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寧王正妃
司空霖清朗的眉眼之間突然就蘊藉了一重重陰鬱之氣,想到懷裏的人有這樣一個連親妹妹都能算計的哥哥,一時間更是對她的處境心疼的不得了。
江靜怡靠在他懷裏,白/嫩纖細的一隻手伸了上來,揪着他身前的衣襟嚶嚀一聲,司空霖心頭顫動,偏過頭去瞧她,目光落在她此刻潮/紅的臉頰上,喉頭動了動。不受控制的低下頭去,薄唇即將湊到她臉頰時,懷裏倚着他的人兒突然睜開了眸子。
他匆忙收了動作,江靜怡神色迷濛,似乎是愣愣的看了一眼,聲音輕輕地如同蚊鳴一般:“三公子?”
“靜怡,你感覺怎麼樣?”他急切地問了一句,懷中的人兒已經露出一個自嘲般的笑容,連帶着搖了搖頭,低語道:“不可以。我不能再想你。”
她說話的聲音低低的,裏面帶着難以言喻的痛苦和糾葛。司空霖愣了愣,條件反射的發問道:“為什麼?”
“因為……”江靜怡垂着頭苦笑一聲,:“不配啊,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怎麼還可以奢想這樣的情意吶……”
貝齒咬了唇/瓣,她苦笑着連連搖頭,司空霖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激動,也不管她神智是不是清醒,雙手扳過她的肩膀,神色專註的看着她,一臉認真道:“靜怡,我……”
“我家公子在裏面,世子爺世子妃請。”外面突然傳來榮親王府護衛說話的聲音。
他面色微變,已經小心翼翼的將懷裏的人兒放平身子躺在軟榻之上,自個理了理衣袍站起身來,江溯流已經擁着謝玉緩步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謝玉第一眼瞧見躺在軟榻之上的江靜怡,語氣略帶急促的問了一句。
江溯流則是面帶審視的看着神色有些古怪的司空霖。此刻這年輕的小公子素手站在軟榻邊上,清潤的面容帶着些不自然的潮/紅,眉眼之間卻是有些克制的動容之色。這兩人,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三小姐被人用了葯,我來時已經是這個樣子了。眼下將她交給兩位,還請兩位儘快差人送她回府解藥才好。”司空霖穩了穩情緒,說話的語氣很鄭重。
若說把靜怡託付給誰他比較放心,這江世子和世子妃自然是上上之選。
上一次在平西王府里,靜怡能不顧自己為這世子妃擋匕首,可見兩人關係親厚。
這江世子待世子妃如珠如寶,兼之氣質清華,行止坦蕩,也是重情重義之人。雖說未必心裏對靜怡有多上心,但不管是看在平西王府的面子上,還是看在世子妃的臉面上,也定然會十分妥當的處理此事,保她無虞。
“用了葯?”謝玉意外之後,已經抬步走到了軟榻邊上,喚了兩句江靜怡的名字,果真見她神智混沌,一時間心裏已經是湧起了怒意,看向司空霖臉色一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誰做下的?”
“此事說來複雜,世子妃稍安勿躁,還是先請人送她回去解藥才好。”司空霖回頭看了一眼,語氣里顯然也有了些微急促。
江溯流又是審視的看了他一眼,謝玉已經邁步出去,不過小會工夫,跟着她進來兩個年輕的黃衫女子。
“先帶靜怡回竹園去,讓小七幫她解了藥效休息在竹園,藥效過了再說。”謝玉言簡意賅的對初春吩咐了一句,她們兩人已經是抬步上前,小心的攙扶起了江靜怡。
等兩人一左一右扶着她出了殿門,司空霖才鬆了一口氣,對着邊上的兩人道了一聲謝。
謝玉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三公子,應該是我們向你道謝才對。”
司空霖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開口道:“世子妃說的是,倒是我本末倒置了。”
話音落地,他已經向兩人告辭先行離去,後面的謝玉和江溯流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隔了小半會,被江溯流擁着的謝玉一本正經的開口道:“我覺得這事情不太對勁,有古怪。”
江溯流看了她一眼,她已經繼續開口道:“好端端的有人給靜怡下/葯做什麼?還有,這司空霖為何會這麼湊巧就出現在這裏?你不覺得奇怪么?”
話音落地,眼看着江溯流的表情依舊是十分沉着鎮定,她有些不樂意的扁了扁嘴,沖他喊道:“喂,我在對你說話吶!”
