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村遇險

夕陽西下，薄霧似的晚霞如紅紗一般垂掛在天際，天幕之下，群山疊翠，連綿數百里，這是北方邊陲極地的一處崇山峻岭，巍峨聳立，舉目之地儘是灌木叢林，何通寨就坐落在這一片山腳下的叢林之中，這是一個不足百戶的村落，一條小河從村旁蜿蜒而過，河上一座石橋，連着石橋上的石板路是通往外面的唯一通道，除此之外村莊幾與外界隔絕，村子裏的人農忙時分種地，農閑時分上山打獵，此時暮色下的村莊上空正飄起裊裊炊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村裡純樸而勤勞的人們遵循千百年的規律，忙碌一天的人們將要回去好好犒勞一下自己。本就安靜的村落這一刻顯得更是無比寧靜，只是突然一聲高喊打破了寧靜，

“狗娃，快點，去山上捉隼崽子去！”

話音未落，一群孩子叫叫嚷嚷從村頭私塾堂里飛奔出來，領頭一個孩子八九歲的樣子，背上帶着一個弓，腰裏斜挎着雕羽箭矢，顯然是這一群里的孩子王，他不停朝身後的一群孩子呼喝揮手，指揮大家穿過石橋，向村莊後面的那座大山上走去，那個叫狗娃的孩子在後面叫道：“何毅，這次你得說話算話，抓住了隼崽子得給我們，你都已經有一個了！”，

那位叫何毅的孩子王眼睛骨溜溜一轉，“這個我說的不算，要它說的算！”他拿起身上的彎弓晃了晃道。

狗娃不滿道：“你耍賴，誰都知道你箭法好，剛才在學堂你說抓了隼崽子分給大家，我們才冒着被先生打板子的危險和你偷跑出來的！這會你又變卦了！”

何毅嘿嘿一笑道：“我家那隻小灰頭長大了，我想給她它找個伴，要是母的我要，公的給你們，咋樣？”，狗娃沉默不語。

何毅又道：“那你們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自己去！”

狗娃不情願的道：“好吧，就相信你一次吧！”

何毅得意的一笑：“走吧，上山去！”。一群人朝前面的群山奔去。

那一群連綿起伏的高山聳入雲天，成為這村莊的天然屏障，正因為這樣平常時分山村裡罕有人至，只有交貢納糧的時候，人們才赫然想起起遠方還有個天子，看着威風凜凜的官差，村裏的人心裏暗暗羨慕：將來要是我們的孩子也能出人頭地去當了官差，豈不美哉！所以村裡才花重金請了村裡唯一的秀才辦了私塾只盼着將來自己的孩子能夠出人頭地的光宗耀祖！果不其然村裏的孩子倒也真有讀書人的苗子，狗娃和何毅就是其中的優秀者，他們聰慧敏捷，讀書頗為用心，只是孩子們的天性愛玩，所以趁着先生會去吃飯的功夫，何毅帶着一群孩子跑了出來。轉眼功夫，一群孩子已經翻過了好幾座山，只是仍沒有任何隼鷹的影子，何毅不甘心，想帶着大家繼續往前走，狗娃在後面道：“何毅，前面叢林太深，北邊就靠近蒙古韃子的地盤了，三爺爺從來不讓我們過去的，”

何毅頓時想起了三爺爺常常給他說起的蒙古韃子，他們就在這山外百里的草原上，殘暴兇狠，常常殺人，來無影去無蹤，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何毅心頭湧上一陣恐懼，不過瞬間就被好奇佔據，他仰起頭一副鄙視的樣子道：“膽小鬼，這點膽子都沒有！將來何以中狀元，光耀門庭呢！再說了我們手中有弓箭害怕他們不成，大家說是不是？”，其他孩子頓時歡呼起來轟然道：“就是，就是，怕他們幹什麼！我們過去看看去”

狗娃眼睛閃爍了一下，彷彿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道：“走吧，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何毅拍拍他道：“這就對了！”，

