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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當東方剛剛泛起一絲霞光,微弱的光芒還未能驅散夜的最後一絲陰霾時,方正已然行走在淳安縣的街道之上。(他眉頭緊鎖,宛如兩道深深的溝壑,面容之上滿是憂慮與沉重。)他的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生活陷入疲弊的百姓。他一邊緩慢前行,一邊詢問着周邊的情況,每兩口呼吸之間的涼意透過肺部,讓他的頭腦愈發清醒。
“丁四,之前縣令辦公的籍賬在哪裏?”方正停下腳步,目光直直地看向陪同在側的家僕,語氣急切地問道。
“大人...籍賬都在書房裏。”丁四趕忙答道,眼中流露出一絲訝異。方正的行事作風顯然與先縣令大不相同。
來到書房,他旋即命人將所有稅賬統統取出。那些厚厚的卷宗堆積如山,頗有一番壯觀卻又令人倍感壓抑的氣勢。方正坐在一旁的案几旁,目光落在那些記錄了淳安縣多年稅收的資料上,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他的眼神專註而犀利,彷彿要透過這些紙張看穿背後的真相。)
“讓我看看...”方正翻動手頭的賬簿,逐行逐句認真核算。他的臉色愈發凝重,這個縣的官吏究竟在搞什麼名堂?“這田賦為何如此之高,百姓如何能夠承受得起?”
緊接着,方正找到了關於苛捐雜稅的記錄。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些如同被蛆蟲肆意蠶食的數字,只覺胸中怒火燃燒,沉甸甸的責任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裏有關於減免細微之處的事項嗎?”方正抬起頭,望向身邊的丁四。
“大人,這些事情都是由前任縣令身邊的書辦負責的。我不太了解其中細節。”他那微微低垂的嗓音裏帶着些許的尷尬與無奈。
“你把他叫來。現在。”方正語氣堅定,不容置疑,他的眼神里閃爍着一絲決然的光芒。
不多時,一個看似圓滑世故的中年男子匆匆趕來。“大人,吾等恭候您多時了。”他言辭雖然恭敬,可那雙眼卻閃爍着精明與狡黠。
方正冷冷地注視着那書辦,“解釋下這籍賬上的雜稅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在交談過程中,方正能夠清晰地察覺到書辦眼中的戒備,他那緊閉的嘴唇在吞吐話語間彷彿隱藏着無數的秘密。“這...大人,朝廷...湖畔的雜賦更為繁重...都是用來上貢朝廷的...我們也只是...”言語支支吾吾,顯然並不願意將事情的真相全盤托出。
“上貢朝廷?”方正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辯解,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按照朝廷的規定,凡收賦稅,必要嚴守公正,這些高額稅賦,我看是在肆意亂收、橫徵暴斂。”
靜默片刻,書房的氣氛由原本的平和逐漸變得緊張起來,藏匿在暗處的真相似乎被方正堅定的態度攪動得蠢蠢欲動。書辦有些焦慮地扯了扯衣角,看向方正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驚懼。
淳安縣位於寧國的東南邊陲,這裏三面環山,一面傍水。清澈見底的淳河宛如一條靈動的絲帶,串聯起這方水土的命脈,灌溉着肥沃的萬畝良田,滋養着這片土地上的百姓。然而,由於寧國的朝廷腐敗不堪,肆無忌憚地搜刮民脂民膏,本應是物產豐饒的淳安縣卻淪為了掠奪和強取的犧牲品。官紳相互勾結,導致賦稅之重遠遠超出朝廷的規定。(田間地頭,農民們彎着腰,辛勤勞作,汗水濕透了他們破舊的衣衫,卻依然難以維持生計。)
“淳安縣美景如畫,可人心的污濁卻無法為國家所容忍。”方正站在一片碧綠的稻田旁,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辛苦耕作的農民,他們弓腰低頭,被沉重的稅賦壓得疲憊不堪。(他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心中滿是憤懣。)
“大人,淳安縣原先的經濟在我們看來還能勉強維持,但是隨着朝廷的壓力與日俱增,許多農戶都在改種能夠快速換取銀兩的作物,這不僅損害了土地,還使得我們的糧食產量大幅減少。”家僕李四一臉沉重地陳述着自己親眼所見的景象。
方正眉頭緊鎖,雙眉之間的褶皺彷彿能夠夾死一隻蒼蠅,他深刻地感受到了淳安縣人民所遭受的苦難。他深知,這裏的田地產出有限,而稅收負擔沉重,許多農民甚至無法維持最基本的生活。這種不可持續的狀況若不加以改變,只會導致整個縣的民眾陷入更加水深火熱的貧困之中。