“我在聽。”江溯流伸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幫子,溫聲勸慰:“是有古怪。一會就可以見分曉了。”
“啊?”
“青影已經跟了過去。剛才他走的急促,顯然是有些事情急待解決。”江溯流語調不急不緩,說的十分篤定,神色間卻是有些度量。
這剛才司空霖說的十分含糊,顯然遮掩了一些事情。不過,看他的神情臉色,倒分明是對靜怡用了真心,也不知這事情最後會如何收場。
再說司空霖心中怒意翻騰的離去,走了不多會就瞧見了臨安殿外剛才原本同他一塊前來的司空鳶。她一身雪白紗裙站在路邊,露出一雙秋水般盈盈楚楚的眸子看着過往的眾人,似乎正是在搜尋自己一同入殿。
深吸了一口氣,他準備先將心中那一股子怒火壓下去,等參加完宴會再去找江靜流理論,一抬頭,臉色一愣,頓了步子又停在了原地。
“郡主怎麼一人在此?”江靜流遠遠看見司空鳶,心中一動,此刻已經走到了她身邊詢問。
“不過眨個眼的工夫,霖兒不知去了哪,我在此處等一等他。”司空鳶抬眼看了不過半步之遙的江靜流,雪白的廣袖裏一隻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狀,面上卻是端着溫婉的淺笑。
“三公子也許是有事,一時半刻不見得能過來,不知在下有沒有這個榮幸,陪着郡主一同入殿?”江靜流爽朗的笑了一聲,微微垂眸看她,俊朗的面容上此刻的笑意十分溫情脈脈,任誰看了,也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這樣一幅不錯的皮囊,再加上這樣裝腔作勢的虛偽表象,難怪當初連自己也覺得這人看着算的上翩翩君子,司空霖心中嘔的要死,大跨步上前,立在兩人邊上,叫了一聲“姐。”
江靜流看見他清清朗朗的走了過來,心中有些詫異,這按着時辰,他出來的未免太早了些。
不過,聽那宮女的回話,這人確確實實是進去了不錯,溫香/軟玉在懷,想必已經是成了好事了。
這般想着,他已經湊到司空霖邊上笑了笑,低語道:“味道怎麼樣?恭喜三公子得償所願。”
“混賬。”司空霖怒目而視,突然對着他湊到近前的一張臉揮出一拳,咬牙切齒的咒罵了一聲,江靜流猝不及防間應聲倒地。
邊上的司空鳶一愣,他已經收了拳頭,開口道:“姐,我們走。”
“站住!”江靜流哪裏想得到他會突然發飆,這公子哥之間彼此表個心意,送個喜歡的人不是很正常么?這人是抽了哪門子的風,成了好事之後要撕破臉皮?
此刻這殿門外不遠處走過好些各府的夫人小姐,被他這樣揮了一拳,他面子裏子掉了個乾乾淨淨,又是惱羞成怒,看着司空霖臉色鐵青道:“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靜怡有你這樣的哥哥,真是可悲。這次是一拳,若是有下一次,你不要怪我不留情面。”司空霖將他的一句話聽在耳邊,簡直想不通世間有這樣無恥的兄長,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來對待自己的妹妹,恨恨地斥了一聲,轉身欲走,不想再和他多做糾纏。
“你說什麼?”江靜流哪裏料得到他態度陡然間變得如此冷硬,一字一句從牙齒間擠出一句話來,已經急走兩步,扯了他的一隻胳膊也是一拳揮出,司空霖偏頭躲了一下,伸手一隻手繞了上去,兩人都在氣頭上,眼看着要纏鬥到一處,身後已經是傳來一聲厲喝:“給我住手!”
兩人動作一頓,榮親王已經到了近前,皺着眉將兩人上下一打量,一臉嚴肅道:“怎麼回事?霖兒,你和二公子這是幹什麼?”
“父親。”司空霖悻悻的收了拳頭,緩和了面色喚了一聲,不再說話。
這父親對他對靜怡用心的事情原本就極不贊同,此刻他自然不會傻到將條條框框講個明白。
“在宮裏動武,你倒是長本事了!”榮親王沉着臉看他,“現在就給我回府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父親。”邊上的司空鳶看着自個這父親發了怒,正要開口打個圓場,邊上的司空霖已經是語氣恭謹的開口道:“孩兒遵命,這就回府思過。”
話音落地,他已經是又看了江靜流一眼,轉身大跨步離去。
不遠處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的青影悄無聲息的離去,等他將這些情況報備完畢,江溯流已經是詫異的挑了眉,啟唇道:“他?”
