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損友
聶懷桑嚇得一激靈,半晌方才囁嚅道:“沖我發什麼火?我被你倆連累,我還沒抱怨呢?”
癟了癟嘴,聶懷桑又小心翼翼道:“那個……魏兄,你到底……還要不要喝酒?”
“廢話!”魏無羨沒好氣:“不喝酒來做什麼?趕緊去拿啊?”
聶懷桑哧溜從地上躍起,一邊打開木箱子,一邊小聲嘀咕:“幸虧我沒全都拿出來,不然豈不是都被糟蹋了。”
魏無羨站起身,雙手叉腰,用腳尖踢了一下江澄的腳,沒好氣道:“死鴨子,快起來,把桌子扶起來,難不成在地上喝酒?”
江澄騰的站起身,魏無羨一抬脖頸:“做什麼?還想打嗎?”
“滾開!”江澄使勁蹭了他一下,自顧去扶桌子。
待到三人重新落坐,聶懷桑給三人重新斟滿酒,抱怨道:“現在可是只能喝酒了,花生米都被你倆給糟蹋了。”
江澄白了魏無羨一眼,自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魏無羨瞥了他一眼,也是自顧一飲而盡。
聶懷桑瞅了瞅兩人,慢慢的將自己酒杯里的酒喝下。
當再次酒杯斟滿,魏無羨斜眼瞅了江澄一眼,悻悻道:“怎麼著?死鴨子,還自己喝?”
“哼!”江澄依然是送了一個白眼,貌似不情不願的和他碰了一杯。
“切……”魏無羨嘀咕:“還是死鴨子!”
三杯酒下肚,氣氛已經緩和。
“喂,你……以後就打算住在雲深不知處了?”好半天,江澄終於憋不住。
“喂什麼喂?想問什麼就好好說!”魏無羨一臉不爽。
“你!”江澄一瞪眼,終究還是忍了忍,硬着一張臉,自顧喝了一杯酒。
聶懷桑無奈道:“哎呦,我說你倆打都打完了,能不能不要老是跟個仇人似得?好不容易一起喝酒,你倆真是掃興!”
江澄面色稍有訕訕,一語不發,卻又好像欲言又止。
其實江澄的心病魏無羨豈能不知,心裏暗暗嘆了口氣,想了想認真道:“江澄,你聽好了,我已經和藍湛在一起,以後永遠都會和他在一起。但是,我們是兄弟,這一點無論何時都不會改變。無論我在哪兒,江叔叔,師姐,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永遠都是,你明白嗎?”
江澄白了他一眼,低聲道:“我還以為你……”
“以為什麼?”魏無羨語氣又略有戲謔:“以為我會因為上次蓮花塢的事情記恨你?”
“魏無羨!你還提?”江澄一臉不滿。
魏無羨笑了笑:“好了,不提了。江澄,咱倆兄弟干一杯!”
兩人碰了一杯,一飲而盡,聶懷桑連忙麻溜的給倆人斟滿。
江澄舒了一口氣,雖然徹底放鬆,但是依然有些遲疑道:“你……不是一直喜歡仙子嗎,怎麼會喜歡……藍二?
魏無羨輕輕一笑,悠然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喜歡就是喜歡嘍。”
江澄微微垂首,無意識的轉動着手裏的酒杯,低聲道:“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很久了!”魏無羨毫不猶豫,雙目更是炯炯:“確切的說,可能是我第一次見到藍湛就喜歡他,只是那時候我不知道而已!”
聶懷桑連忙道:“我知道了,魏兄,所以當年聽學的時候,你才老是去招惹他。我當時還以為你是想捉弄他,原來是別有玄機!”
江澄抿了抿嘴,沒好氣道:“他?哼!他是誰了?他可是撩撥的好手,萬千花叢過,片葉不沾身!”
聶懷桑連忙道:“不過這次是撩撥不成,反把自己給搭上去了。”
魏無羨大大咧咧道:“是又怎麼樣?我就是喜歡藍湛,我心甘情願把我自己搭進去,怎麼了?”
