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仁義之師

一開始，突竭斯人完全沒有反應。

雖然左谷蠡王和左賢王在南邊連續遇挫，但大部分突竭斯人只是覺得，南人不再像以前那樣好欺負了。

他們根本沒想到，南人居然會攻入草原。

所以，當燕山衛的車隊進入草原時，突竭人茫然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們反應過來后，就只剩下了憤怒：卑鄙的南人居然踏上了長生天的土地！

這是對突竭斯勇士的羞辱。

這羞辱只有用南人的鮮血才能洗刷。

於是，靠近邊塞的突竭斯各部族紛紛行動起來。

成年男子跨上戰馬，拿起弓箭彎刀，自動聚齊起來，攔在燕山衛的前面，開始騷擾、遲滯楚軍車隊，為大王們集結軍隊爭取時間。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早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一支四千人的楚軍騎兵部隊，就越過他們的防線，溜進了茫茫草原里。

就像一條魚兒溜進了海洋

一般來說，一支四千人的隊伍，是不可能不被人察覺的。

但架不住寧易有掛啊！

一旦系統提醒有戰鬥任務，都不用模擬，直接改變前進方向，繞一下就行了。

要實在繞不過去，或來不及繞了……那就打唄！

比如剛才！

這是一支小部落。

男女老幼加起來也才兩百多人。

戰鬥非常輕鬆。

這些人直到騎兵旅來到跟前才發現不對勁。

想跑時已經來不及了，最後全都做了俘虜。

寧易讓人把族長叫來，問他大青山腳下的那座城在哪裏。

族長說，地鼠不會離開自己的窩，鯽魚不會離開自己的池塘。

他生來就在這裏放牧，從未離開這片草場。

他聽說過那座城，但從未去過那個地方。

寧易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揮手讓人將他帶走。

沒想到，俘虜中一個穿得破破爛爛，像奴隸一樣的人站起來，衝著他嘰里呱啦說了一通。

褚景崇給他翻譯：“這個人說族長撒謊。每年冬天，全族都會趕着牛羊，去那塊背風的地方躲避風雪。”

在得知這人也知道那座城的方位后，他讓人將族長砍了。

他對這人很感興趣，問這人叫什麼名字，是不是這個部族的人。

果然，這個名叫扎布的人說，他是丁零族的人。

寧易又問他丁零族怎麼了，他為什麼會在這裏。

扎布回答：

“自從天與地分開，太陽和月亮分管白天和黑夜，

我們丁零人就在洛爾齊斯河畔放牧。

但後來突竭斯人來了，他們殺死我族的勇士，擄走了我們的牛羊。

我不願意跟着他們去殘害周邊的部落，便流浪到了這裏。”

褚景崇翻譯后，又給寧易解釋：“他是摩訶，草原上最卑賤的那種人。”

在突竭斯語裏，摩訶就是塵土的意思。

他們的部族被突竭斯人攻滅，自己又不願意屈身於仇敵。

沒有草場，沒有牛羊，沒有族人，他們是草原上的孤兒，是比青草更低賤的泥土。

在突竭斯貴人的眼裏，他們都不能算人。

寧易眼前一亮。

這不就是大楚天然的盟友么？

他問扎布：“像你這樣的人多麼？”

扎布回答：“我這樣的人，像長生天上的星星，像洛爾齊斯河邊的沙子，數都數不清。”

他告訴寧易，突竭斯最開始只是陰山腳下的一個小部落，是當時草原霸主柔然的鍛奴。

柔然衰落後，突竭斯在崛起的過程中，不知摧毀、兼并了多少部落。

這其中有很多人都像他一樣，不願意和仇人睡在一個帳篷里。

寧易非常興奮。

他覺得，就算只有這一個發現，這趟草原之旅也值了。

他正想多了解一些摩訶的情況，突然另一邊傳來小孩的哭鬧聲。

他循聲趕過去，看到在一堆人的圍觀下，一個士兵按住一個突竭斯小孩，揮刀正要砍。

一旁的地上，已經躺了好幾具突竭斯成年男子的屍體。

他連忙喊止。

“你們在幹嘛？”他問一旁的副旅帥林平志。

林平志回答：“我們在減丁。”

“減丁？”

“對呀！這是楊大帥傳下來的規矩，凡是身高超過車輪的韃子，都要殺掉。”

寧易哭笑不得：“我記得楊大帥是前前朝的吧？我記得我沒定過這種規矩吧？”

部下們立刻緊張起來。

太保反覆強調過，要無條件服從上級。

林平志諾諾道：“剛才太保叫人處死族長，我們還以為……”

“那是因為族長欺騙我。再說了，這小孩也沒車輪高啊！”

提刀的那名士兵辯道：“楊大帥也沒說車輪是站着的，還是躺着的啊！”

那要按躺着的車輪來比，別說人了，就是一隻老鼠也得死。

他不想跟一個普通士兵抬杠，便說：“行了，把刀收起來。你們比韃子還狠，韃子好歹還留幾個人帶回來做奴隸，你們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那士兵鬆開了突竭斯小孩，但明顯還是不甘心：“可韃子殺了我們那麼多人……”

“所以你就像韃子一樣亂殺無辜？你被一條瘋狗咬了，你會趴到地上，像一條瘋狗一樣咬回去嗎？”

他拿過士兵手裏的刀，給他插回刀鞘里，然後拍着他的肩膀繼續說：

“如果這孩子長大后和大楚為敵，那在戰場上，我們應該毫不猶豫地殺死他。

但現在不行，記住，我們不是禽獸。

我們是大楚王師，是仁義之師，正義之師……”

……

半個時辰后，寧易騎在馬背上，一邊行軍一邊說：

“我們是大楚王師，是仁義之師，正義之師，一定要牢記這一點。

要知道，我們軍人的職業就是殺人放火。

如果沒有底線，那我們就比普通人更容易墮落，最後變成只知道殺戮和毀滅的禽獸、惡魔。

所以，無論在任何時候，我們都要以軍中的制度紀律，來約束自己。

比如現在，就算我們身在敵境，也不能白拿老百姓的東西，得用錢去買。”

說著，他指了指那些馬背上的綿羊。

周圍的褚景崇、林平志等人都低着頭，接受他的教誨。

但一個士兵有不同意見：“那其他的羊呢？為什麼不一起買下來？”

寧易回答：“我們要不了那麼多。”

士兵又小聲說：“可是……”

他的聲音被馬蹄聲覆蓋，沒人聽見他說了什麼。

只是在他們身後的那處部族營地里，倖存的那些突竭斯人，看着滿地的牛羊屍體欲哭無淚。

這群挨千刀的南人，雖然放過了族裏的未成年男子，也沒有禍害族裏的女子，但他們卻把族裏所有的牲畜都殺了。

接下來的這個冬天可怎麼過？

騎兵旅在扎布的指引下，奔大青山而去。

扎布加上系統，使得行軍順暢無比。

沿途大軍又攻克了幾個部落，主要是為了解救裏面的漢人奴隸和摩訶。

寧易仍會約束部下不要濫殺無辜。

不過，他依然會下令殺掉成年男性，以及所有的牲畜。

這樣不僅能削弱突竭斯人的力量，製造混亂，也能預防消息走漏。

五天後，騎兵旅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大青山腳下。

那座城還只建了一半。

騎兵旅只一個衝鋒，這裏的部族軍就全線潰敗，四處奔逃。

楚軍很快便控制了局面。

但遺憾的是，安慶宇並不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