“回主子,正是二公子,兩人剛才已經動起手來,是榮親王恰好來到,制止了二人,眼下那榮親王府上的小公子已經被榮親王斥責了一頓,回府思過了。”青影又詳細的說了一遍,臉上已經是一陣鄙夷。
這知道府上那一位二公子是個心術不正的,倒是想不到他竟然能無恥到這一步,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將妹妹都要拿出去送人了。
“回府思過了?”江溯流輕輕笑了一聲,衝著他開口道:“你先回去給他們打聲招呼,若是這一位去竹園探望三小姐了,不必攔着。”
“這?”青影抬頭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頓時有點明白了,朗聲應“是”已經飛快的從兩人面前消失了。
“原來是江靜流那個無恥之徒。”謝玉恨恨的咒了一聲,一臉不屑的撇了撇嘴,卻是突然想到一件事,看着江溯流不確定的開口道:“送給司空霖這麼一個人情,他不會是想和榮親王府聯姻,迎娶司空鳶吧?”
江溯流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謝玉一時咂舌,這兩人原本就糾纏了一世,最後江靜流為了以絕後患,還將她給毒死了,怎麼眼下兩人又是有了牽扯?
這些事情湊到一處,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嘆了一口氣,江溯流已經攬了她,兩人朝着臨安殿走去。
眼下產期臨近,因為懷着雙生子,她肚子看上去特別高聳,簡直有點觸目驚心的感覺,所有的衣裙都是江溯流命雲氏那邊特別定做的,款式寬鬆又舒適感十足。
只是一直呆在竹園裏,這樣出來的機會很少,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目光落在她身前,走到哪裏都是百分之百的引人注意,這樣的感覺還真的是如坐針氈,十分古怪。
此刻他們兩人已經進了殿,江溯流扶着她坐在鋪了錦墊的椅子上,自個坐在她邊上,眼瞅着眾人的目光不時看過來,這丫頭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先是伸手在她擱在衣裙上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後就抬起頭,面色清冷的掃了一圈。
原本正偷偷瞧過來的幾位小姐連忙低下頭去,心裏卻是對這看着清冷的江世子又多了些憧憬。
這江世子自從得勝歸來之後,在京城的大小宴會上一直甚少露面,眾人縱然有心巴結也尋不到機會,眼看着這世子妃似乎已經即將臨盆了,不免又起了些其他心思。
這京城前一段時間風雲變幻,丞相一派連帶着三皇子倒了台,這身份高貴又有些名望的公子哥眼下在京里可是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太子爺不苟言笑,已經有了正妃側妃連帶着伺候的美人侍妾五六個。
寧王倒是孑然一身,可一直未娶是因為那一位從來只知道眠花宿柳,不將這些官家的正經小姐放在眼裏。
學士府的二公子也是個年輕有為的,可是人家娶了公主,雖說皇后和丞相都倒了台,皇上對六公主可是一點都沒有遷怒,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新進京的榮親王小公子也才十七歲,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不會疼人。
這再說什麼吏部尚書家的三公子,安博侯府的大公子,雖說長相家室都還可以,可哪個不是隔三差五的去花街柳巷遛一遛。
算來看去,左思右想,這平西王府的世子爺可真是做夫婿的上佳之選。
先說家室,平西王府是開國元老,幾代忠良,老王爺和平西王在朝堂上素來是不偏不倚,地位穩妥,那一位外祖又是文臣清流,聲名遠播,眼下這一位文治武功都十分出彩,世子的位子坐的穩穩噹噹,以後定然是要承襲平西王之位的。
平日一身白衣勝雪,風姿清貴,溫潤雅緻,那一日大軍出征,一身銀甲加身,鋒芒內斂,卻是銳利決斷。
尤其讓人不得不心動的是這一位知道疼人啊,瞧瞧他看向世子妃的眼神,那小心呵護的情意,哪個未出閣的姑娘不希望能尋到這樣一個知冷知熱的好夫婿?
眼下世子妃不能伺候,據說這一位身邊連一個通房都沒有,這一旦嫁了過去可不有的是機會承歡?到時候懷個一男半女的,這以後就算當不了平西王妃,當一個側妃還不是榮華富貴,愜意悠閑的過了後半輩子?
