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你背後之人是誰
白兮若蹲了下來,從手中的籃子拿出幾盤菜。
輕聲說道:“吃吧,我們凡間的規矩,吃飽了上路才不會冷。”
梅詩語眼中先是閃過驚愕,隨後沉默。
再一言不發的爬到那幾盤菜的面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沒有用筷子,就這樣用手抓着,不斷地往嘴裏塞着飯。
吃着吃着就開始無聲的哭起來,邊哭邊繼續往嘴裏塞食物。
白兮若自始至終未說一句話。
許久,等盤子裏的菜都被吃完的時候,梅詩語才停下狼吞虎咽的動作。
“辟穀丹吃的久了,都忘了食物是什麼味道了,怪不得聽人說斷頭飯很好吃,原來,是真的很好吃。”
梅詩語笑着說道:“這肉很好吃,像我八歲那年從徐府的看門狗口中搶的肉,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肉。”
“即使後來我能吃的起肉了,卻一直沒有那年的肉好吃,沒想到,今天終於又吃到這麼好吃的肉了。”
白兮若看着她,開口:“你早已有赴死的決心,你借我之手讓宗門處死你,為何。”
梅詩語笑着說道:“跟聰明人打交道真是省心啊,若不是處境不同,我們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白兮若出聲:“不會,我與你不會成為朋友,我心思重,兩個心思重的人不會交心的。”
梅詩語喃喃道:“是嗎?”
白兮若未說話。
梅詩語也未說話。
許久
梅詩語聲音輕到不能再輕:“這些年,我步步都算計,我為你設計了兩條路,你連一條都未走,你能看穿我,是不是,說明你跟我也是同類人。”
說完就抬眼熱切的看着白兮若:“我們是同類人對不對,我做的都沒錯是不是,只是我差一點運氣,若是我有你的一半運氣,我今日就不會輸。”
白兮若看着她:“你早已經死了,死在了你知道你是他親妹妹的那天。”
梅語詩聽到這話,瞳孔緊縮。
“你的靈魂,你的良知,你的一切,早就死在了那天,後面的這些日子,你不過是背着一副軀殼行走在世間罷了。”
梅語詩呼吸急促,對着白兮若咆哮:“你知道什麼!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覺得我下賤是不是,覺得我當初第一時間就該畏罪而死是不是!”
“哈哈哈哈,我,我勾引了自己的親哥哥,我還跟他上了床,我還懷過孽種,哈哈哈。”
梅語詩笑着笑着,眼中閃過嘲諷:“也是,要是你,肯定會第一時間就死了,早死了,怎麼會像我一樣死皮賴臉的還活着。”
白兮若看着她靜靜說道:“不會死,會活着。”
“你騙我。”
白兮若沒有再說話。
梅語詩啞聲說到:“你活的下去嗎?你這種離開呵護就會枯萎的嬌花會活下去嗎?”
白兮若:“你非我,你的路不容易,旁人也並非你想的一帆風順,我會活着,會努力的活着,”
梅師語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輕聲說道:“我為你設計的第一條路,你這種天之驕女,從未受過傷害,一直被眾人保護的這麼好,內心定是愚蠢善良,在徐楠找你說那些話,你定會為我求情,饒了我。”
說完看了一眼,眼前的餐盤,笑着說道:“可你居然是來給我送斷頭飯的?”
白兮若接過她的話:“你為我選的第二條路,我不會來救你,但是徐楠之後會將你的死全怪罪在我身上,從而不會輕生,終生都會想着怎麼為你報仇。”
梅詩語猛的抬頭,看着白兮若。
語氣輕顫:“為什麼?”
“你是一步一步從最底層爬上來的,你這樣的人,怎麼會眾目睽睽下對我下藥。”
“而且是眾目睽睽下對我這個受大部分人關注的人下藥。”
白兮若說完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讓自己被發現。”
“或者說,你是想藉由宗門之手,逃離什麼人的控制。”
“若是我按照你設定的第一條路,我為你求情,你活下倆,可你靈根被抽,修為皆廢,就算你活了,那些人也不會繼續控制你了,因為你沒用了。”
“若是我沒救你,你也可以完美的通過死亡來掩蓋一些事,徐楠會將矛頭針對我,而不是他,你背後之人就會以為他不知道這些事,從而放過他,”
梅語詩猛地跪了下來,抓着白兮若的裙子:“徐楠他什麼都不知道,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是乾淨的,他很善良,他從來做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你不要打擾他,我求你,我給你磕頭,我求求你。”
梅語詩說完就不斷地磕頭。
白兮若看着她:“你覺得磕頭有用嗎?”
