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交流,巫王餘音
就在六人組各自找到目標的同一時間,吉奧跟隨漢克利德來到選帝侯的中央高塔前。
高塔所在的地塊沒有市民居住,所有空間皆為附屬設施所留,偶爾見幾道人影,望見他們也是匆匆穿過。
高塔院牆內草木修剪整齊,翠綠中聚着幾團金黃,吉奧定睛看去,是金盞花。
但它們大多被陰冷的風吹散,只剩寥寥幾朵倔張地開着,相隔很遠,大抵不是最開始的一批,而是被打散的殘種。
高塔的磚石間,青苔牽拉着,鉤藤攀附其上。
高塔雖然保養如初,但卻透出一股陳舊。
打量幾眼,吉奧又隨漢克利德進入高塔,直到陰冷的濕氣被高牆阻隔,高塔內亮堂的源石燈光下照出另一番景象。
穿行的侍者,閑聊的貴族,角落的衛兵……終於讓吉奧看出這是選帝侯的高塔,
熱鬧的環境也讓吉奧暗自提起警惕:音樂會還未召開,這裏卻在籌辦宴會,這裏的選帝侯絕對在謀划什麼。
“南丁格爾子爵,早安,這位是?”
一位伯爵注意到了漢克利德和吉奧,微笑着招呼,漢克利德停下腳步,回答道:“波塔波夫伯爵,這位是選帝侯大人的貴客,大人有要事與他商談。”
“哦,那我就不打擾了。”波塔波夫先是退縮,隨後就像是想起什麼,又開口說道,“南丁格爾子爵,昨晚的話題我還有疑問。”
“我稍後就來。”
漢克利德言畢,再一次邁步,帶着吉奧轉進樓梯間。
一路螺旋向上,兩人走到高塔最頂層,停步於選帝侯的寢室前,會客室就在前方不遠處,但漢克利德沒有再向前挪動一步。
篤,篤篤!
漢克利德敲擊房門三下,房門應聲而開,漢克利德讓開身子,對吉奧說道:“閣下請進,我的任務只允許我陪同到此,祝您施彤領旅途愉快。”
“感謝漢克利德先生的祝福,音樂會見。”
目送漢克利德離開頂層,吉奧推開解鎖的房門,緩緩步入其中,反手關上。
吊燈昏黃,紙張散亂,詩集記於上。
落窗無光,書架層疊,四面替於牆。
“霍赫貝格選帝侯,在下叨擾了。”
吉奧望向搖椅上端坐的中年人,他正認真書寫信紙,並沒有回應。
“霍赫貝格選帝侯,您找我有何事商討?”
吉奧再次開口,沃爾納正盯着信紙的視線向外一轉,瞳孔猛地收縮,中年人趕忙放下信紙,活躍的生命氣息也重新變得內斂。
“生命冠冕閣下,請原諒我的怠慢,我最近得了重病,感知已經不像過去那般敏銳了。”
為何對我這麼尊重?吉奧有些奇怪。
“生命冠冕閣下也等久了吧?”沃爾納撿起桌上的文件,作勢遞給吉奧,“這是前往崔林特爾梅的樂團舉薦信,我已經簽好了。”
那文件還撒着新鮮的油墨氣,雖不清楚沃爾納的目的,但這文件倒是實的。
吉奧上前準備接過,沃爾納也像是喘過氣來一般,又接著說道:“不過,我也有要求要閣下完成。”
青年的腳步一頓,低眉說道:“願聞其詳。”
沃爾納撐起病弱的軀體,轉身走到落地窗前,一架落了灰的鋼琴顯得格格不入。
“我需要閣下和閣下的樂團帶着它前往崔林特爾梅,只有這樣,我的舉薦才會生效。”
沃爾納腦袋轉向別處,吉奧也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待看清后,淺眉挑起。
落地窗引入的幾縷朝陽劃出如夜晚月光下的圓形,一個譜曲台上,一疊精美的紙張擺在檯子上,散發出比之周遭更閃耀的光亮。
它靜靜立於光圈中央。
“金律樂章?霍赫格選帝侯,您知道您在說些什麼嗎?您讓我和我的樂團帶它走!?”
吉奧心中驚詫萬分,這可是金律樂章!
雖然只是仿本,還只有施彤領大區的部分,但這疊樂譜代表的便是施彤領大區在政治上的一切,代表了施彤領大區在萊塔尼亞的一切。
只有攜皇帝手諭的金律法衛才可挪動它的位置,現在居然要讓他這位巫王的後裔把它帶走!?
“霍赫貝格選帝侯,您這是在發動叛亂!”