殿內已經安坐的幾位小姐不由自主開始神遊了,殿門口已經有太監拖着長腔唱道:“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麗妃娘娘到……”
眾人忙不迭起身行禮,外面頓了一下,又繼續唱道:“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寧王殿下到,十一公主到……”
“都免禮。”皇上心情不錯,朝着眾人揮手示意,已經率先上了台階坐到了主位之上,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襯着英武的身形,素日精明的眼神透露出一些平和的笑意,看着平易近人了許多。
他的邊上,是同樣一身明黃的皇后,也就是曾經的婉妃娘娘,此刻她一襲華貴的鳳袍逶迤墜地,寬大的袍角皆是精美的刺繡花紋,亮金的絲線在左右燈柱的照耀下泛出流動的金光來,整個人光彩照人,大氣溫婉,一國之母的高貴與端莊顯露無疑。
當今皇帝原本後宮就算不上十分充裕,又一連折損了皇后和梅妃兩人,眼下當真算得上新晉皇后一枝獨秀。
邊上依次坐了幾位打扮得宜的嬪妃,也是被她的華彩壓制的黯然失色,聊勝於無,基本上吸引不了什麼目光。
主位之下,台階兩邊男女分席而坐。
一邊是以司空律和司空遠為首,皇子王侯朝廷大臣依位份而坐,另一邊是公主命婦各府的夫人小姐。其中也有例外的,就像有些夫人帶着尚不能生活自理的幼子坐在一起,謝玉因為身子多有不便,江溯流一進來,便是將她安頓在了自己的手邊。
謝玉收回了打量一圈的視線,卻是意外的發現司空錦和蘇文生似乎並不曾到來,一時間有些意外,湊到江溯流耳邊輕聲發問:“怎麼蘇二公子和司空錦沒有來?”
“六公主早產得了一子不過三日,想必蘇侍郎在府上照看着。”江溯流略略沉思了一下,據實以告。
“早產?”謝玉十分意外,怎麼自己這麼些日子從來沒聽見司空錦的消息,竟然是生了孩子了,心思一轉,不免有些憂心發問道:“怎麼會這樣?”
江溯流並未出聲,只靜靜地看了她一眼,謝玉已經是幡然領悟。
皇后和蕭丞相被統統賜死,想來司空錦定是一時之間受不了打擊才意外早產,眼下她應該懷/孕也不過八個來月,還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母子平安。你不用太過擔心。”江溯流自然看得明白她眉宇之間一時間凝聚的焦慮,拍拍她抓着椅背的一隻手,低聲安慰了一句。
“嗯。”謝玉心裏的擔心散去了些,一隻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之上,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大殿之內紅毯鋪地,歌舞正盛,司空遠一隻手持了三腳的琉璃樽送到唇邊淺淺的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不遠處載歌載舞的舞伎身上,眼角的餘光卻是恰好的瞥見她含笑垂首的溫柔眉眼,有許多日子不曾見到了,這素來不着調的小丫頭竟是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他神色莫測,也不知道想到些什麼,勾着唇露出淺淺一個笑意,若無其事的將酒樽再次湊到唇邊,仰頭一飲而盡。
主位上的皇帝目光落了下來,正巧看見他瀟洒肆意的一舉杯,心裏不由的有了些自豪感。
這原本混不正經的兒子經此一戰又是成熟了許多,此刻雖說也是如以往那般略帶慵懶的靠在椅背上,俊美如鑄的側臉卻是弧度冷硬,早已褪去了自己記憶之中的青稚,他英挺的眉眼有記憶中梅妃的影子,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兒子素來長眉上挑,桀驁不拘,而記憶中那個女子卻是溫和恭順,舉手投足皆是婉轉柔情。