梅語詩動作一僵。
白兮若:“你那件鞭子不止有妖的怨氣,還有鬼氣。”
“若是我但凡被這鞭子傷到絲毫,那鬼氣就會順着傷口上我的身,所以你背後之人是想奪舍我?”
“我一個築基期弟子,有何可奪舍,除非,真正的目標是我的師父——靈虛仙尊。”
梅語詩渾身開始顫抖。
白兮若冷眼看着她。
“你背後之人是誰?”
“你可以選擇不說,他能控制你,要麼是給了你豐厚的財力或者其他,或者是有了你把柄。”
“或者只是那人用徐楠的命來威脅你了。”
梅語詩眼中的驚恐越來越多。
不斷地搖頭:“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這樣的,沒有,都沒有。”
白兮若上前,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你可以不說,但是,徐楠他就不會活下來了。”
梅語詩眼眸睜大,眼中閃過憤怒,抬起手就要扇白兮若。
白兮若抓住了她的手。
梅語詩憤怒的說道:“你一個真傳弟子與惡魔有什麼區別,你跟他們都一樣,什麼名門正派,什麼正道君子,你不過也是虛偽噁心的偽君子罷了。”
白兮若將她的手甩開,梅語詩倒在了地上,扯到了傷口,痛苦的又咳出血跡。
白兮若聲音平靜:“你本可以翻身,可惜你此生犯了最大的錯誤就是,深陷泥潭卻還動了真心。”
“動心之後,數次慘遭折磨卻依舊發現不了自己識人不清,哪怕此刻依舊相信別人。”
“本就屬於絕境中廝殺,你卻中途去求了不該求的東西。”
梅語詩嘲諷的說道:“你知道什麼,你們這些天之驕子怎麼會懂喜歡是什麼?”
白兮若眼中閃過一絲悲憫。
“你可知,若是你被執行死刑,你的家人會得到一筆安撫費,你兩百多歲了,你的家人直系只剩下......”
梅語詩猛地看向她。
白兮若看着她說出了那兩個字:“徐楠。”
梅語詩不斷的搖頭,喃喃自語:“不是的,不是的,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們經歷過什麼,你不知道我們是怎麼過來的,你什麼都不知道。”
眼中逐漸顯出一絲慌亂,又壓下去:“對,沒錯,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這裏胡說八道!對!你在胡說八道。”
白兮若看着她:“你很聰明,你知道我說的什麼,你也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還有不到三個時辰你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你糊塗了大半生,最後真的就想糊塗的走嗎?”
梅語詩恨恨的看着她:“你少裝好人,你不過就是想知道背後之人是誰。”
白兮若點頭:“對,沒錯,你將那人告訴我,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
“這些年,你也懷疑過的,不對嗎?女子最會幹的就是自欺欺人,當局者迷。”
梅語詩聲音沙啞的開口:“若你是我,你會想知道最後的答案?”
白兮若開口:“不會,我若是你,生命最後時刻我不會想知道他如何,好還是壞都無所謂了,落子無悔。”
“只是,有些事可為,有些事不可為。”
梅語詩笑着笑着哭了起來:“那你都不想知道,你憑什麼會覺得我想知道。”
白兮若嘆了一口氣,拿出手帕,輕輕擦掉她的眼淚,輕聲說道:“因為你是一個在小時候就丟了糖的女孩,這終生你都在拚命的找糖,哪怕是砒霜,你也捨不得扔。”
梅語詩愣愣的看着她。
白兮若拿出一顆糖,放在梅語詩的手心。
“這顆糖是話梅糖,小時候覺得有點酸不喜歡,現在長的了反而覺得剛剛好。”
“哪有一直甜的人生,有酸有甜才是人生。”
梅詩語顫着手將糖紙剝開放進嘴裏。
眼淚流的更厲害:“是甜的。”
.......
梅詩語吃完糖坐在角落沉思許久。
許久
沙啞的聲音開口:“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有次任務我差點死了,是他救的我,後來每次我接的高風險任務,其實都是他幫我完成的,每次見面的時候在南至城匯合,他帶了隔絕神識查探的披風。”
“他最開始從未要求要什麼回報。”
白兮若開口:“那鞭子也是他給你的嗎?”
