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姚族滅族之秘1
顏墨璃緩緩掙紮起身,雙掌撐在鐵條上,身子瑟瑟發抖,似乎在忍受着,“他來的那一刻,毫無預兆,那時,我正在盤膝在竹席上修練,異感襲來時……”她驀地掩住了唇,若非是灼魂,她這一片的記憶早已被蛀空,如今,重新被喚醒,她的絕望,包括曾經那最執着的愛,到了此時,方知道,不過是別人捨棄的一塊棋子!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彷彿天地間,一片一片接近尾聲的空茫……
納蘭莉驀地睜開雙眼,已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她記憶驚人,這種獨特的香味,多年前,曾經在一間幽閉的石室里聞到過,那人是姚族的族長——
頃刻間,天地都在浮動着一種叫恐懼的情緒,納蘭莉焉不知,就在顧奕琛領着鐵騎殺進祭壇時,無數雙的眼睛曾看到,失了靈力的姚族族長,任鐵騎的長戧刺進他的胸膛。
第六感覺讓她感到害怕,這個人若是假死,將會意味着什麼——
只見門“吱”地一聲被推開,他緩步跨進門,站在竹席前,在這樣污濁、泥濘之地,他的絲履依舊潔白得纖塵不染,再往上是他習慣的紫緞常服,袖口綉着些許雅緻的深紫修竹,他微微俯下身,伸出修長骨節均勻的手,抬起她的下頜,彷彿研讀一般仔細端詳,未了平板無波地道:“修習札記后,你靈台的濁氣已更勝從前!”
“沼澤里陰靈邪氣重,不修習冊子會熬不住……”納蘭莉全身寒瑟,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已的親身父親,也感應到他不會傷她半分,可那種恐懼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
正彷彷惶惶間,他眸若冰雪初融,璀璨若星辰的眼神流溢出溫柔,耳邊聽到他溫言,“你終是我的骨肉,你的錯,就此揭過!我讓你去一個地方,或許,你還可以重新做人!”
“去……去一個……去一個地方?”她結結巴巴地重複一句,略顯獃滯着瞪着他,倏地,仿似會意過來他話中之意,斷然搖首,擺脫開他扣在她下頜處的手指,抗拒着,“我,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在這裏等人,族長……爹爹,爹爹……。”
“別用這個字來喚我,你不是我意願所生的孩子,是你的母親趁我靈力虛弱時,設計委生於我,方有了你!”和洵中的眸光帶了若有若無的穿透力量,“我知道你沒有機會先擇出生,所以錯不在於你,可並不代表,我會接受你!”
“你只認姚迭衣是不是?可你知道她對我做了什麼?”恨意油然而生,同時怒血衝上大腦的同時,將她恐懼霎時沖淡,大腦的思路反而清晰了起來,“你不是說過,姚族如血狼一族,族中親人之間不會互相傷害,可她呢,她把我的靈魂囚在老鼠身上,她可曾將我當做她的親姐姐!”
姚族族長佇立不動,仿若感受不到納蘭莉的任何情緒,那雙琥珀般的瞳眸眸那般清澈,如見底的溪流,流轉着透明的光。
可這樣的毫無情緒的眼睛卻如一面明鏡,讓她驀然想起,是她在明知姚迭衣是自已同父異母妹妹的情況下,先在姚迭衣的膳食上動了手腳,是她令祭壇失去靈力,是她讓姚族上萬的人死在屠刀之下,是她……一切的始作蛹者,是她!
那麼……他今天是來懲罰她了?
若不是她,祭壇不會失去靈力,姚族人對於入侵,根本無力反抗,聖地血流成河!
最終,祭壇還被阿臻下了禁咒,從此姚族百年無子。
“爹爹,您饒我一次,不要囚禁我,我自原一生流放在此,我保證,我等的人來了,我會和他一生守在這裏,不會跨出沼澤半步,便是死,也埋骨於此!”
“你等不到他了,他已然修練出魂魄,他已經去了異域國度!”
“不,不可能,是他讓我在這裏等他,他說他修出魂魄後會來找我,他不會失信於我的!”
“他已追隨迭兒轉世去了異世,他不會再回來,我來……就是送你至那個地方,若你們有緣,自當重續,這是我能為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希望你能珍惜!”
“轉世……你是說,他死了?”她的聲音驀然一厲,“誰殺的,是姚迭衣么?”
“你到了異世,好自為之,莫作惡,否則,必受上古遺族札記的反噬!”
“你告訴我,阿臻怎麼樣了,他究竟是被誰殺了,為什麼會轉世!”她近乎崩潰,淚涕齊下,狠狠地拽住他的袖子,象個孩子般迫切地追問,“爹爹,女兒求求您,您告訴我,阿臻究竟出了什麼事!”
