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
會議結束后,眾人紛紛離開王宮,塔列朗卻獨自留了下來。作為昔日“黃袍加身”的第一功臣,塔列朗和王室的關係極不一般,而塔列朗自身深明進退之道,即使在聲望如日中天的年份,他也從未想過要競爭總理的位置,而是心甘情願的繼續干本職的外交工作。
所以,20多年來,儘管法國政壇風雲變幻,內閣總理如走馬燈般換了一波又一波,但外交部卻是雷打不動的掌控在塔列朗的手中。
菲利普國王平日裏雖然喜愛花天酒地,但是也並非不學無術之輩,對於當前法國所面臨的情勢,他心中十分清楚,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反對將法國帶入戰爭。
“我的侯爵,陸軍的軍頭們已經把話說的如此明確,顯然是畏敵如虎了。若開戰後,我軍一鼓作氣即使和德軍打個平手形勢都不算壞,可眼看着德國人都合成了炸藥,還想靠着堅守防線困死德國豈不是痴人說夢嗎?”身着紅藍雙色華麗禮服的菲利普國王對塔列朗推心置腹的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阿貝爾總參謀長反對進攻不假,但這只是戰術上的問題,我們也不需要過於擔心。只要我們下定決心,此番即使不能徹底擊敗德國,通過和談收回阿爾薩斯和洛林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畢竟,皇家海軍一旦封鎖了德國的海岸,德國工商界是無法忍受長達一年以上的蕭條的。”塔列朗誠懇的說道。
“按照你從前所說,我國當下最佳的策略依然是儘可能阻止英俄和德奧之間的攤牌,箭只有架在弓上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一旦射出去,也就失去了任何威懾性。所以,我還是覺得。想辦法把土耳其問題簡化,只要能使我們抽身事外,實在不行和奧國做一些單邊的交易也是好的。”菲利普繼續說道。
“土耳其問題到現在已經斷無和平解決的可能性。希臘保加利亞和土耳其之間是幾個世紀的血海深仇,不過若使我們抽身事外倒不是沒有辦法。”
“那為何還要鋌而走險?”菲利普問道。
塔列朗長嘆了口氣道:“我擔心以目前的態勢發展下去。德國遲早會有抗衡全歐的實力,到那時就算箭還在我們的手上,可弓都已經廢了,箭還有什麼用?德國的重工業產品已經接近英俄法三國的總和,而且最多5年時間,一定會超出。德國陸軍的兵員素質和指揮能力在當前歐洲無能出其右,若是再配以絕對優勢的工業實力,那麼我們還有還手的力氣嗎?”
塔列朗說完。看看菲利普國王,後者微微低頭,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塔列朗繼續說道:“德國的化學工業,電器工業和內燃機製造飛快發展,已經完全凌駕於我們和英國之上,這些都是未來戰爭的基礎。有情報說,德國陸軍已經開始大規模列裝軍用卡車和裝甲戰車,阿貝爾將軍之所以不願主動進攻是因為他在三年前訪問柏林時見識過德軍的堪稱恐怖的新式武器,而這種武器我們尚無法製造。”
“既然德國已經如此強大,我們聯合英俄的勝算又有幾何?”菲利普反問道。
“陛下。阻止德國變得過分強大是法國外交部幾個世紀以來的首要目標。1892年戰爭后的若干年裏,我之所以尋求和德國的諒解,一方面在於為我國自身的利益。令一方面我未曾想到德國的發展速度如此之快。現在看來,當初的策略有得有失,我還是低估了德國人的潛力。事到如今,聯合英俄擊敗德國已經是我們的最佳選擇,否則若干年後法國將徹底淪為歐洲的二流國家。”塔列朗感慨的說道,一時間思緒萬千。
“你的結論不錯,但前提是能夠擊敗,如果我們沒能打敗德國,反被德國所敗。那恐怕就算二流國家我們都做不成了。”菲利普搖搖頭,洒然一笑道。
“可是。眼下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放手一搏了啊!因為其他的所有選擇最終的結果都沒有本質區別。即法國永遠失去和德國作為同級別對手的資格。”
聽了塔列朗的話,菲利普沉默了。就他本人來說,即使安穩的做一個二流國家的君主也比做一個亡國之君要好的多,不過這些話終究說不出口。
“陛下,我把您的榮譽視為我生命的唯一價值和終極目標。如果僅僅是為了我自己,我是斷然不會冒如此風險的。”
“侯爵有心了。”菲利普淡淡的說道:“不過,眼下既然德國人搞出了合成氨,英國人的封鎖效率自然要大打折扣,所以穩妥起見我認為應該延緩戰爭爆發的時間,從長計議。畢竟,兩大集團的矛盾不會消失,而德國雖然日益強大,但歐洲以外的世界還存有變數。比如,英國若能獲得美國的支援,則戰爭的進程怕是又要另當別論了。”
“既然陛下還有所擔心,那老臣知道該怎麼辦了。我這就前往維亞納,爭取就土耳其問題和奧國達成諒解。”塔列朗順從的說道,似乎沒有一絲不悅的神情。