說完一群人再次向前走去，太陽已經沉沉落去，天色暗淡下來，灌木高大的山間更是陰沉昏暗，叢林中隱隱升起了淡淡的白霧，樹林深處不時傳來嗚嗚的獸叫和咕咕的鳥叫聲，更讓樹林裏蒙上森然之意，何毅也漸漸從心底騰起一絲懼意，只是看着身後同樣緊張恐懼的臉，他只得強作鎮定，此時叢林裏儘是腐爛的樹葉，厚厚一層鋪在地上，踩着軟綿綿的樹葉又向前走了一段，天愈來愈黑，月亮不知何時已掛在半空，卻仍然一無所獲，何毅決定放棄，天色已晚，再回去晚了恐怕不僅要挨先生的板子，老爹也不會放過他，他停下來道：“我們回去吧，等明天白天在過來吧”。

話音剛落，小夥伴們已風一般的轉頭往回跑，轉眼之間已將他遠遠甩在後面，何毅搖搖頭，這幫膽小的傢伙，絲毫不講義氣的把他留在了後面，他抬腳欲行，忽然耳邊響起不知從哪傳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吃了一驚，腳下的樹葉都已潮濕腐爛了，一路走來沒有任何聲音，這響動從哪裏來的？，他想叫住前面的小夥伴們，但是又怕驚動了這來歷不明的聲音，他只得停住腳步，慢慢蹲下，再次細聽，那聲音卻正從身後漸漸向他靠近，他回過頭，前面除了交錯叢生的草木與低垂的樹枝，什麼也看不見，或許是個獵物，想到這他下意識的輕輕挪到旁邊一片茂密的草叢之中，然後拉弓搭箭，準備獵物一旦出現，便一箭解決了它，到那時再叫住小夥伴們，保准羨慕死他們，想到這他忍不住偷笑起來，只是下一刻這偷笑便變成了驚愕，在前面不足百丈的茂密的樹葉中，有白光一閃一閃的在微弱的月光下格外刺眼，這不是山野獵物，何毅頓時冷汗直流，握着弓箭的手此刻都有些發抖，手心裏全是汗水，再仔細一看，赫然就是穿着蒙古衣服的士兵，他知道蒙古兵的打扮，三爺爺曾一遍又一遍的向他描述過蒙古士兵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的就是蒙古士兵！想到三爺爺慷慨激昂的描述他曾經與蒙古士兵血肉相搏的情景，他頓時熱血沸騰，這不就是他一直渴望的時刻么，策馬揮刀，彎弓殺敵，他開始慢慢鎮靜下來，弓不知何時已經拉開，細細的弓弦咯咯跳動着，他一動不動只待敵人靠近，一擊致命！蒙古士兵穿行的沙沙聲越來越近，一共有三個士兵，身上也挎着彎弓，這一下大出何毅意外，殺死一個，他勢必遭到其他兩人的反擊，他能躲過敵人的憤怒反擊么？三人越來越近，何毅沒時間猶豫了，殺一個不賠，殺兩個賺了！他不再猶豫，瞄準前面的一人直射而去，呲的一聲，那人應聲而倒，來不及高興，他拔腿就跑，嗖嗖兩聲，兩隻箭從他耳邊劃過，好險！差點被射成刺蝟，那兩個蒙古士兵竟然置同伴於不顧，直朝何毅追來。何毅暗暗叫苦，由於距離太近，他根本沒有再次拉弓射箭的機會，後面嘰里咕嚕的憤怒叫喊聲讓他突然一驚，他不能再沿着回去的路跑了，一旦再跑就追上剛剛離開的夥伴們了，這兩個憤怒的蒙古士兵會射殺他們所有人！他一咬牙轉身向右側樹叢中奔去，一陣冷風吹過來，何毅打了個冷顫，霧氣更濃了，身上衣服不知是被露水還是汗水沾上濕漉漉的貼在身上，路面崎嶇不平，他從藤蔓荊枝中穿過，身上被樹枝劃得火辣辣的疼，喉嚨像冒火似的，何毅終於筋疲力盡了，他停在一處荊棘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拉開長弓，可是還沒來及鬆開弓弦，一支箭羽射中了他的右臂，何毅身子一歪，搭在弦上的箭沒入前面不遠的草叢裏，遠處的蒙古士兵蹲下猶豫了半天，才慢慢站起用箭瞄住何毅慢慢向他走來，甫一近身，看見原來這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他正氣喘吁吁，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胳膊上還中了一箭，兩人臉上很是詫異，顯然沒有料到射殺他們同伴的竟然是個孩子！其中一個突然開口用生硬的漢語道：“你從哪裏來的，把你身上的銀子拿出來我們就放了你！”。

