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設局
午後,一架馬車緩緩駛入桂花巷,停在原來的殷家門前。因為馬車樣式十分普通,所以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隔壁張家院門打開,李大娘正坐在門口舂米。心想這必定又是牙人帶着來看宅子的。
果然,一個眼熟的牙人率先跳了下來,殷勤地介紹道:“夫人,這就是我說的那座宅子,我把門打開,咱們進去仔細瞧。”
隨後,一個鵝蛋臉的年輕姑娘踩着凳子下了馬車,李大娘正奇怪這小姑娘的歲數,卻見她轉身伸出一隻手,馬車裏另有一個帶着幕離的女子掀簾而出。
原來這才是牙人口中的夫人,看來是個講究的大戶。李媽媽粗粗打量了她們幾眼便不再看,低頭專心舂米。
牙人打開門上的銅鎖,先伸頭進去張望一圈后才放心地將門完全推開。
“夫人請進。”
“夫人想找個休養的住處,這裏正好合適。這處宅子不大,但跟街上離得遠,您瞧,這多清凈啊。”
牙人指着小院裏的老樹嘖嘖道,“這院子也好,夫人平日養養花,要麼做張石桌在樹下喝茶也好。”
縱秋不耐煩的打斷他,“只聽你說,那當然是什麼都好。你站在一邊,我們夫人仔細看看再說。”
“誒,好嘞,那您二位慢慢看,我先把裏頭的房門和窗戶都打開。”
王昭萱站在院中,隔着一層薄紗環顧四周。
殷妙妙挖了酒罈子后直接低價把房子賤賣給了牙行,真是急不可耐地想讓自己無家可歸啊。
文棋已將那日在桂花巷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平心而論,殷妙妙的所有行動看上去都很合乎常理,但這一樁樁一件件都為她留在王府鋪平了道路,若不是有意為之,那隻能說是老天要幫她了。
王昭萱不信。
即便此行找不出殷妙妙的把柄,那她也會造出一個。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牙人畢恭畢敬地將王昭萱送了出來。
“我們夫人覺得這房子勉強還看得過去,還想再逛逛附近的巷子,看看街坊鄰居怎麼樣,你先回去吧,有信兒了我會去牙行找你。”
縱秋掏出幾粒碎銀子拿給他,“天熱,這些你拿去喝口茶降降火。”
“誒,謝過夫人,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慢慢看,要是覺得不好,我那裏還有別的地兒,夫人您只管來找我就是。”
“行了,忙你的去吧。”
李大娘暗自打量不遠處的兩人,只看出那位不露臉的夫人穿着富貴,但具體穿的是什麼料子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那個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倒穿着和她差不多的粗布衣服。
既然不是平頭百姓,怎麼單讓女人來跟牙子看宅子,莫不是個寡婦?
正想着,小姑娘掩唇對自家主子說了什麼,然後直直朝她走來。
“大娘,你是一直住在桂花巷嗎?”
李大娘不明所以地點頭,“老婆子我在這兒住了幾十年了。”
“那你一定認識以前住這宅子的人吧?”
“認得。”
“那你能跟我們說說嗎?”縱秋照舊打算用銀子買消息,荷包都遞到了李大娘手邊,“我家主人着急想買個安靜的宅子,看來看去,就這兒還算不錯,就是不知道原來主人家怎麼樣。”
李大娘不知道她們的來意,警惕地坐直了身子。
“大娘。”一直沒有開口的女人款款上前,溫聲說,“我家夫君是個生意人,你知道的,他們做生意的講究多。牙子做買賣總是不肯說實話,我就想問問,旁邊這宅子原來的主人是不是做那些不好的活計的,有沒有出過血光?”
她聲音好聽,說話又輕輕慢慢的,很容易就叫人卸下心防,若是不搭腔,心裏竟還有些過意不去。
而且她說的也沒錯,做生意的最忌諱這些。
李大娘和殷家做了幾十年的鄰居,當即替老殷正名,“沒有的事,這家原來住的老殷是個趕車的,很老實本分的一個人。今年過年那會兒害了急病走了,他兩個閨女都去了別的地方,這才賣的。”
倒是沒提殷妙妙去了王府那一茬兒。
“害了急病?”縱秋追問。
“是啊,他往常也沒得過什麼大病,那會兒家裏丫頭哭着來敲我家門,街坊們到家裏一看,人都已經涼了。唉,前幾天看到的時候還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王昭萱若有所悟地點頭,“若是生病走的,請個大師來做場法事便不礙事。”
“我們這巷子都是些窮苦人家,院子也小,夫人怎麼不去東街那邊看看?”李大娘問。
“我們就住東街。只是我有個頭痛的老毛病,發作起來沒個三五天好不了,想着頭痛時尋一個清靜的地方養着能好些。只我一人來,每回住幾天,這宅子也夠了。”
王昭萱臉不紅心不跳地瞎編。
李大娘打死也想不到面前站着的是東街的武陵王妃,也沒想過這城裏有誰會對他們這種普通人感興趣,權當她說的是真的。
她正猶豫要不要跟這位和善的貴婦人透露兩句內情,殷家院牆下的聲音頓時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一個醉醺醺的男人踩着塊石頭,手腳並用地想往院牆上爬,但或許是因為醉后無力,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這人是誰?”縱秋瞪大了眼睛。
“唉。”李大娘搖頭,這下不想說也不成了。不過這宅子賣出去了牙人又不會跟自己分銀子,幫忙瞞着也沒什麼好處。
她又嘆一口氣,帶着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說:“他是對門高家的,以前在鐵匠鋪子學打鐵,日子過得好好的,就前幾個月,偏生學着別人去賭錢。他這會兒欠了一屁股債,天天有人來鬧着要錢,家裏東西都被人搬空了。”
“那他爬別人院牆幹什麼?”
“躲人唄,自家待不下去了,天天躲在這院子裏頭。巷子以前是清靜,現在被那些人鬧得,唉。”
李大娘看了一眼手邊的荷包,乾咳一聲,好意勸她們另找住處。
“城內的賭坊沒有十兩白眼上不了桌,鐵匠鋪子竟有這麼掙錢?”王昭萱幽幽地問。
“就一個打下手的,就是掙也輪不到他呀。”
“這麼說,是財神爺送錢了。”王昭萱輕笑。
寂靜的午後,女人的嗓音格外清晰。
“那財神爺若是再來一回,想必就能替他還了這賭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