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特殊的儀式
午餐已經準備好,三道極簡的菜,一道大蒜葉炒鹹肉,一道炒雞蛋,一道腌制胡蘿蔔;主食是手擀麵條,已盛好擺放在餐桌上,但男女主人還在書房中,他們似乎在交談着什麼,不時聽到女主人激動高昂的聲音。
池橙和曲思冬坐在餐桌旁,二人都一言不發,池橙低頭掰弄着手指,顯現出少有的安靜。
此時佔據在少女池橙心中更多的是那份持久不退的激動,除此之外,父親反常的表現讓她多多少少產生了惶恐,尤其當她發現父親雙目噙淚時,內心一陣陣絞痛,她不知父親和曲思冬到底說了些什麼,雖然心中好奇,可既然父親不想告訴她,一定是有他的難處,不過日後有的是機會詢問思冬,但池橙大致可以猜出,這一切一定和日本人有關係。
如果是日本人和父親過不去,起碼說明父親並不是她想像的那樣,擔任日本人所設的偽職更是不得已而為之,想到這點,池橙不免有些亢奮,籠罩在靈魂外層的自卑轉瞬被撕碎,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做一名中國人了!
池碧疆和紅霞的談話一直在繼續,半個多小時后,二人雙雙出了書房,曲思冬看到池碧疆手裏拎着一瓶白酒,池橙看到母親雙眼通紅,顯然是在談話中哭了。
池橙從母親的表情中發現她一直在隱忍着悲傷,和池橙雙目對視時,她竟然有些抑制不住,捂着嘴跑進了盥洗室,這讓池橙一陣惴惴不安,慌忙起身跟着進了盥洗室。
池碧疆把那瓶白酒遞給曲思冬,嘴裏說道:“思冬,你把這瓶白酒打開,我們爺倆中午好好喝兩杯!”說著進了大廳西側的房間,把他的老母親攙扶了出來。
這段日子,池橙的奶奶身體已大不如前,已有老年痴獃的跡象,加上天冷,幾乎全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間裏。
紅霞聽到了推門的聲音,連忙整理了一下情緒,看是女兒,強笑道:“你爸這樣的安排你不會怪他吧?”
池橙搖了搖頭,問母親:“我爸到底和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還不是關於你和思冬的事?”
池橙有些氣惱,“你們是不是合計好了,你們這麼費盡心思瞞我一人到底是為什麼?”
紅霞想起丈夫的反覆叮囑,連忙走到女兒面前,拉起她的手,說道:“真沒瞞你什麼,我和你爸吵了兩句,還不都是你和思冬的事?你是我們的心肝寶貝,我覺得就這樣讓思冬帶走心有不甘!”
池橙儘管半信半疑,但看到母親無限愛憐地眼神,還是安慰道:“哎,這算什麼事啊!”說著說著,一種自豪感忽然洋溢在胸腔之中,“我這是跟思冬一起革命去!我要把小鬼子趕出我們的土地!”
大廳里的池碧疆扯着嗓子喊道:“你們還磨磨蹭蹭幹什麼?”
餐桌上的一瓶汾酒已被打開,多了五個酒杯,酒杯里均斟滿了酒。眾人坐定后,池碧疆端着酒杯站了起來,“橙兒,你從沒喝過酒,今天這杯酒,無論如何都要喝下去!”
“沒問題,不就是一杯酒嘛!”池橙跟着眾人紛紛站起。
池碧疆在老母親的耳邊大聲介紹道:“媽,旁邊這位小夥子叫曲思冬,也是南京人,如今是你孫兒的男朋友,從今以後,我將把橙兒託付給他!”池橙的奶奶也不知聽清沒聽清,一個勁點頭。
池碧疆把目光投向池橙,“今天我和你媽給你主持一個簡單而特殊的儀式,這到底是個什麼形式的儀式,我也說不清楚……就稱之為託付儀式吧……可與其說是託付儀式,但依我看更像是個成人禮儀式,這個儀式之後,你池橙從此將離開父母的庇護,在這個險惡的亂世之中,由你自己把握生命的航向,一切艱難險阻,由你獨自應對,當然,你不諳世事,社會經驗嚴重缺乏……”池碧疆又把目光投向曲思冬,“……所以我希望思冬要像對待自己的妻子一樣呵護她,要儘快幫助她成長起來,不至於犯致命的錯誤!”
曲思冬把酒杯抬起,回答道:“我記住伯父的話了,我一定……保護好她!”
“有了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記住,你是一個男人!”
紅霞及時說道:“橙兒從小嬌生慣養,是我們太寵愛她了,她的任性有時可能會讓你受不了,我作為她的母親,懇請你多一些包容之心!”
池碧疆搶過話茬,又對女兒補充道:“橙兒,你要記住,思冬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男人,驕縱只會毀了你們的婚姻,互相理解才能走到最後,如果你記不住這一點,你將面臨更多的失敗和挫折!”
池橙使勁地點頭。
“好了,不多說了,咱們一起幹了這杯酒!”
飯席過後,大家彼此間又增進了一份熟絡和了解。
池碧疆看了看錶,說道:“我馬上得上班去了,我走以後,橙兒你準備幾件簡單的換洗衣服,跟思冬一道走!”池碧疆邊說邊看着曲思冬,“你準備怎麼安排橙兒?”
