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藉此身，來人間一趟
“老頭，好久不見，你沒死啊？”
這是兩人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你也沒死。”
聞言，江寒微微一笑。
他把自己埋了之後，在蘇醒的第一時間，都會來尋這老頭。
八次埋葬，算起來兩人相識了差不多幾十年。
幾十年前，這老頭垂垂老矣，只差一口氣就死了。
但是幾十年後的現在，還是垂垂老矣。
這是一個疑似不死的凡人。
“老頭，你教我養生唄？你怎麼做到凡人不死的？”
聞言，缺牙老頭罵罵咧咧，這是咒他沒死？
“這亂世中，命如草芥，想生存下去，難上加難，想死又沒勇氣，於是便只能半死不活了。”
缺牙老頭也不管江寒有沒有聽懂，用力揉搓江寒的腳底，疼得江寒齜牙咧嘴。
“好了，服務完畢了，三顆靈石。”
“真貴！”
“那一絲葬氣，怕是化神境強者都無法幫你解決，這算很便宜了。”
說完，老頭端着木盆離開了包廂。
吃了幾塊果盤，江寒正準備舒舒服服睡個午覺。
這才想起那個便宜小師妹還在怡紅樓外面等着，當即就跑了出去。
果然，趙夢蝶一臉氣憤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手撕了……
揚言要和大師兄告狀。
她氣得脖子通紅，臉頰紅潤。
這般模樣，倒是多出了幾分少女羞澀的風情。
自知理虧，江寒不敢多言，隨手掏出個禮物。
那是一件青銅梳。
見到青銅梳，趙夢蝶眼前一亮，但還是忍住了，倔強地轉過身，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這三師兄，怎麼隨身攜帶女兒家的東西？
想必不是經常撩妹？！
紅塵心太重了。
這樣之人，難以在大道上有所成就。
修行了幾十年，還是築基初期，恐怕這輩子都無法修到結丹境了。
不過……
趙夢蝶餘光偷偷瞄了一眼那青銅梳子，心中微動，那梳子造型真好看……
“要是師妹喜歡的話，大可拿去。”
見此姿態，江寒一笑，這個小師妹就跟小孩子一樣好哄。
一個小物件，一塊糖果，就忘記生氣了，心思很單純。
最終，趙夢蝶撇着嘴，默默收了下來。
“對了，這青銅梳子有靈氣波動，可讓秀髮保持烏黑，師兄從哪得來的？”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即便是踏足了修行之路，依舊愛美。
江寒乾咳一聲，並沒有回答。
總不能說……這是他在地下挖出來的吧？
江寒趕緊扯開話題：“對了，幾十年前，我第一次修行下山的時候，去了一個叫方家村的地方，有點因果還沒有了結。”
“我把這樁因果了結，就隨你回蒼雲宗。”
他的眼中浮現出了追憶之色。
在修士的眼中，幾十年彈指一揮間，歲月匆匆。
但是對於凡人而言，這幾十年，足夠一個人，生老病死，輪迴一世了。
江寒負手在後，腳步生風，步法很快。
築基境已經可以御空飛行了，但是在人間御空，終究太驚世駭俗。
趙夢蝶在後面直追，拼盡了吃奶的力氣，才能勉強不跟丟。
三師兄是築基初期，而她可是築基後期的修為，速度居然跟不上？
這三師兄有點不凡啊！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不覺得出奇。
畢竟自身的實力不咋樣，要是連逃跑的能力都沒有的話，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他們趙家曾經收攏過不少實力弱小的散修，那些散修身上，出奇的，擁有多種身法遁術。
修為提升不上去，就只能在逃命上琢磨下功夫了。
這是一種向現實妥協的無奈。
一人一前一後，在黃昏時刻，來到了一個小山村。
這裏炊煙裊裊，正是人間飯熟時。
江寒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的追憶之色。
幾十年前，他萬葬劫體第一次發作散功的時候，因緣巧合之下，來到了方家村。
當時，動了歸隱的念頭，所以他選擇在方家村暫住一段時間。
一次偶然的機會，見到農忙的農夫種莊稼，突發靈感。
莊稼可以種，為什麼他自己不可以種？
這就是埋葬自身的源頭了。
當初江寒住的房子，是租的，欠了碎銀三兩。
由於種種原因，不能還上。
那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昔日的房東，或者其後人。
欠別人的東西，要還。
這是江寒樸素的認知。
不會因為自己是修仙者，對方是凡人，就發生改變。
不過，這還是有點難度的。
畢竟幾十年過去了，足以送走一代人了。
江寒和趙夢蝶走在村間，不少方家村的村民紛紛探出頭，神色驚艷。
好一對俊男俏女，宛若仙人一樣。
兩人應該是落煙城內的大家族子弟吧？氣質太出塵了。
其中有不少老人怔怔看着江寒，覺得江寒有點眼熟。
但是仔細回想這一道身影，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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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頭的婦孺情報機構打聽了一番。
江寒這才知道昔日的房東，在一場戰亂中，全家喪命了。
在兵亂馬亂的時代，就連一座墳都沒留下。
江寒嘆息了一聲。
這就是凡人的一生啊，身不由己，宛若浮萍一樣，飄到哪裏，就在哪裏紮根。
半點由不得自己。
兩人只得無功而返。
路上，趙夢蝶撲閃着大眼睛，疑惑地問道：“三師兄，當初你也是修行者了，缺這點銀兩嗎？為何不直接買下那宅子，偏要租？”
江寒目光有點空洞。
“人之一世，哪怕是修仙者，何嘗不是一生都在租借？租下這副肉身，來人間一趟，死後又歸還回去，離開人間。”
趙夢蝶一下子愣住了，她從未以這樣的視角看待過自己。
眼前的三師兄，有着別樣的慧根，對大道有着極為特殊的感悟。
難道她之前，一直小覷了這個公認的，不學無術的，第九峰的三師兄？
就在趙夢蝶發懵的時候，江寒咳嗽了一下，嘿嘿笑了笑。
“當然了，主要還是當時太窮了，買不起。”
江寒哈哈一聲。
這一段因果，註定無法直接了結的了。
恰似那人生，終究有完不成的遺憾，他不是一個追求盡善盡美的人。
“該回去了，最近整個青洲都不太對勁。”
江寒眼睛一眯，雖然他在躺屍，但不意味着他什麼都不知道。
“蒼雲宗是青洲第一宗門，誰敢造次？況且三師兄大可放心。”
說到這裏，趙夢蝶壓低聲音，湊到江寒的耳邊，輕輕說道。
“此番我帶來了陸沉師兄的一枚劍印，可殺元嬰期以下所有生靈。”
江寒搖了搖頭，這妮子警惕心太鬆了。
那一枚劍印氣息，若有若無散發。
有心人細細推敲，肯定察覺出端倪來。
而殺手鐧，一旦被人知道，還能算得上是殺手鐧嗎？
陸沉師兄考慮到了其中的諸多風險，唯獨沒有預料到，其實最大的風險就是，把這件事交給了小師妹來辦……
趙夢蝶還不知事情的嚴重性，大大咧咧說道：“放心，師妹罩着你。”
“恐怕罩不住。”
江寒目光從趙夢蝶剛剛發育，還平平無奇的胸前移開。
然後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天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