其實菲利普國王打一開始就反對開戰,只不過耐不住各方面的壓力勉強同意,主要是在當時看來皇家海軍的封鎖是比較靠譜的,可眼下封鎖已經指望不上,難道法國陸軍的斤兩菲利普國王自己還不清楚嗎?所以,他在聽取了軍方的建議后,果斷對塔列朗施壓,只要塔列朗改變了主意,那麼剩下的克萊蒙梭總理就算是“王八吃秤砣”也無濟於事了。畢竟,法國內閣總理的權勢比美國的總統要小得多,受到黨派的掣肘也大得多。
在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裏,塔列朗先是召見了英俄駐巴黎大使,就局勢的變化提出了法國的建議。
既然德國可以用空氣製備炸藥,那麼依靠先前的封鎖戰略顯然是無濟於事了,對此英俄兩國也都心裏明白,所以當塔列朗提出延緩開戰後。兩國均表示接受法國的建議。其實不接受也沒辦法,只要法國還沒有開弓,主動權就始終握在法國的手裏。
同時。塔列朗還向兩國大使轉告了法國處理土耳其問題的大致思路:法奧之間通過某些交換在戰後取得再平衡。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法奧兩國均不參與戰爭。如果保希兩國擊敗土耳其,那麼奧國將獲得法國在下亞細亞的某些權益,同時再給法國某些補償;如果土耳其單獨擊敗保希兩國,那麼法國會約束土耳其保持戰前的領地,而奧國則必須迫使保加利亞給於土方以經濟方面的補償。
接着,塔列朗又馬不停蹄前往維亞納和哈布斯堡帝國首相塔恩會面。塔恩對於法國方面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感到十分奇怪,不過在他看來這自然是好事而不是壞事。在所有大國中,奧國是最不希望發生戰爭的。如果能夠和平解決。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塔列朗對奧國提出的方案也比較簡單,即保希獲勝后,兩國自行分配土耳其在歐洲的領地,奧國獲得法國在塞爾維亞的支配地位;同時,法國將繼承奧國在兩西西里王國的利益,法軍將接替奧軍進駐那不勒斯。
這份方案看似公平合理,而且對奧國來說執行難度也不大,不過既然優勢轉到了自己的手上,塔恩自然不會錯過向法國敲竹杠的良機。
在和柏林協調后,塔恩原則上同意了塔列朗的提議。他提出的唯一的反建議是如果希臘同意加入歐洲關稅同盟,則其他國家不能提出異議。
塔恩的回復倒也不出塔列朗的預料,只不過希臘是否加入由德奧主導的歐洲關稅同盟顯然不是法國能決定的。就是希臘自己也無權決定,這件事上正主是英國。
近代以來,希臘和英國關係一直十分親密,希臘國王來自英國的鐵杆小弟丹麥王室,而且為了慶祝克里斯蒂九世的登位,英國又把位置十分重要的艾奧尼亞群島送給希臘做見面禮。至於雙方民間的往來就更不必說了,詩人拜倫傾其所有(據說有5萬英鎊,當時是很大的一筆錢)支援希臘的抗土戰爭,自己也犧牲在戰場上。
現在。雖說威廉的妹夫康斯坦丁大公已經登基成為希臘的新國王,陸軍軍官團也整體親德。但是該國的文官系統上至首相,下至村長普遍親近英國。海軍就更不必說。
在這種情況下,想讓希臘心甘情願的加入歐洲關稅同盟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法奧兩國談不攏,那就把後面的正主也拉出來見見面。在塔列朗的主持下,英俄德奧駐巴黎大使舉行了第一次近東會議,重點研究希臘對奧國的補償問題。
希臘之所以需要對奧國補償,因為按照《保希秘約》希臘不僅要收回包括克列特島在內的愛琴海上全部島嶼,而且還要獲得君士坦丁堡極其周圍地區,至於靠近希臘的南馬其頓被希臘收入囊中更是理所應當。問題在於以希臘的陸軍實力,別說攻下君士坦丁堡,就是拿下薩洛尼卡都成問題。希軍的兵力是保軍的三分之一,裝備和士氣亦不如保軍。
保加利亞之所以在《保希秘約》中對希臘讓步,主要是受到了來自維也納和柏林的壓力,而希臘給於後者的回報就是戰後加入歐洲關稅同盟。
秘約的文本只是由保希兩國的國王簽字,為保密期間未經兩國議會批准。現在既然法國希望明盤,那麼近東的局勢顯然不能再由幾個小國說了算了。
讓希臘加入歐盟對英國政府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塔列朗很快拿出了他的可行性建議:希臘將艾奧尼亞群島割讓給奧地利,以彌補其取得君士坦丁堡的補償。
艾奧尼亞群島對於奧國雖然有些價值,但是和君士坦丁堡比起來,無論經濟上還是戰略上都差得不止一條街。
可是除了這片靠近希臘西海岸,但中世紀以來基本沒被希臘統治過的幾個小島外,希臘實在拿不出對奧國更有意義的籌碼了。
為了給妹夫站台,威廉直接大手一揮:准了。
不過,德國代表在會議上還是提出了一項附加條件,那就是君士坦丁堡回歸基督教世界后,威廉希望能以此為契機化解正教和天主教之間的紛擾,促使全世界的基督教會重新統一。
當法奧兩國談攏,英德兩國無異議,剩下的就是小夥伴們登台表演的時間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