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塊被子
聽到他的話,貝栗有一瞬間猶豫,但下一秒她已經伸手尋到床的位置,然後貓下身子鑽入床底。
一陣腳步聲靠近。
“值班員,有人進了這間獄房?”
“噢是的,是那群新來的貴族……”
模糊的對話在門外響起,接着一道昏黃的燈光從獄房鐵門上僅有巴掌大小的窗口落了進來。
照到了地上的銀髮少年。
他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上,雙手還被反綁在身後,頭髮和身上寬鬆素白的亞麻襯衫濕漉漉的還滴着水,顯然狀態並不好。
但是那些巡邏官也不在意,只是隨意往獄房裏照了照,像是確認這房間裏除了銀髮少年外不再留有其他人後,他們就達成任務離開了。
獄房再次變得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的沒有一絲光源的黑暗。
貝栗聽到少年鬆了一口氣,彷彿在暗示他們已經脫離危險了。
貝栗從床底鑽了出來。
摸到鐵門前,她伸手推了推,門外的鐵鎖發出噹啷一聲響。
應該是剛才那些巡邏官臨走前重新鎖上的。
“鎖上了……”
她小聲開口,提醒少年此刻面臨的新情況。
作為原書的惡女,書中只用了寥寥數筆介紹巴塞洛繆在回歸前,過着顛沛流離的艱難生活。
因為全書幾乎都是以女主蘇珊娜的視角去看,所以巴塞洛繆這位真千金登場的時候,劇情就已經是被接回康斯坦斯城堡的狀態。
對於巴塞洛繆在此之前在監獄中過着怎樣的生活,書中沒有詳細描述。
僅限於女主蘇珊娜在舞會上聽到貴族們在背地裏調侃她那位忽然出現的姐姐——
‘恐怕入獄是巴塞洛繆.康斯坦斯最幸運的事,如果不是荊棘監獄養了她十年,這小可憐還真不一定能活到現在!’
‘十年!天吶!在那骯髒臭惡的荊棘監獄住十年,我寧願撞牆!’
‘即便她長相再如何驚艷,也改變不了她在荊棘監獄當了十年泥蟲的事實!’
‘噢——聽說荊棘監獄裏的落難貴族,都叫她小巴蟲,這簡直是貴族交際圈最好笑的消息!’
‘噓——!該死,你們小點聲,康斯坦斯那小傢伙正看着我們呢,眼神就像從墳墓里鑽出來的毒蛇!’
往往這時候,女主蘇珊娜就會忍不住朝獨自站在一處的巴塞洛繆小姐看去,而巴塞洛繆小姐的表情果然很陰沉。
等蘇珊娜為了避免與她這位陰晴不定的姐姐目光相碰而收回視線時,又會發現身旁西里爾王子的表情,也同樣不妙。
“……鎖上了。”
貝栗的話音已經落下有小半會兒,但黑暗中少年依舊沒反應。
她察覺到了些許異樣,便循着記憶挪到少年身旁。
黑暗中目不能視,所以貝栗只好伸手朝他摸了摸。
少年正跪在地上,他垂着腦袋,雙手仍被反綁着,身體已經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
“你……你還好嗎?”
難道這也是他演出來的?
貝栗疑惑地微微皺眉。
“冷……”
少年開始反覆念着這個字,中間還夾着幾個貝栗聽不懂的詞語,他的意識似乎已經恍惚了。
貝栗指尖往上,摸索着找到他的額頭。
此時少年額頭的溫度已經明顯比她掌心的溫度要高。
貝栗這才意識到不對。
難道全書最大的反派今夜就要被凍死了?
貝栗在心中暗暗叫了聲不好,連忙轉身往鐵床的方向摸索,一陣輕微的響聲后,她最終只摸到了一張又薄又破的被子。
貝栗指尖頓了頓,她的大腦在一瞬間飛快閃過一個危險的念頭——
如果全書最大的反派死了,那她的結局是不是也因此改變?
畢竟其他角色都是圍着女主跑,而她回到宮殿後,只要離他們遠遠的,是不是可以遠離故事的旋渦?
但是這個想法很快被貝栗否定,且不說當初為反派抱不平的時候她真是帶着真情實感來着,眼下身為惡毒女配的她如果能和反派打好關係,靠着知道劇情發展的霸體。
她也許還能帶上這男五一起脫離死亡結局。
身後驀地傳來一聲悶響。
是反派支撐不住倒下了,還一頭磕到地上。
貝栗眼皮一抽,抓起破破的被子摸回少年身旁。
伸手觸到他的身子冰涼,好像在寒冷的冬季里泡了一夜的凍葡萄。
貝栗連忙將少年的身子扶正,又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臉頰,輕輕拍了拍。
“你要撐住別睡着啊,睡着就醒不來了。”
貝栗一邊嚇唬少年,一邊解開他手腕的布條。
兩三下脫下少年浸了水的濕漉的亞麻襯衣,給他裹上了那張又破又薄的被子。
接着,貝栗伸手往下,摸了摸少年的褲子,褲子倒是還好,只被水濺濕了一點點。
還沒下一步動作,昏迷中的少年忽然恢復了意識。
開始掙扎着似乎想護住他的褲子。
“咳……不行……”
他模糊小聲地低喃着。
好像柔弱不能自理但又要誓死扞衛自己的清白。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貝栗:……
看來這反派生病是真的,在演戲試探也是真的。
貝栗連忙收回手,少年的身體再次隨着一聲悶響倒在地上。
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的貝栗糾結了兩秒,又將地上的少年扶了起來。
她安撫似的對少年開口保證道,“你放心,我不脫你的褲子。”
她將破被子在少年身上裹緊,又攙扶着將他引到床邊,示意他躺到床上去。
顧慮到反派的小敏感,不想不知不覺踩到他病嬌點上,貝栗再次開口保證: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脫你的褲子。”
黑暗中的少年側過頭,似乎朝貝栗看了一眼。
但是他看不到,哪怕點上燭光。
將少年安頓好后,貝栗又回去拿起他的上衣。
那衣服浸了水又濕又沉,貝栗只好走到角落將衣服使勁擰了擰,將吸附在衣服上的水盡量擰出來,再將衣服晾在鐵床床尾。
她的雙眼不知不覺間已經適應了黑暗,甚至還能模糊地看清監獄房間裏的寥寥幾個物件。
回到少年身旁,貝栗伸手摸了摸他的掌心。
她的手剛接觸過冰涼濕漉的衣服,溫度已經不高,但摸到少年的手心后,發現其實自己的手還算暖和的。
貝栗只好也爬上鐵床,坐在鐵床上脊背靠着牆壁。
“我沒有惡意,為了你不被凍壞……”
她伸手攬住少年,將他輕輕扯進懷裏,再扯過破被蓋上來,將他包裹在自己和被子中。
一團冰塊被貝栗捂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始暖和了。
少年的身體起初是僵硬的繃緊的,漸漸地就放鬆了下來,纖薄的身子蜷縮着緊緊貼近溫暖的懷抱。
“你……你救了我……咳……有、有什麼事、事事是我可以為、為你做的嗎?”
磕磕絆絆的聲音在她懷中響起。
貝栗怔了怔。
儘管反派現在演戲和試探的成分很大,但貝栗還是不想錯過這個‘報恩’的機會。
“還真有一件事……”
她彎起嘴角笑着說道:“我沒有朋友,如果你也沒有朋友,那我可以邀請你成為我的朋友嗎?是那種可以互說心事的朋友。”
聽到她的話,少年沉默了許久。
最終他輕聲答道: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