梅語詩搖頭:“不是,但是是他告訴我有三個散修,手中有一件能讓我贏的武器。”
白兮若點頭:“你為何覺得黑衣人是幕後之人,而不是那三個散修?”
梅語詩眼中閃過厭惡:“我賠了那三個人接近一年,他們就是披着人皮的草包,沒那本事。”
“而他......”梅梅語詩雙拳緊握。
“鞭子我拿到手的時候,他說,裏面的妖力怨氣太大了,怕我控制不了,他幫我處理一下,三個月後他將鞭子還給了我。”
“鞭子在沒有給他的時候,裏面是沒有鬼氣的,那鞭子被我用赤陽水泡過,當時也怕這裏面不幹凈,後來那人幫我處理過,我就沒有再用赤陽水泡過了。”
白兮若繼續說道:“你跟他靠什麼聯繫?”
梅語詩搖頭:“沒有聯繫方式,南至城城口有家打鐵鋪,他每年八月會在在那裏待三天。”
白兮若看着她:“既然他對你不錯,你又為何會想通過宗門處罰來斷離跟他的聯繫?”
梅師語面上露出驚恐:“他最開始那年是好,無償對我好,我以為他是看上我這身皮肉了。”
“第二年的時候,他,他在我身上下了入夢咒。”
白兮若蹙眉:“入夢咒是什麼?”
“是邪修的一種術法,我每次夢見什麼,他都會看見,後來我每次但凡睡着,他就會控制我,讓我去他想看的地方,我每次醒來的時候,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去過哪些地方,做過什麼事通通不記得。”
“每次醒來,我就會大腦像被人用針扎一樣,還是幾千根針扎。”
“我是普通內門弟子,很多地方去不了,後來,他......”
梅語詩臉上露出恨意:“後來,他會控制我的身體,讓我勾引那些權限更高的內門弟子,讓讓他們帶我去一些地方。”
“最開始只是一個人。”
“後來一晚上是好幾個人。”
“我即使是淬體,也承受不住被人天天采元陰,我身體越來越差。”
“我不想繼續這樣了,可但凡我說我不想做了,腦子就會有一萬根針在同時扎你。”
“我想過自殺,他說我若自殺,他就殺了徐楠。”
梅語詩說完看着白兮若。
“我說的都說完了。”
白兮若點頭。
看着梅語詩執拗的眼神心裏嘆了一口氣。
“蒼梧峰,一般人是上不來的,有陣法加持,可他上來了,他來找我的時候,身上帶的玉佩是丹修峰的玉佩。”
“那玉佩是丹修峰親傳弟子的玉佩,且那玉佩上的絡子是粉色。”
“那日他苦苦來哀求,可他的身上卻有香膏味,這香膏是最近在女修中很火的荔溫果味。”
“他來求我了,然後我將他趕走了,他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事不過三,你的生死大事,他連第二次上門都未來。”
白兮若轉身看着愣在原地的梅語詩:“一個真的喜歡你的男人,是容不了有第二個男人出現的,可這些年,他默認了你的行為。”
梅語詩喃喃的說道:“很多他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幾個,他阻攔過我的,是我沒聽他的話。”
白兮若看着她:“他是徐家全力培養的嫡子,他的謀略不比你淺。”
“他若是真不知,又怎麼會不問,你送他的這些靈寶是如何來的。”
“他若真的心疼你,又怎會在你說你成為何長老的弟子后對他說重新開始,他卻不說話?”
“愛是長覺虧欠,就像你一樣,哪怕自己早已千瘡百孔,卻依舊時時刻刻為他着想。”
白兮若說完看着癱坐在地上的人。
“我不會替你求情,我也不會原諒你傷害我及給我下藥的事,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了,你就要上路了。”
“梅語詩,你要是想,我可以將徐楠趕出崑崙。”
梅語詩沙啞着聲音說道:“我可以換一個要求嗎?”
白兮若看着她沒有說話。
“等我死後,可以幫我把我的骨灰撒向棱谷鎮的那條小河嗎?我最快樂的日子就是棱谷鎮每天在河裏每天和爺爺捉魚的日子了。”
白兮看了一眼她,最後轉身離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