“出息!”江澄又是一個大大的白眼。
夜色漸濃,金麟台除了值守的門生,已經寂靜無人。
而喝的熱火朝天的房間裏,突然傳出了江澄帶有醉意的哭聲,其聲甚是悲傷,“魏無羨,你說走就走,說離家就離開,你把蓮花塢當成了什麼?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後我多害怕!每天習慣了和你一起,哪怕被阿娘責罵,挨罰,我都不在乎!可是突然有一天,身邊沒有了你,而且再也不回來了,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恐懼?你心裏只有藍二,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魏無羨亦是面色潮紅,語音微哽:“江澄,你知道的,我必須離開。那個時候,如果我不走,只會連累你們。你知道嗎?其實,其實我雖然離開了,但是我心裏很滿足。因為這一世有江叔叔還有師姐,他們都好好的活着,我心裏真的好開心。”
江澄依然止不住哭泣:“魏無羨,那次在蓮花塢,虞翎那樣對待藍二,我,我當時不是故意給你難看,當時有那麼多人看着我,你突然變的很可怕,我根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想到今天下午驚心動魄的激戰,以及在結界裏眾人對自己的嘲諷,江澄突然失控,大喊大叫:“還有他們,他們說我有想法,我能有什麼想法?我……我就是……就是氣不過!明明我們才是兄弟,為什麼和你一起並肩除祟的是藍二,卻不是我?我也想和你一起鋤奸扶弱,我也想……我不想你離開蓮花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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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了許久的心事一朝宣洩,江澄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魏無羨眼眶早已蓄滿淚水,輕輕撫着江澄肩膀,哽咽道:“江澄,你不要這樣,我不是說了嗎?雖然我和藍湛在一起了,但是我們依然是兄弟。”
“而且你看,金子軒也好好的活着,師姐以後不再是孤單一人,他和金子軒會有自己的孩子,會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的長大。金凌……那個孩子也不會自小就被人欺負。江澄,你知道一想到這些我心裏有多感激,多慶幸嗎?”
此時,或許是被江澄的情緒感染,又或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聶懷桑忽然也是放聲大哭:“你們有什麼好傷心的?我才最可憐!嗚嗚……我就只有我自己,我每天都活的戰戰兢兢……我想我大哥,我不想做家主,我就想玩鳥逗樂,我不想修習,我要畫畫,我想和你們一起抓山雞……嗚嗚……大哥,大哥你在哪兒?懷桑好想你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地板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滿了空酒罈,而聶懷桑用來裝酒的一個大木箱子也已經打開,裏面空空如也。
滿屋濃重的酒氣中,三個人皆是滿臉漲紅,衣衫不整。聶懷桑腦袋趴在桌子上,鼻子抽抽搭搭的,嘴裏不知道在囁嚅什麼。魏無羨和江澄則是勾肩搭背,依然在大着舌頭嘰嘰咕咕。
窗外,夜涼如水,一個白色身影,靜靜地站在院落里,筆直的身姿彷彿雕塑,紋絲不動。當房間裏的哭聲漸漸傳來,白衣人微微沉吟,揮手設下了隔音結界。
終於,哭泣聲漸漸沉默,三人已經皆是趴在桌子上,似乎昏昏欲睡。
“江澄,我問你一個問題?”魏無羨忽然抬頭,打了一個酒嗝,滿臉通紅,拍了拍江澄的肩膀。
江澄整個腦袋擱在桌子上,目光迷離,囁嚅道:“問……什麼?”
“要是……要是我當初……沒有離開蓮花塢……因為……因為修習鬼道被百家不容,你會不會……把我帶回蓮花塢……藏起來?”
江澄頭也不抬,閉上眼睛,含糊不清道:“我……一定把你帶回蓮花塢。”
“嘿嘿嘿……”魏無羨傻笑,一把摟住江橙的肩膀,亦是含糊不清道:“好……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咯!”江澄忽然打了一個酒嗝,費勁的睜開眼睛,瞅着魏無羨,喘着粗氣道:“我會……把你帶回蓮花塢……帶回去,埋……埋起來。”
聶懷桑嘿嘿傻笑道:“只怕你剛剛埋好,就被……被狗給刨出來了。”
“砰!”江澄腦袋忽然挨了一拳,隨即無聲無息的趴在了桌子上,也不知是被打暈了,還是醉過去了,除了一聲接一聲的呼嚕聲,再也沒有吐出一個字。
聶懷桑適時的一聲嘟囔:“我……也醉了。”隨即也是腦袋擱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損……友!”魏無羨一聲嘟囔,也沒了聲息。
當屋裏除了交織在一起的粗重呼吸聲,再也沒了其他聲音,佇立在外的白衣人方才緩步上前,站在緊緊關上的門扉前,稍稍停頓,剛剛抬手輕輕推了一下,隨即微微蹙眉,信手一揮,門扉裏面的門栓悄然而落。
當打開房門的一瞬間,雖然心裏早有準備,可是撲鼻而來的濃烈酒氣和眼前的一幕依然是讓藍忘機深深嘆氣。佇立了片刻,緩步輕移,繞過地上的一片狼藉和障礙物,走到那個胳膊搭在江澄肩膀上呼呼大睡的黑衣人身前,一語不發,彎腰將人輕巧的打橫整個抱在了懷裏,淡然的走出房間,而後微微一頓,將那人靠在自己胸前,騰出一隻手,手臂輕抬,門扇自動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