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入軍營之時
“阿黎!發什麼呆呢!”
啪!
手裏的木棍被輕易擊落。
宗延黎渾身一個激靈,像是慣性往前衝去,直接撲倒在了地上,摔的她頭暈目眩。
旁邊響起鬨笑聲:“哈哈哈!這宗延將軍的兒子也不過如此……”
宗延黎嗅着鼻間泥土的腥氣愣了愣神,手掌無意識的抓了把黑土,扭過頭便瞧見那一張張鮮活又熟悉的臉,穿着簡陋的軍甲,各個手持木棍頭系紅巾正看熱鬧似的瞧着她。
“喂喂喂!我可沒打着你,快起來!”那氣急敗壞叫嚷的少年一臉的鬱悶,似乎沒想到宗延黎堂堂將軍之子,竟是如此脆弱?
怎麼一碰就躺下了?
如此想着眼中不免有些鄙夷。
宗延黎翻身坐起,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略有些小的手掌,以及身上嶄新的短衫軟甲,懵了。
“這是哪?”她茫然發問。
“宗延黎!你還裝上失憶了!?”眼瞅着宗延黎不僅賴在地上不起來,甚至還裝起了失憶,頓時將那手持木棍的少年氣的嗷嗷大叫:“你別以為你是宗延將軍的兒子就能胡攪蠻纏!”
“這校場上的兄弟們可都看得清楚!”
“就是就是……”
“打不過竟還如此不要臉耍賴。”
“真是給宗延將軍丟臉!”
那吵吵嚷嚷的聲音似讓宗延黎終於醒過了神,她有些踉蹌站起身來,仰頭看到了那軍營之上飛揚的狼頭旗幟,上綉一個陳字,這是陳家軍的軍旗。
宗延黎呢喃着:“平南營……新兵營?”
“喲,不裝啦?”眾人又是一陣鬨笑,像是看戲劇一樣看着宗延黎。
“不好好操練,吵吵鬧鬧做什麼!”隨着外圍一聲冷喝聲傳來,原本吵鬧的將士們慌忙散開。
宗延黎順着聲音望去,見到了她從軍生涯之中,第一位領路人。
新兵教頭,王康成。
“將軍恕罪!”那旁邊的少年連忙請罪。
“宗延黎,宗延將軍喚你過去。”王康成對宗延黎的態度說不上好,甚至有些不悅和審視。
宗延黎應了一聲,旁邊的少年警告似的瞪了宗延黎一眼,像是在說若是她敢告狀就死定了!
走去主營的路上,宗延黎看着那一草一木無數熟悉的記憶湧現而來,耳邊傳來的喧囂叫喊如此清晰,巡邏的將士們踏步走過揚起的塵土迷了她的眼。
此時此刻宗延黎方才真正醒悟,她……
她竟是重回了初入軍營之時。
“宗延將軍,人帶來了!”隨着前方熟悉的主營出現,宗延黎定住了腳步,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營帳大門。
“去啊,愣什麼?”王康成皺眉,狐疑的盯着宗延黎。
宗延黎攥緊了手指,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抬腳踏入了營內。
大營之中那舉着書簡端看的中年男人抬起頭看來,目光銳利沉穩威嚴,穿着厚重的軍甲哪怕在營帳之中都不曾卸下,眉眼英武眸色沉沉盯着宗延黎看。
宗延黎愣愣的看着宗延宏景張了張口啞聲喚道:“父親……”
“在軍中可還習慣?”宗延宏景站起身看向宗延黎,眉頭微微皺着,明明是關心的問候,叫他說來卻顯得有些嚴厲。
“前線戰事吃緊,便是不習慣也沒多少時間給你習慣了。”宗延宏景不待宗延黎應答便皺着眉繼續道。
“今日叫你來是要引薦一人與你。”宗延宏景轉身喚人入內,門口腳步響起,一道陰影遮住了亮光,她扭頭望去,再一次瞧見了那熟悉的面容。
來人穿着一身打着補丁的舊衫破甲,身高足足比宗延黎高出一個頭。
身形瘦弱面色更是有些枯黃黝黑,唇瓣乾裂唯有那一雙眼清冽漆黑,眸色深邃為他增添了幾分色彩。
宗延黎盯着他好一會兒,心下卻是萬分複雜。
“小人參見將軍。”那男子出口的音色嘶啞,帶着男性變聲特有的磁性。
“這是聞年,為父故人之子。”宗延宏景難得露出幾分笑對着宗延黎說道:“聞年一手槍術出神入化,今來投軍,你二人年歲相近,可相扶相助。”
說是相扶相助,分明是看中聞年武藝過人,讓其護宗延黎性命罷了。
當年宗延宏景亦有此意,但是宗延黎卻因為出身在軍中備受排擠,若她再端着將軍之子的架子,帶個護衛在身邊,不知要受多少譏諷恥笑。
那時的宗延黎傲氣萬分,不受此意,冷聲拒了父親好意,直言自己單槍匹馬也能殺出一片血路,何需旁人幫扶。
宗延宏景為此大發脾氣,認為宗延黎孩子心性不知天高地厚。
她確實是不知天高地厚……
從未親眼上過戰場,豈會知曉戰場的殘酷血腥?
聞年被拒之後轉而去了鐵騎營,而後成了將軍親兵,只可惜聞年此人就跟他的槍一樣直,寧折不彎。
他兇狠蠻橫於戰場之上從無敵手,以一敵百輕而易舉。
然,他不知變通,不懂奉承。
他似乎天生就該是戰場上的殺戮者,而非高坐點將台的領導者。
也正是因為如此,賞識他的人只能將他當做一把刀,而不認同的卻覺得他殺戮成性,脫離戰局必定需得羈押管束,這樣一頭凶獸,無人敢輕視。
“見過大公子。”聞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宗延黎微微抬頭看向他。
就是這樣一個,被比作凶獸的男子,在她父親受困凌平之時,違抗軍令單槍匹馬殺入凌平。
那是多年之後宗延黎第一次與聞年並肩作戰。
那個在戰場上殺紅了眼的男人……
最後抗下罪責受軍刑,斬首而亡。
“你叫我阿黎便好。”宗延黎眸色顫動望入他眼中,揚唇露出一抹淺笑道。
聞年對上宗延黎的眼頓了頓,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能叫出來。
宗延宏景大為欣慰,他甚至想好了宗延黎若是拒了,他要如何對宗延黎言說聞年會是他日後一大助力的諸多勸說。
不想宗延黎竟是答應的這般痛快。
“明日為父便要跟隨陳大將軍去往前線,恐怕有段時間不在軍中,你好好跟着王教頭操練,不可懈怠。”宗延宏景對着宗延黎沉聲叮囑道。
“父親要出兵?”宗延黎紛亂的思緒驟然回籠,神色微凝側身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