“我把她帶回家,和我父母一起住!”說著曲思冬進了書房,把自家的地址寫好后遞給了池碧疆,“有事可以來這兒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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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碧疆看了一眼紙條,撕碎扔掉。
門外響起汽車喇叭聲,來接池碧疆上班的小車到了,走到門口的池碧疆又折身回來。
“思冬,橙兒你可以調教,但不要欺負她!”
池碧疆出了院門,爬上了轎車,緊隨其後的紅霞掩上院門。
曲思冬快速跑到院中,透過門縫,他看到果有一輛小車在池碧疆走後不久,悄悄跟了上去。
好奇心驅使池橙趴在曲思冬身後偷看,剛要發問,曲思冬做了個禁言的手勢,輕輕打開院門探頭向巷內兩側張望一番,確信再無跟蹤的車輛,便關上大門對池橙說道:“你抓緊時間收拾一下,我們馬上走!”
池橙跑進了屋內。
紅霞緊張問:“真有人跟蹤老池?”
曲思冬點頭道:“沒錯!”
紅霞着急詢問曲思冬:“你說,老池該怎麼辦?”
曲思冬想了想毅然說道:“既然你們把池橙託付給我,你們就是我的親人,伯父的這件事我不會坐視不管,我要盡一己之力幫他度過難關,當務之急是要先安頓好橙兒。”
紅霞感激地打量着眼前的准女婿,頻頻頜首,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
與此同時,三元巷的陶府門庭若市。
陶府的院內院外,停滿了小轎車和挎斗摩托,在門外還有荷槍實彈的日本士兵在警戒。在三元巷的巷口,數名松機關的便衣在來回走動,這一切,源於松機關的少將機關長黑木瞳對陶府的造訪。
黑木一個小時前率人來到陶府,陶天闕接到他即將而至的電話,早就候在家裏等待着黑木的光臨,黑木抵達陶府的時候,陶天闕已掐准了時間,親自迎在門口。
林赤的被捕讓老邁的陶天闕如履薄冰,林赤作為他悅顏照相館的僱員,陶天闕深知他的被抓已讓自己脫不了干係,黑木隨時可以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這如同唐僧腦中的緊箍咒一樣,只要看孫悟空不順眼,便將它念叨一遍,就可讓悟空生不如死。這將會處處掣肘陶天闕,讓他那顆高傲的頭顱不得不低了下來。
黑木自然深知這樣的道理,所以此次前來,答應幫助辦理黃包車牌照事宜是假,他的本意就是向赤盟會的老會長陶天闕示威!除此之外,曲思秋的被捕又是一個更重磅的籌碼,作為他的旗下又一產業的職員,身為診所醫生的曲思秋在子夜時分,偷偷從轎車裏發報,這不說明陶天闕領導的赤盟會,已是蛇鼠一窩?
要是在往昔,黑木斷然無法這般隱忍,陶天闕也絕不會如此逍遙,等待他的必將是帝國更嚴厲的制裁,但南京城剛“解放”,很多事情還必須仰仗他的能量和威望才能達成,此外,官場沉浮多年的黑木也知道,陶天闕在軍方高層有很深的背景,這位老先生在三十多年前留學日本的經歷使他結識了不少如今已是帝國塔尖的上層大員,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恐怕僅僅是他一廂情願罷了,與其如此,倒不如賣個人情,轉而對他威逼利誘,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奇效,他的所謂孤傲在他的面前也必將無處遁形。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陶天闕已經沒有了以往的銳氣,畢竟自己的七寸被日本人拿捏着,已然英雄氣短。
把黑木和隨行的渡邊迎進了客廳,陶天闕一邊招呼老周沏茶,一邊吩咐廚房準備豐盛的酒席。
黑木佯裝客氣一番,禁不住陶天闕的一再誠意邀請,便允諾留下吃這一頓午餐。
黑木喝了一口茶,開始切入正題。
“閣下,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要通報你!”
陶天闕不經意說道:“請將軍直言。”
“昨天夜裏,我領導的松機關破獲一起間諜案……”
“哦?”
“狡猾的敵人利用移動的轎車進行發報,被我偵聽車攔截到訊號,我們及時追蹤,最終擊斃一人,活捉一人……”
看到陶天闕聽得津津有味,黑木洋洋得意繼續說道:“這個人居然是個女的。”
“女的?”陶天闕表現出好奇。
“想必這個女人閣下一定認識!”
陶天闕這才知道來者不善,心中驚詫,不知這個所認識女人是誰,便盯着黑木問道:“將軍還是不要拐彎抹角,直說就是。”
“曲思秋認識不?就是你的利民診所的女醫生?”
陶天闕心裏頓起波瀾,但盡量表現出平靜,“曲思秋?我聽說過此人……”
“這麼說閣下和這位女醫生不熟?她可是和您的孫女朝夕相處的啊!”
“我每天要會見很多人,有些人只是一面之緣,老朽年事已高,記憶力也不好,很多人見一眼就忘了……”
“呵呵。”黑木冷笑兩聲,目光四處巡視,忽然問道:“您的孫女呢?我怎麼沒見到她?”
“她去診所上班去了。”陶天闕淡淡說道。
“我想邀請她陪我共進午餐,閣下您安排一下吧!”
“我這個孫女性情率真,我怕她會得罪了將軍。”
“不要緊,她是晚輩,我黑木怎麼會計較呢?”說完黑木對身旁的渡邊吩咐道:“渡邊小姐,你親自去一趟利民診所,把陶小姐接回來,我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