憶及梅妃,皇上不自覺的輕聲嘆了一口氣,再次看過去,目光已經落在了正低頭絮語的江溯流和謝玉身上。
不得不說,這江溯流此次辦的差事他極為滿意,一舉讓璃國大軍損失慘重,就連素有威名的七王爺也是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讓天啟在周圍幾國里名聲大振。
只是,皇上的目光落在謝玉身上,眸光漸漸幽深了些。
開國百來年,歷代皇帝對平西王府都是頗為倚重,他自然也是不例外。當初扶持江溯流,不過是想着用他來牽制平西王府里榮陽公主和她所生子嗣的力量,避免平西王立場動搖,歸入太后丞相一黨,而用寒毒一直牽制,正是怕他發展了勢力之後再生異心,不由自己操控。
後來順着太后的心思將這謝家丫頭指婚給他,不過是為了探一探他的忠心程度,若是超出了自己的控制,這向來能惹事的謝家丫頭放在他身邊無疑是給他找了一個大麻煩,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犯事,自己拿捏起他來便是更加順理成章。
只是眼下,這一件事卻是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這兩人郎情妾意不說,一轉眼竟是連孩子都有了。
他私下裏召集了諸位御醫也問過多次,只是因為這千年寒蟾世間少有,因而這一項毒一般人也是鮮少見聞,就是連御醫也無法確定,身有寒毒孕育的子嗣會不會有問題。
皇上收回了目光,大殿之中一群舞伎剛好退了下去,他順勢一舉杯,衝著男席笑道:“此次大軍大獲全勝,朕心甚慰,眾卿同飲此杯,天佑我朝,昌隆繁榮。”
“吾皇萬歲,天佑我朝。”眾人紛紛舉杯,皇上飲了酒,已經是繼續朗聲笑道:“此次遠兒和少將軍功不可沒,朕重重有賞。”
“兒臣理應為父皇分憂。”司空遠稍微坐直了身子,言語恭敬。
“為皇上分憂,乃微臣分內之事。”江溯流抬眼看過來,同樣是語氣恭謹。
“皇上說的是。臣妾可是聽說這平西王府的大公子在戰場上有萬夫不當之勇,就連璃國的那一位攝政王,也是他孤身一人潛入軍營,悄無聲息的取了首級,才造成敵軍大亂。依臣妾看,可是要將咱們的四皇子比下去了,當得首功。”邊上的皇後接過了話茬,笑的溫婉端莊。
這四皇子一戰歸來,朝堂之上的那些老東西天天贊其英勇睿智,一時間風頭無二,倒是顯得她的律兒頓時平庸了許多,她怎能讓他的風頭扶搖直上?
與其如此,還不如將平西王府那一位大公子抬得高一些,讓眾人轉移了關注點。
想到這,她心裏又是閃過一個念頭,略微想了想,已經看向了邊上的皇上,柔聲開口道:“說到這臣妾倒是才發現,這大公子眼下屋子裏可是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皇上既然要重賞,不如為大公子選一個可心之人好生伺候着,這謝家丫頭懷着身孕,身邊也該有個人幫襯着才好。”
一石激起千重浪,她話音落地,殿內坐着的眾人頓時齊齊噤聲,目光落到了江溯流和謝玉身上。
司空鳶抬眼看向了對面,發現原本正笑着同江溯流說話的謝玉臉色一僵,一時間已經是譏誚的勾了勾唇角,不過一瞬,卻若無其事的垂了眸子。
她自然知道眼下皇后突然這般說話大抵是要想法子拉攏江溯流了,這能選的女子左右也就是那麼幾位,總歸沒有她什麼事。畢竟以她的郡主之尊,不可能在這樣的場合以這樣的理由被賜婚。
眼下安心看戲好了,這水自然是攪混了才好。
她可是聽說了,這人上次就當著眾人的面拒絕太后賜婚,眼下她倒是想看看,這一次她要如何來駁了皇后的臉面。
謝玉一隻手攥緊了裙裾,面上的表情怔了怔。
安生了多日,她倒是給忘了,這朝代的上/位者有動不動要給人賜婚的癖好,只是這大庭廣眾,滿朝文武,如此正式的場合完全不同於上一次在太后賜婚的隨意,她要怎麼拒絕才好?