吉奧言語凌厲,他絕不會接這樂章,一旦他接下,整個施彤領大區都會被視為叛變,不輸於高盧的兵禍會讓這裏生靈塗炭。
沃爾納盯着金律樂章,眼中目光黯淡,最後深深地嘆息,脊樑彎了些許。
“這是那兩位陛下的意思。”
吉奧聞言沉默。
既然是雙子女皇的授意,那結局不會太糟糕。
於他而言,這疊樂章他必須要帶,否則雙子女皇絕不會讓他靠近崔林特爾梅。
這樂章是誠意,也是限制。
但雙子女皇為什麼需要樂章,為什麼需要他來取?
“代價呢?霍赫貝格選帝侯。”
“閣下想必也看到樓下的宴會了,霍赫格選帝侯於一日前病重,生命垂危。”
沃爾納笑聲輕鬆,神情釋然:“他們都不想錯過拜見新任施彤領選帝侯的機會,我死了,對所有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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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這時失去樂章,就不能算選帝侯監管不力,只能怪巫王殘黨狡猾至極。
雙子女皇會獲得一柄利劍,不僅是對他的利劍,也是對施彤領的利劍。
吉奧對雙子女皇了解不深,他是被卡茲戴爾趕鴨子上架的,沒見皇家樂團都是他的師弟師妹們嗎?
過去的雙子女皇,如今的選帝侯姐妹樂得清閑,吉奧只能從記錄里查看她們的帝王之相。
而吉奧對她們上任后頒佈的一系列,恢復赫爾昏佐倫時期廢除的多種貴族特權的政令記憶猶深。
所以吉奧毫不懷疑,她們會因為貴族的權力鬥爭劍指施彤領,不是因為她們想做,而是因為她們能做!
“哪怕這保證並不可靠?”吉奧輕聲問道。
“我感謝那兩位陛下,至少她們仁慈地留了一條可行的路,為我的領民們。”
即便這條路不可靠。
沃爾納毫不懷疑雙子女皇的冷酷,但與此同時,他也毫不懷疑雙子高塔的陰影與巫王的餘音不相上下,終年受高塔陰影壓迫的他壓根分不清這兩者有何區別。
“那麼,沃爾納先生,我接受。”
“感謝您的仁慈,生命冠冕閣下。”
吉奧三步並作兩步,立於光圈中央,萊塔尼亞的象徵展在他身前,吉奧伸出雙手要將樂章捧起。
哪知沃爾納在此刻制止了他。
看着攔住自己的手臂,吉奧投向沃爾納的視線疑惑不解。
沃爾納反倒是搶先發問:“閣下,你在幹什麼?”
吉奧皺眉:“按您的要求取走金律樂章,霍赫貝格選帝候,難道您改主意了?”
“呃……生命冠冕閣下,你認錯了。”
沃爾納指着光芒四射的“金律樂章”解釋道:“這是樂章的仿本的仿本,就像博物館的館藏,是用來對外展示和在建國紀念日演奏所用,不是真品,真品在另一處地點保存。”
吉奧聽罷仔細瞧了瞧身前的樂章,確實與他登基時使用的不同:它居然會發光。
之前沒細看,還以為是吸收陽光的反射。
不過再細想一番,落地窗前擺放真金律樂章,是生怕它不出閃失,哪位選帝侯敢這麼干?
房間內的氛圍尷尬起來,吉奧許久后才出聲:“那沃爾納先生,真正的金律樂章存放在哪裏?”
沃爾納咳嗽兩聲徹底驅散不自然的氛圍,轉身踱步到南側的書架前,摘出一張樂譜。
伴隨着源石技藝的輝光,樂譜具象出譜線,跳動的音符與共鳴器協奏,那面書架竟隨着樂曲的進行化作源石技藝的洐生顆粒——精妙的法術造物。
顆粒組成的洪流不斷從書架處湧出,牆面向內凹陷產生缺口,缺口向內開拓現出通道。
樂畢,吉奧與沃爾納相繼步入狹長的通道。
“這隱藏手段精妙如瀑佈下的一顆頑石,不起眼,但內藏自然的精粹。”
吉奧說的是施彤領大區第四大瀑布——蒂凡尼瀑布。
它的下方有處大石頭,缺口下就是一處天然溶洞。
“閣下對施彤領的自然風光多有了解?”
沃爾納作為詩人自然是聽出了吉奧借指的對象。
吉奧也驚喜於沃爾納的配合,便回答說:“只是幸運認識了蒂凡尼女士,她自絕卻因自然之美獲得新生的經歷讓我記憶猶深,順便記下了這處景觀。”
“閣下離開前,能講給我聽嗎?”
感到活躍的生命力,吉奧郎聲回答:“當然可以了,沃爾納先生。”
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兩人走過甬道,抵達保存金律樂章的暗室。
暗室明亮,因為有人在此等待。
“塔斯汀!”
