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劑猛葯
所謂猛葯,也是指猛烈的葯,慢病施以猛葯則損,重病施以猛葯則能吊命。
然,若在權謀上施以猛葯,往往也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亦能定下一生的格局。
說實在的,齊麟不喜權謀,非但不喜,還很厭惡。
但,他恰恰又最善權謀。
只因,他見識得實在太多,又曾被先帝帶在身邊,耳濡目染。
在齊麟看來,無論再高明的權謀,最終都逃不過“虛偽”二字。
若要將權謀玩得自然而然、毫無破綻,那也是一門極其高深的學問。
繞不開的是人心,能覺悟出虛假的偏偏又是人心。
所以,這世上也便有了幡然覺悟和後知後覺,亦有了悔不當初與無怨無悔。
眼下,鎮北軍雖皆信服沈安若,卻還不足以支撐沈安若完成終身事業。
因為,該解決的問題還未解決,只要根源尚在,就難免會有後患。
根源在人心,人心也是這世上最善變、最不可靠的東西。
不懂人心之人只覺詭詐,懂人心之人則會尋求大同之法。
這裏所說的“大同”,是一種普遍認知,這一點很重要,亦能塑造出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
要知道,在軍隊這種大環境中,個人思維永遠會隨身邊人波動,亦會隨他人安穩。
當,大環境是好的,即便個別人心緒浮動,抱怨存異,也會被不自覺地壓下。
這道理很簡單,不過是少數服從多數,而,少數服從多數又不單單是指紀律和原則,更是指一種心理。
打個比方,一人不喜吃野菜,眾人卻咀嚼於口津津有味。這一人再不喜,也不至於將野菜全部扔掉,因為他並不想引起眾怒,更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另類。
假以時日,吃野菜的故事加以升華,或與吃野菜的人產生出不解的情愫,那最初不喜的野菜,也能成為美味。
這也便是個人很難堅持己見的原因,他們總以為要符合某個團體,甚至妥協下全部,卻不知符合、妥協后,他們也不再是自己。
當然,鎮北軍中也不能有自己,自己的力量畢竟微不足道,只有相互扶持,達以融洽才能更好地戰勝敵人。
現在,齊麟已立身於數十萬鎮北軍前,他沒有逼人的威嚴,也沒有不可侵犯的光環。
在梨淚不斷撕開他的衣角,頻頻為他上藥之刻,他也不再是高不可攀的鎮北王,只是一個需要包紮止血的傷兵。
“本王不想去考究你們為何不願離去,本王也只能將原因歸結於庸俗的現實,所以,本王可以承諾你們以金銀作為賠償。只要你們願意離開鎮北軍,就能得到相應的金銀。”
沈安若聞言,不禁望向齊麟的後腦勺。她瞪圓了雙眸,壓根就不敢去信自己的耳朵。
——她好不容易穩定下了局勢,又怎敢去信齊麟竟要再次推起浪涌呢?
——她一向不覺得齊麟是個傻子,非但不傻還絕對高明,就算她認知不足,她的父帥沈天挐也曾說過齊麟的眼界早已處在峰頂...
——可,眼下齊麟又怎會再言出這般愚昧的話呢?她看不懂,也聽不懂,一時之間她竟覺得齊麟格外陌生,彷彿就是一個從未相識過的陌生人。
齊麟,接著說:“入伍一年者可得五兩金,入伍五年者可得三十兩金,入伍超十五年者可得百兩金。”
“不管你們當初是如何成為鎮北軍的,只為一口飯也好,還是要精忠報國也罷,你們都可以拿上賞金離去,至此,北疆也再無鎮北軍...”