心裏有些苦惱,她抬眼看向了邊上的江溯流,才發現他好看的眉頭已經蹙起來,遞給了自己一個安慰的眼神,微啟薄唇,正要開口。
主位那邊突然又傳來皇上饒有興緻的聲音:“皇後言之有理,倒是不知這心裏可有人選,可不要委屈了朕的功臣才好。”
“皇上哪裏的話,臣妾可不會隨隨便便塞個人給大公子,文昌伯府的大丫頭現年十七歲,文采琴藝俱是十分出眾,許給大公子做個側室,依臣妾看,還是要委屈了呢?”皇后似乎帶着遺憾般嘆了一句。
她話音落地,又是滿座嘩然。
就連女席里的文昌伯府嫡長女文韻也是不敢置信的抬頭看了皇后一眼。
天啟朝女子一般過了及笄禮就開始議親,如她這般家室的過了十六歲基本上都會訂了親事,最多不到十七歲就出嫁成婚。
皇后剛才說的其實已經十分婉轉,眼下她並非十七歲,而是已經過了十八歲生辰,只因為十五歲那一年,母親突發急病去了,她依着禮法守孝三年將婚事給耽誤了下來。
上一次廢皇后給司空昊選妃,之所以皇后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裏,就是有這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卻是因為自己那位爹爹原本就是支持大皇子的。
想通了這一遭,文韻抬眼朝着江溯流和謝玉看了過去。
江世子和世子妃的情意是個女子看在眼裏都會羨慕,可放在她身上,她卻是從來沒有動過入主平西王府插一腳的心思,而是羨慕過後願意祝福這樣一對佳偶白頭到老。
但眼下皇上和皇后賜了婚,她的命運似乎已然註定。
謝玉聽到這熟悉的名字自然也是抬眼看了過去,和文韻的視線在空中接觸到,這才發現自己對這一位文昌伯府的嫡長女頗有好感,她長相不過中上,但是勝在端莊謙和,氣質溫婉,屬於耐看型。
上一次在給司空昊的選妃宴上奏了一曲秋之韻,從琴聲可以想像,她的心境是恬淡安寧的,和她給人的感覺如出一轍。
只是,欣賞歸欣賞,共事一夫還是免了。
“多謝皇後娘娘美意,請恕微臣無法從命。”滿殿寂靜,江溯流清冷的聲線已經緩緩響起:“微臣此生有玉兒一人足矣。”
主位之上皇后溫婉的笑意僵在了唇角,眾人更是面面相覷,大殿上安靜的掉下一根針似乎也可以清晰的聽見。
原本等着恭喜江溯流的一眾人此刻已經十分有默契的低下頭去,裝作自己根本沒聽見他這不敬之語。
當著滿朝文武公然駁了皇后的面子,這平西王府的大公子竟是個看着清醒實則糊塗的。
這皇上皇后賜婚那是你的榮幸,就算心裏有一百個不樂意也得含笑應下,叩謝天恩萬歲。
就算心裏真的不喜,大不了將這人娶了回去供起來就好了,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不是?
在這大殿之上,公然回絕,嘖嘖,真是不值當啊不值當!
皇后笑容僵了一僵,回過神來,已經是自我圓場的看向了皇上,感嘆道:“看來這大公子是個痴情種呢,倒是想不到,臣妾一片好心使錯了地方。”
皇上將她的一番話聽了進去,面上卻是隱隱含了一層薄怒,只娶一妻,這話里怎麼聽都有點向他表明態度的堅決勁。這人還真是以為,打了勝仗自己就要將他捧到天上去嗎?
公然讓皇后沒臉,說白了,這駁的還不是自己的面子?
因而皇上抬眼看了下去,語氣微沉:“這皇后一番美意,你就不要推辭了。朕也瞧着這文昌伯府上的大丫頭看着極好,舉止端方,謙和有禮,這謝家丫頭懷着身孕,又是個愛舞刀弄劍的。以後你承襲了王府,這可少不得得多個人從旁協助,管理內務。”
皇上這一番話說的已經極重了,提到了承襲王府顯然是話裏有話,這臣子的榮辱興衰說白了可不就在皇帝一念之間么?
座位里的江靜流神色莫測,心裏一方面對皇上話里的承諾十分惱火,一方面又有些幸災樂禍,恨不得他繼續惹的天威震怒才好。
而一直忍着沒出聲的平西王卻是有些忍耐不住了,頻頻拿眼看着江溯流使眼色,希望這小子可不要一時犯傻,真的惹的皇上震怒才好,暫時應了下來,這若是他不喜歡,頂多也是府里多一雙筷子而已。
謝玉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緊緊/咬着唇看向皇上的方向,似乎有點糾結此刻自己開口合適不合適。
“微臣……”江溯流面色也是沉了許多,就要再次開口,大殿內突然憑空響起了一道戲謔的男聲。
司空遠屈起兩指在實木的桌面上輕輕地敲擊了兩下,語氣裏帶着些不樂意的開口道:“父皇可真是有夠偏心的。這兒臣也是有功之臣,眼下江世子妻子孩子都有了,兒臣可是連個正妃都沒有着落呢?父皇倒好,不急着給兒臣指個可心的人也就罷了,還凈挑好的要往這平西王府送?”
