家真是害人不淺,又想起老師王順之的那句“江湖本是江山一隅”,愈發覺得這句話意味深長。
“好么,不知不覺間我竟成了武林公敵…”何毅自嘲道。
無論是哪種情況,何毅都是江湖所不能容忍的存在,或許已經有很多人都要除去何毅而後快了。只是唐無痕的眼中為何透出一絲關切和惋惜呢?
“唐門實在是有關心毅少的理由,日子久了,毅少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唐無痕說罷,順手從桔樹上摘下一枚黃澄澄的桔子:“秋天到了,桔子就紅了。”
看他在綠樹紅桔掩映中不經意流露出的柔媚,一瞬間何毅心思竟有些恍惚,彷佛他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而暗戀的對象就是何毅。
何毅搖搖頭,幻象才倏然而去,只是那殘留的影子卻漸漸化成了另外一個少女的模樣。
“該和無瑕要一下唐家的資料了。”何毅心中暗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