原來他們是這邊界上的瓦剌部落的騎兵，此時已是明朝嘉靖時期，蒙古與漢人已經互市，蒙漢和平貿易，彼此之間早已不像幾十年前刀槍相向的時代，隨着交流接觸增多，大多數蒙古人都能精通漢語，所以此刻那蒙古士兵才能用漢語向何毅問話，

何毅搖搖頭道：“我沒有錢！”。

“那你是從哪過來的，這一帶崇山峻岭罕有人至，快老實交待，不然就殺了你！”。何毅沉默不語，他暗道只怕今日難逃一死了，念及此處，不僅悲從中來，可惜自己十年博功名的豪志，沒想到卻葬於此地，饒是如此他也依然沒有想要投降的打算，他知道後果，那蒙古人一旦發現村子的所在地，只怕整個村子都難逃一劫，那兩個蒙古人看何毅毫無反應，極是惱怒，其中一人抽出馬刀高高舉起在他頭上要砍殺他，何毅抬起頭，耳邊突然想起老爹呼喊他回家的聲音，他苦笑一聲，閉上眼，刀已破空落下，他彷彿感覺到刀砍開後頸的銳利疼痛，突然間風起，一團黑影而至，咣鐺一聲馬刀斜刺飛出，沒入土中，拿馬刀的蒙古人臉色蒼白的呆立當場，何毅睜開眼，他看到令他終身難忘的畫面，以至於後來無論如何何毅都不能相信他的師父曾經是一個風流倜儻的採花大盜！黑色綢袍褂包裹着高大瘦弱的身軀，腳蹬淺黑靴子，禿頂的頭髮灰白而稀疏，濃黑的眉毛讓何毅想起家中的燒火棍！鷹鉤鼻子又高又長，下巴掛着一縷鬍鬚，這分明就是山中的禿鷲嘛，他彎下腰道：“孩子，別害怕我來救你了，”。聲音沙啞低沉仿若具有一股綿綿不絕之力如暖流一般流過何毅心底，他抬起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這個人，那人微笑着看着他，下一刻他眼前黑光一閃，兩個蒙古士兵委倒在地，何毅心情一松昏了過去。

“毅兒，毅兒快醒一醒！”，

何毅睡夢中迷迷糊糊聽見耳邊有人不住喊道，他睜開眼，看見老爹焦急的神情頓時舒展開來，

“你終於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母親在旁邊不無歡心道，何毅抬起頭掙扎着想要坐起來，

母親連忙扶起他，“好了，孩子應該沒事了，”

那一張禿鷲似的臉再次出現在眼前，不知為何何毅感覺這個人有點煩，望向他的眼神不自覺的透着冷漠，那人仿若沒有看見接着道：“再休養兩天補補身體就可以了！”。

“對，對，我都差點忘了，快來拜見你的師父！”，老爹一臉喜悅道，

“師父？他什麼時候成了我的師父了？不知這怪人給老爹灌了什麼迷魂湯！老爹竟然同意讓我拜他為師！”何毅不禁心中嘀咕，只是老爹已經架起他向那人行禮，那怪人坦然受之道：“你我即有緣結為師徒，為師自當悉心栽培，你收拾一下，順便和故人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