他說話的聲音比眾人都略略提高了一度,十分清晰的送到了每個人耳邊,眾人自然又是狠狠地愣了一下。
什麼叫正妃都沒有着落,這寧王殿下未免將自己給說的太可憐了一些,分明是他整日眠花宿柳,皇上以前不知道訓誡了多少次,就連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可是都有所耳聞呢。
“哦?”皇上卻是明顯被他這樣的意外之舉給吸引了過去,神色略微和緩了些,一臉寬容的看着他,笑道:“這麼說來倒是父皇的疏忽了,看樣子遠兒是有了心上人,卻是不知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兒臣也覺得文昌伯府上的大小姐很是不錯呢?”司空遠略微沉思了一下,揚了揚眉笑了笑,目光已經落到了女席里張口結舌的文韻身上:“文小姐風姿秀雅,舉止端方,兒臣很是心儀吶!”
“哦?”皇上臉色微變,面上一時間笑容又是收斂了幾分,有些沉鬱之感。似乎是在心裏思量着自個這素來不着調的兒子所言有幾分真幾分假,趕在這個時候,莫非他是為了給江溯流解圍,還是說兩人在孟州戰場上,有了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交往牽扯?
在他一直觀察看來,這個兒子可是從來沒有奪位之心的,要不然也不會從來不和朝臣往來,肆意尋樂弄壞了自己的名聲。
尤其是他相信梅妃的品性為人,她教出來的兒子自然也會同她一樣永遠順着自己的心意而來。
“母妃在世的時候,多次向兒臣提起文小姐,贊她心性恬淡,氣質文雅,兒臣卻是肆意荒唐慣了,從來不將母妃的話聽在耳里。眼下母妃已逝,兒臣才追悔莫及,憶及往日種種,方能明白母妃所言的良苦用心。因而今日貿然開口,請父皇將文大小姐賜予兒臣為正妃,想來有了文大小姐從旁提點協助,這府里也能稍微理出個樣子來,不至於辜負了黃泉之下母妃對兒臣的期望。”司空遠斂了唇角的笑意,收回了看向文韻的視線,轉而一本正經的對上了皇上,一字一句,說的十分緩慢,語氣十分鄭重,皇上心裏的疑慮盡消,一時間竟是若有所思起來。
而聽了這話的眾人自然是神色各異,多半依舊是在猜這話里有幾分真情實意,過了小半會,竟是都有些相信了他所言。
要知道,這四皇子在朝堂之上名聲也就那樣,可在宮廷之內,對梅妃娘娘心意純孝卻是有口皆碑的。
若真的是梅妃娘娘生前所願,此刻他在這個當口突然開口要求娶這文府小姐還真是十分合情合理,一片孝心也是十分讓人動容。
眾人的目光又是不約而同落在了看着也是有些回不過神的文韻身上,心裏又是感慨頗多。
這一位文大小姐親母已逝,又已經到了十八歲,雖說品行在京城裏頗得讚譽,也已經很難匹配到一個滿意的婆家了。
誰曾想這不過片刻,就成了這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這寧王殿下向來看不上這些正經女子的拘束呆板,曾親口所言京城官家貴女如一潭死水,了無情趣,乏善可陳。
因而多半時間混跡花街柳巷,府里竟是連一個侍妾也沒有,眼下這文府的小姐要是嫁了過去,可真就一躍成為尊貴無比的寧王妃了,這還真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造化。
皇上聽他一字一句的說完,心裏的戒備慢慢退去。
依着這文府大丫頭的品性氣質,剛才遠兒口中那些話聽着就十分像梅妃所言,細細想來,這兩人的氣韻還是有點相近的感覺。
一時間,皇上看向司空遠的目光就溫和了許多:“既然是你母妃所願,父皇自然會准了你。眼下就將這文府的大丫頭許給你做正妃,下去讓禮部選個良辰吉日,早早辦了婚事,你母妃九泉之下也就不用再為你懸着一顆心了。”
“兒臣謝父皇賜婚。”司空遠一本正經的站起身來,拱手衝著皇上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禮。
微垂了眼眸,餘光里看見那丫頭緊繃的臉色緩了緩,似乎是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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