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請辭
夜深人靜，文帝靜坐於寢宮之中，遲遲未能入眠。
手中緊握着李川留下的那封信，儘管信中的內容他早已銘記於心，卻仍一遍又一遍地閱讀。
老實講，李川的筆跡並不美觀，甚至可以說有些拙劣。
一眼便知，這封信是用羽毛筆匆忙寫就，儘管還算規整，卻缺乏藝術感。
不過，這並未減損這封信件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每當目光落在信上，文帝便會想起老八抬棺出征雁門關的壯烈場面，眼中不禁泛起淚光。
他深知自己對這孩子有所虧欠，儘管自己曾經幾乎將他遺忘，老八卻未曾對他懷有怨恨。
當離陽王朝遭遇危機時，老八挺身而出，他的英勇行為極大地鼓舞了民眾和軍隊的士氣。
以往戰事爆發，總是不得不強行徵召青壯年入伍，但老八今日的壯舉卻使得皇城的募兵處人潮湧動。
儘管文帝一再叮囑老八要平安歸來，但他內心明白，老八生還的機會渺茫。
有些事情，他不願意去做，卻不得不做。
欠老八的，恐怕將永遠無法償還。
他只希望，如果老八遭遇不測，不要怪他心狠。
“聖上，發生大事了！”
魏忠賢驚慌失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文帝眉頭緊鎖，迅速命令開門，讓魏忠賢進來。
“何事如此慌張？”
文帝皺眉詢問。
魏忠賢滿頭大汗，小心翼翼地報告：“巡城司派人來報，靖北王府突發大火，整個府邸已陷入一片火海……”
“什麼？”
文帝猛然站起，面色如霜地追問：“是誰所為？”
“老奴不知。”
魏忠賢連連搖頭道：“巡城司的人說，可能是……意外……”
說到最後，魏忠賢的聲音越來越小。
意外？
文帝和魏忠賢都不相信這僅僅是巧合。
八殿下剛剛啟程前往雁門關，他的府邸便突發大火，這未免太過蹊蹺。
“意外？好一個意外！”
文帝面色鐵青，雙目怒火中燒：“老八都已經抬棺出征雁門關了，他們竟然還不放過他的府邸！他們到底有何圖謀？”
此刻的文帝如同一頭憤怒的雄獅，連他身邊的魏忠賢也感到膽戰心驚。
文帝怒火衝天，恨不得將縱火者碎屍萬段。
片刻之後，文帝壓抑住了怒火后，文帝又命令魏忠賢：“命令巡城司全力撲救！能救多少是多少！”
“遵命！”
魏忠賢如釋重負，急忙向外跑去。
文帝氣喘吁吁地坐下，眼中寒光閃爍。
究竟是誰下令縱火？
難道是老二？
難道老二是為了報復白天的事情而對老八的府邸下手？
但文帝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
不可能是老二，他現在被禁足於東宮，再愚蠢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事。
如果不是老二，那麼很可能是其他幾位皇子。
對他們來說，這或許是一個嫁禍於老二的好機會。
儘管太子之位已定，但其他皇子顯然還未完全放棄爭奪皇位的野心。
逆子！
一群逆子！
沒有一個能讓他省心的！
文帝心中突然又想起了李川，除了前往雁門關的事，老八確實讓他省心。
他知道沒有成為太子的希望，因此從不爭搶。
如果其他皇子都能像老八這樣讓他省心就好了！
與此同時，東宮的李閩也收到了李川府上發生火災的消息。
儘管他被限制在東宮，但總有辦法得知外界的消息。
得知這一消息后，李閩在東宮中憤怒地咒罵起來。
“這是陷害！”
“這顯然是老三他們那群人的陷害！”
“父皇今日的話，讓他們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們就是想通過這種手段來陷害我，讓父皇廢掉我的太子之位！”
“混賬！”
“這幫混賬！”
“沒有一個是好人！”
“只要有一絲機會，他們就想把我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
“等着瞧吧！”
“等我登基的時候，你們一個都別想好過！”
“還有那個陰險的老八！”
“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害我損失了那麼多銀兩，還導致我被禁足在東宮，這筆賬，我一定要跟他算清楚！”
……
第二天的朝會上，文帝當眾嚴厲斥責了幾個皇子和群臣。
面對文帝的怒火，三皇子等人連連喊冤，賭咒發誓說並非他們派人縱火。
只不過，文帝卻並不相信。
文帝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派人做的這件事，只能挨個斥責。
幾人被罵得體無完膚，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就在文帝怒氣衝天之際，宮衛前來報告，稱徐壽和徐夫人在宮外請求覲見。
文帝眉頭緊鎖，隨即宣佈退朝，在御花園召見了二人。
“徐壽，你這是什麼意思？”
文帝皺眉看着徐壽和徐夫人。
徐壽還未開口，徐夫人便邊哭泣邊大聲說道。
“賤妾特來向聖上請辭！”
徐夫人放下靈位，叩首道：“賤妾的兄長、兒子都死在了雁門關，如今，小女也去了雁門關！賤妾已無牽挂，只想帶着年幼的孫女找個清凈的地方安度餘生，求聖上恩准！”
文帝聽后，頓時陷入了沉默。
過了許久，文帝才輕聲嘆息道：“你們這是在怪朕嗎？”
“賤妾不敢。”
徐夫人低頭，眼中滿是淚水地說：“徐氏一門，除了奔赴雁門關的小女靈珊之外，只剩下一個小丫頭了！賤妾懇請聖上念在他們兄弟幾人那點微薄的功勞的份上，為徐氏一門保留一絲骨血，不至於讓賤妾到了九泉之下都無顏面對徐氏的列祖列宗……”
文帝臉色微變，沉聲問道：“徐夫人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們是吧？”
“沒有。”
徐夫人搖頭。
沒有么？
文帝心中默默地嘆息。
昨夜，老八的府邸被人縱火。
今日，徐夫人便來請辭。
很明顯，徐夫人是擔心有人對付老八不成，轉而對付徐家。
她害怕了！
害怕連徐家那小丫頭都被人害了！
良久，文帝緩緩站起身來，默默轉身：“夫人打算去哪裏？”
“賤妾……”
徐夫人支支吾吾，似乎不願透露。
文帝似乎猜到了徐夫人的心思，輕聲嘆息道：“夫人放心，夫人的去向，只有朕知道！這樣，他日老八和靈珊凱旋，至少知道去哪裏尋夫人。”
說出這句話時，文帝自己都不太相信。
老八和徐靈珊能活下來的幾率很小。
最大的可能是，他們等不到明年開春，就已經戰死在雁門關了！
徐夫人猶豫片刻，這才說：“莒州樂安郡，賤妾有一位遠房親戚在那邊。”
“行，朕知道了！”
文帝背對着徐夫人輕輕揮手，“夫人且先回去，稍後，朕會派人送些東西到府上，朕就不去給你們送行了！”
“謝聖上！”
徐夫人拜謝，緩緩起身，拉着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壽默默離去。
文帝就那麼站在那裏，久久不肯轉身，不住地嘆息。
自己終究還是對不住徐氏一門，對不住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