姚族族長見她神智不清,他所說的重點,她一句也不曾聽懂,又被她的哭聲惹得有些不耐,一掃廣袖,拂開她,退出丈外,冷冷道:“石碑是禁壇的戾氣,這世間無人能殺死他,唯有引化!”
“引化……”納蘭莉自語一句,腦子裏依舊混沌一片,“是不是象死的人一樣,要超渡?族長大人,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好象什麼都知道……”
不對……納蘭莉突然全身一僵,她倏地跳了起來,全身震了一震,退後了一步,嘴角漸漸浮上一絲笑容,隨即笑容擴大,演變成歇斯底里的慘笑,“族長……是你對不對?我剛來聖地當夜,你曾指出,我貪戀太多,試問,一個心有貪戀的人怎麼適合在長老院裏做事?你明明可以不讓我入聖地為侍婢,我母后的那些手段根本在你面前不值一提,可你,還是讓我進了聖地,並在當夜便洗去我的靈力和記憶,故意把我放到長老院,就是算準了有一天,我會與阿臻相遇,後來發生的一切,甚至包括祭壇被毀,都是你的預料之內,是不是?”
姚族族長一動不動,臉上波瀾不驚,已無方才的不耐。
“擁有姚族聖血的人必定知道姚族將要面臨一種滅族的考驗,那為何聖女會被這一切蒙在鼓裏呢?”納蘭莉知道秦邵臻未死,神情變得鎮定,思路也越來越清晰,“那是因為聖女當時尚未修習上古遺族札記,是不是?”
聖女年幼,只憑着天生的靈力比起旁人聰慧三分,但祭壇被毀時,她未年滿十六,按着姚族的規距,她並不能修習上古遺族札記上冊。
所以,既便是她侍候姚迭衣多年,姚迭衣也無法知道她納蘭莉將是她人生中的一道坎。因為她還沒修習上古遺族札記上冊,無法洞悉前世今生,但姚族族長不同,他不僅擁有聖血,還修習過完整的上古遺族札記。
而據她半年的修習,她知道,完整修習過上古遺族札記的人,可參透三生三世,可以看到未來,以姚族族長的能耐,他或許在她未出生之前,就預知道將有這個逆女出生。
那她又憑什麼說,她的母後設計呢?按常理,他應當也預料到,她的出生!
她雖未問出口,但他卻輕易地讀者她心裏的每一個活動,冷冷道:“我再說一次,姚族的人一生只會追尋一個伴侶,你確實是在我的意料之外!”姚族族長蹙起眉,他幾乎不解釋其它,唯獨在這件事上,他無法容忍他人的誤會,“我可以看到一個人的未來甚至她將來三世的命運,但必需是在我靈力旺盛之時,彼時,你母后雖貴為一國皇后,但她連跪到我腳下的資格也沒有,在那夜之前,你的母后,我從不曾見過她,對她的認識,不過是一個‘皇后’的符號而已。而那日意外,正適巧是我受了一道天譴!”
“天譴?”納蘭莉自語一句,雖他的解釋並不完整,但修習上古遺族札記后的她,靈力已然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很多東西,稍一提點,真實的答案已然得到完整地躍入她的腦海。
在姚族族長受了天譴后,差點死去,為避開接二連三的天譴,他不得不避入皇宮,因為皇宮乃九五之尊之居所,便是天地正氣司罰,也無法侵進皇宮,所以,姚族族長方躲入皇宮避禍。
而她的母后,或許姚族族長並不識她,但丹東的皇族和仕家又有哪個不識得姚族族長,便是丹東國最重要的祭祀大典,最後祭拜的也是姚族族長的聖像。
時隔多年,彼時她最渴望的母愛已如乾涸的小溪,裸露出骯髒醜陋的泥漿。
更無興趣知道她的母后究竟放了什麼樣的心思給當時的姚族族長下那種宮庭秘葯,只是姚族族長稍一提起她出生的原由時,她的腦中自然就灌上了那些事的旁枝細節。
她抱起頭,自語一句,“天譴,什麼天譴?”
腦中又開始亂成一片,脊椎末端開始發軟,直覺中她總感到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錯過,似乎她的第六感還想告訴她什麼,她努力靜心,意圖去感知,卻無法窺探半分,只能憑着正常的思維分析着他的話,靈機一動,偷偷觀察他的臉色,“族長,你說我是意外,而這個意外是緣由於你受方才說的天譴,讓你的靈力……”納蘭莉連連挑眉,彷彿福至心靈,“緣何會受天譴,您貴為姚族族長,擁有世間最珍貴的血,可以不受任何的約束修習上古遺族札記,可以隨便施術,哪來的天譴!”
姚族族長臉色一沉,眸如覆霜,聲音沾染的情緒,冷淡沁骨,“這個你不必知情!”
這才是眼前男子真正的軟肋所在,因為這是納蘭莉第一次從這個男人的臉上看到正常人所擁有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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