“官紳聯合,壓榨農民,這是腐朽朝廷治理下最常見的醜惡病態。現在,我必須查明這種病態的根源所在。”方正的聲音堅定有力,彷彿是在對這片土地許下莊重的誓言。
隨着朝陽的光輝逐漸將整個書房照亮,方正翻開一堆賬目,眼前的賬簿密密麻麻地記錄了歷年的稅收情況。他發現田賦稅不僅連年遞增,而且雜稅的種類繁多,每一項收取的錢數均明顯高於朝廷的要求。(他的手指在賬本上用力劃過,彷彿要將那些不公的數字統統抹去。)
“寧國十四年,國債稅一石增至兩石,奸商稅為何也從硝鹽換作絲緞,這裏的欺瞞實在是令人觸目驚心。”方正犀利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賬本,他對這種貪腐行為充滿了憤怒,內心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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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肅的情緒在整個書房中瀰漫開來,書辦的臉色已然變得蒼白如紙,他清楚地知道,新來的方正縣令對於稅改的決心堅定不移,不容置疑。
淳安縣,歷史源遠流長,不僅其四通八達的地理位置曾帶來昔日的繁華,溫潤適宜的氣候與肥沃的土壤更是歷代百姓賴以生存的富饒之源。這座縣城在寧國歷史的一頁頁篇章中,承載了無數的可能,曾經是北方糧食與南方絲織品的交匯之地,也是商貿繁榮的重要港口。
然而,在繁榮的表象之下,這座縣城卻逐漸被窮兵黷武的朝廷與利欲熏心的官紳雙重壓迫,往昔的美景早已不復存在。方正緩緩坐下來,深吸一口氣,面前是一卷卷佈滿塵埃的縣誌,記載着淳安的興盛與衰敗。(他輕輕拂去縣誌上的灰塵,彷彿在觸摸着這座縣城的傷痛。)
“大人,淳安縣曾因盛產稻米與桑蠶而聞名遐邇,但近年來受朝廷重新劃分竟多達七重稅收制度的制約,農耕民不敢獲取暴利,商販利潤微薄,商業凋零。”家僕李四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與悲哀,那凝重的語氣彷彿也在品嘗着淳安縣子民的苦澀。
“朝廷徵稅本意不在平民,奈何官紳頻頻聯手,貪贓枉法。百姓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血汗錢落入他人之手。”方正面色沉痛,手指輕輕摩挲着脆黃的紙頁,上面節節攀升的稅收額度,記錄了一段段壟斷與壓制的黑暗歷史。
方正站起身來,望着窗外風光依舊的淳河,可那河水卻不再如往昔般清澈流淌。他深知,要改變淳安縣的稅賦不公現狀,任重而道遠,這不僅僅是治理流程的凈化,更是要糾正人心貪婪的頑疾。
方正站在淳安縣寬闊的街道上,眯着眼睛仔細觀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腦海中浮現出近日來透過王府戶籍從丁四口中了解到的淳安縣的家族勢力分佈圖。(他的眼神專註而深邃,彷彿要將這些信息深深地刻在腦海中。)他記得清清楚楚,淳安縣城內有三大家族最為顯赫,分別掌控着整個縣城的經濟命脈。
首先是李家,他們世代經營着規模龐大的鹽鐵生意,不僅在本縣影響力巨大,甚至在其他各地也有着他們的商隊。李家的掌權人,李霸以剛猛狠辣的手段,牢牢地控制並壟斷了縣內的鹽、鐵行業,更是藉助官場的力量對其他人進行打壓,使得本縣的稅收逐年上升。(想到此處,方正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接下來是王家,他們掌控着淳安的水源,豐富的水產資源讓他們穩穩地佔據了農業的霸主地位。王家家主,王悅恆企圖完全把控全縣的漁業,通過多年的苦心經營,逐漸建立起了一張巨大的漁網,讓普通百姓幾乎無法與之抗衡。
最後是劉家,他們則依託先進的織造技術,掌控了絲綢貿易。家主劉墨翰憑藉著聰明絕頂的頭腦,將絲綢生意做到了極致,通過高額的稅賦逼迫小戶平民無法與之競爭,使得淳安縣的杭綢在市場上聲名遠揚,劉家也因此積累了巨額的財富。
這三個家族壟斷着淳安縣的經濟,往往不惜出巨資贊助官員的升遷,以此換取更大的權利。他們以家族為核心,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而他們手中的權力更是成為了對百姓進行殘酷剝削的工具。
方正緊皺眉頭,心中清楚地意識到,要改變淳安縣的賦稅不平衡狀態,僅僅依靠中央朝廷的支持遠遠不夠。必須直接打破這些家族的利益鏈條,才能讓淳安走向真正的繁榮昌盛。(他的目光堅定,彷彿已經做好了迎接挑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