那立於譜台前的身影正是塔斯汀,他手夾一枚木製珠子,在他身後,是被炸開的異鐵塊與聚合劑混合的牆面。
“沃爾納,快20年沒見,你老得真快。”
塔斯汀望着詩人,許久不見,當年志得意滿的詩人狀若老者,而他,其實也差不多,也長皺紋了!
沃爾納沒有驚訝暗室那絕強的法術防護被破,畢竟塔斯汀是巫王承認的全萊塔尼亞最年輕的法術大師,他只是驚訝——
“你是怎麼知道這裏的?”
塔斯汀揶揄道:“這不是侯爵大人在九月革命那會的宴會親口對我說的嗎?”
沃爾納這才回想起那段痛苦的記憶,當年向天才少年吹的逼,今天全成迴旋鏢打回來了!
“塔斯汀,你要幹什麼,先和我們談談,不要拿全大區的人命開玩笑!”
沃爾納試圖用感情牌勸阻年輕時的朋友。
“沃爾納,你有你的苦,我也有我的恨,我不怪你背叛陛下,那你也別來阻止我!”
塔斯汀不為所動,吉奧見到這情景毫不驚訝。
他早就發覺塔斯汀不服自己了,心裏有小心思,他吉奧這輩子就沒看錯過人,但吉奧仍有疑惑。
“塔斯汀,你手上的珠子是什麼?”
吉奧從珠子上感受到了詭異的生命力,它的氣息,讓吉奧只能形容為——“死亡”。
這種生命力類型讓他聯想到了不好的東西,厚本想慢慢規勸塔斯汀的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玩脫了。
“一把小鑰匙,生命冠冕陛下,您知道亞空間嗎?”
吉奧面色大變,塔斯汀瞭然,便接著說道:“赫爾昏佐倫陛下還活着,就在那裏,陛下,您很優秀,但我認為,您的缺憾還需要赫爾昏佐倫陛下指出。”
可曾聽過屬於巫王的皇家樂團的演奏?
恩瓦德的黑森林,福特岡的湖泊與港口,施彤領的風暴……
您能想像到的關於萊塔尼亞的一切,都能在旋律中感受到。
巫王並不演繹,也從不指揮,他只漫步於其中。
作為他的樂手,你不得不依據他視線的指引,緊隨着他的步伐前行,一旦掉隊,你就會被壯美的旋律撕裂。
“我試着追隨,並無限接近於成功。
而在那時,我被世人稱為——巫王的餘音。”
塔斯汀將珠子砸入樂章!
——
《準時退場》
我是萊塔尼亞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目標是當一名裁縫。
其實我一年前已完成我的目標,但又被母親打回校園生活了,因為新的陛下把義務教育擴到了進階源石技藝理論,所以我就來到了高中學校。
我記得這裏是伯爵的高塔來着。
學校里有許多貴族後裔,雖然只是挂名,考試的時候才會來,不過也有例外,比如教授來臨時授課的時候。
考試時除了有自己圈子的貴族,另一個外人就是來此主持的考官了。
陛下知道一位金律法衛對青春期的小孩有多大的吸引力嗎!?
“大家要好好學習知識,爭取在音樂會考取一個好成績,為萊塔尼亞的人民奉獻,為泰拉人民奉獻!”
這話母親也說過,不過目的是讓我當一名文官,抱上鐵飯碗。
但我尋思經濟也沒有不景氣呀,咱家有房有車有店又不是吃不上飯,為什麼不能幹裁縫?
但母親說一不二,說什麼也要讓我去吃國家飯,我只得作罷,斷了繼承衣缽的心思。
今天我翹了課,偷偷跑出學校。
雖然很對不起母親,但那可是皇家樂團的音樂會!主辦方的服務人員拿着“請準時退場”的牌子,每過一個人都要提醒一次。
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其實我一個學古典樂的根本不理解新興的電子音樂,我能耐着性子聽下去,是因為我喜歡樂團里的樂師。
我感覺她也在看我,一見鍾情知道吧?就是那種感覺。
畢竟是同齡人,會有想法也很正常。
工作人員招呼人離開的時候,我沒聽清,等回過神來時,滿身汗漬的她已經站到我面前了。
“小先生,能帶我了解一下這座城嗎?”
“我?啊!是我嗎!?”
“是啊,我不想花導遊錢呢~”
如果只講到這裏,這將會是一段甜蜜的青春故事,但大家還是聽聽後續吧!
我在那天晚上知道了生不如死的滋味,那一翹就翹了半個來月。
事後才知道,哪有什麼一見鍾情,全是法術加料!
同學們要引以為戒,千萬不要逗留在任何音樂會現場,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哪個獵人盯上你了!
今天的公開課就上到這裏,大家要記住,一定要準時退場!
不是誰都能像我一樣反過來吃死她的。(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