“今日,趙宏之所以會反本王,說白了也不過是為名利罷了。現下,本王就給你們名利,你們拿上賞金后,自也不必擔憂前途渺茫,你們曾是鎮北軍,放眼整個大襄任何一處也都會率先錄用鎮北軍的,哪怕只做一個守城兵。”
沈安若沒想到齊麟會提出如此豐厚的賠償,她甚至已在心中盤算着三十八萬鎮北軍全部離去后,要賠付出多少金錠。
——這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即便掏空家底,再變賣掉趙瑾睿家的所有私產,也是遠遠不夠的。
她已不敢吱聲,齊麟已然捅出了大簍子,萬一將士們真的索要賠償,她這個鎮北王妃也斷無辦法收場。
她不得不頻頻偷瞄着眾人的舉動,也多次看向父親沈天挐眨動着雙眼似要求救。
可,沈天挐穩如泰山,站立如松;眼前的將士們也皆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她雖看不到齊麟的正臉,不知齊麟臉上是何種神情,但,她卻也能感受到齊麟的期待。
——齊麟應很期待有人走出,因為其身體毫無退縮,似也沒有半分怯意。
時間就這樣一刻一刻地過着,這期間有人紅了眼眸,有人低垂了眉眼;有人倍感沮喪,亦有人頻頻嘆息。
但,半個時辰過去了,仍不見一位將士向前,齊麟只得再次坐下,微微揮手使身側的梨淚退下。
“你們雖無一人要離去,本王卻不能辜負你們每一人。反叛也好,爭名奪利也罷,你們想要的無非就是衣錦還鄉、光宗耀祖,本王可以給予你們想要的榮耀,但,今夜過後,誰若再敢生出二心,本王必會滅其一族,親朋連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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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無人吱聲,鎮北軍和沈天挐的原五萬京畿駐軍加在一起足有四十多萬人,竟皆如一片死水,連淺淺漣漪都不曾出現。
齊麟見狀,又道:“你們一定很好奇,本王為何能對趙宏和其部眾痛下殺手...你們可以認為本王心狠手辣,也可以將本王看作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但,毋庸置疑的是本王和他們也無絲毫感情和交際...”
“說直白一些,無論是你們還是他們,與本王而言都是陌生人。就算你們當中有人曾是父王倚重的將軍,或曾是父王看重之人,本王也斷不會高看你們一眼。”
“正因本王不會高看你們任何一人,也才會出現絕對公平,你們無需擔心本王會任用親信或內定下將領。至於,軍中現有的將軍、副將、廂都指揮使、軍都指揮使、軍都虞候、指揮使、副指揮使、軍使、副兵馬使等等,本王會一律罷免,隨日後戰功再逐一委任。”
說到此處,他又環視了一眼眾將士,好似在等待着反對的聲音,但,仍未出現任何波瀾。
在此情況下,他也很自然地說出了接下來的話,“在我們大襄,現有的軍隊可分為廂、軍、營、都四級,一廂轄十軍,一軍轄五營,一營轄五都,每都百人。而,我們鎮北軍有三十八萬人,再加上沈將軍的原五萬京畿駐軍也遠超了“廂”的編製,所以,前些日子,本王才命馮吉先回天瑙城,將鎮北軍分為十支隊伍,由駐守在城中的十大女將各領一支。”
“本王可以明確告訴你們,十大女將只是暫領統帥權,從即日起十支隊伍為十軍,每一軍都會選出一位將軍,將軍產生后,十大女將也會完全退出,再也不會有統帥權。”
“當然,每軍除了將軍外,還有副將軍和各營統帥,每一營再分出各都,每都也會有正都尉和副都尉,每都中亦會設立什長和伍長,誰能得到這些軍職全憑各自本事,本王不會加以阻礙。”
“本王的王妃依舊是鎮北軍主帥,但,她只對十位將軍負責,本王則會從旁協助王妃。最終沒有被委任軍職的士卒也同樣能得到無上榮耀,因為能成為鎮北軍本身就是一種榮耀。從今往後,鎮北軍不再直接吸納百姓加入,想入我鎮北軍者必要經歷十層考驗,每層考驗皆由每軍的將軍親自設立,通過十軍將軍所設考驗后,才有資格成為鎮北軍的一員。”
“還有,本王張貼在夙城前的文武科舉告示上也寫的很清楚,北疆全域人人都可參與,自然也包括我們鎮北軍的將士。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們覺得自己可以,無論是文舉,還是武舉皆可一試。本王從未將你們排除在外,但,北疆選賢也必會萬里挑一,絕不會出現任何徇私枉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