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邀約
“娘娘,天冷,您怎麼不關窗子?”雲珠一進內殿便見到葉蘭雅坐在窗邊,連忙過來要將客戶關上。
“別關。”葉蘭雅一手將她擋住,眼神幽幽地望着窗外,“你說,昨兒個先帝已經葬入皇陵,這麼大的事兒都忙完了,他也該來看我了吧。”
“娘娘放心,王爺一定會來的。”雲珠拿了個暖手爐放在她手裏,寬慰道,“大事雖然忙完了,但還有很多事等着王爺去忙呢,若分得開身子得了空,只怕很快就來了。”
“我原先也是這麼想,想着有太多事的都等着他去處理,就一直等着。”她伸出手,去接天上落下來的雪,雪花落在掌心裏很快就凝成一滴小水珠,她眼裏的憂色更為明顯,“可現在不這樣想了,就算再忙,分出一時半刻去看一個人,還是不難的。”
雲珠臉上的笑容淡了淡,隨即又笑道:“娘娘若是想王爺了,不也可以去看他么?”
看他?葉蘭雅搖了搖頭。
“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丫頭了,風風火火的什麼都不管,想說喜歡就喜歡,想追着別人跑就追着別人跑。”她撫了撫黑亮的鬢髮,上面的金釵與髮式都提醒着她如今的身份,“他是王爺,不久之後的新帝,我是先帝的皇后,這樣的身份在這裏,怎好冒冒然就去。”
雲珠“撲哧”一笑:“娘娘,您怎麼也變得顧忌起身份來?這可不象您。”
葉蘭雅一怔,笑着搖頭。
的確,她何曾是這種前怕狼后怕虎的性子,本來就是嬌縱慣了的,嫁給夏侯昱之後更是過得隨心所欲,哪裏會忌諱別人的目光,可如今他一回來,她就變得小心謹慎起來,心中也總是患得患失,說到底,還是太過在乎他的看法,生怕自己行為不妥便會給他帶去不便。
就象雲珠說的,這可不象她自己。
“這不是怕給他帶去閑話么。”懶懶地往旁邊一靠,她有些怕冷地縮了縮手,將暖手爐抱得更緊了些。
雲珠連忙抱床絨毯子蓋在她身上。
她撐了頭,有些困頓地閉上眼睛:“小春兒回來沒有?”
“還沒呢。”雲珠見她冷,到底還是把窗戶關了起來,邊關邊回答,“娘娘別擔心,小春兒不會在外頭貪玩的,今兒早上王爺才把宮外的人撤走,想必消息不太好打聽……咦,那不是小春兒么,真不經念叨。”
葉蘭雅立即坐了起來,果然見小春兒一路小跑着進了鳳儀宮。
小春兒跑到殿門外,氣也來不及喘,先忙着拍身上的雪,跺去鞋底的臟泥,雲珠已快步走了出來:“別撣了,娘娘等着你回話呢。”
小春兒應了一聲,連忙走進去。
“外頭怎麼樣了?”葉蘭雅意態慵懶地靠着貴妃榻,看似隨口問問,心裏卻已輕輕懸起。
“回娘娘的話,”小春兒跪在地上,低頭回稟,“王爺不僅把鳳儀宮的人給撤了,其他守着各宮的人都沒有了,而且還把宮裏頭的御林軍給換了,奴婢沒見着一個認識的。”
葉蘭雅並未意外之色:“還有呢?”
“還有宮裏的太監宮女們,剛剛走了一撥兒,聽王總管說……”
“哪個王總管?”
“就是副總管王祿王公公。”小春兒回道,“李總管去后,王爺就讓王公公頂了總管一職。”
“王祿。”葉蘭雅點點頭,“你繼續說。”
“王總管說,是王爺覺得宮裏根本就用不了那麼多人,沒有實差的都得遣出宮去,明兒個還得再走一撥。”
“是么。”葉蘭雅摩挲着手裏的暖爐,微微一笑。
他的性子還是以前那般沒有變,做起事來果斷凌厲,宮裏的人本就太多,都是她這些年來刻意填充進來以增加宮內費用支出負擔的,他能這麼做,本在她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還有什麼?”雲珠問道。
“奴婢還聽王總管說,過幾日王爺還要將各宮的娘娘們送到別宮去,沒有侍奉過先帝的直接送出宮……”
“你說什麼?”葉蘭雅驀地臉色一變,直起身來,聲音里有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尖銳。
“奴婢說……”小春兒小身子抖了抖,抬起臉來看着懼怕地看着她,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啪!”一記清亮的巴掌聲響在空氣里,小春兒身子往旁邊一歪,白嫩的臉上立現紅色手印,她連痛也不敢叫,飛快地跪好,連連磕頭,“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娘娘別生氣,仔細傷了手。”雲珠忙上前給葉蘭雅揉着手心,又輕聲斥道,“娘娘問你話呢,還不快答得利索些。”
“是。”小春兒用力眨了眨眼睛,將眼淚眨落在厚厚的地毯里,再次重複道,“王總管說,過幾日王爺還要將各宮的娘娘們送到別宮去,沒有侍奉過先帝的直接送出宮,不想出宮的也可以跟着去別宮。”
“王祿真的這樣說?”葉蘭雅緊抓着雲珠的手,只覺得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王總管確實是這樣跟奴婢說的。”
“那本宮呢?王祿可有提到本宮?”
“這個王總管沒有說,但是奴婢問了,王總管說王爺給的名冊里,沒有娘娘的名字。”小春兒小心翼翼地回答。
沒有她的名字……葉蘭雅緩緩鬆了口氣,待她緩過來時,只覺得自己從刀尖上走了一回,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就知道,他不會這麼絕情。
“娘娘。”雲珠用手帕給她抹着汗,低聲安慰,“您別太過慮了,您看,王爺對您還是有心的,您別自個兒嚇自個兒了。”
葉蘭雅輕輕點了點頭,有些疲乏地躺了回去,雲珠替她蓋了毯子,便靜候在一邊。
小春兒跪在地上,沒有吩咐也不敢起來。
“還疼么?”半晌,就在她們都以為她睡着時,她睜開眼睛看着小春兒的臉。
小春兒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雲珠皺了眉:“怎麼不回話,娘娘問你還疼不疼。”
“不疼,奴婢一點兒都不疼。”小春兒忙不迭地回答,心中又驚又慌。
“瞧把她給嚇的。”葉蘭雅嘆了口氣,“我就這麼嚇人?”
小春兒幾乎哭出來。
“娘娘要是嚇人,這后宮裏的其他人可不得成了母夜叉了。”雲珠笑道。
“罷了,你就知道哄我開心,明知道我說的並不是這個。”葉蘭雅閉上眼睛揮了揮手,“拿葯給這丫頭抹上吧,消腫能快些。”
小丫頭受寵若驚地謝了恩,退到一邊候着。
葉蘭雅將身上的毯子裹了裹,雲珠見狀往火盆里加了幾塊炭,殿內更為暖和,葉蘭雅卻仍覺得有些冷。
“娘娘,奴婢給您拿被子去。”
“不用了。”葉蘭雅坐起,抬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替我梳妝。”
“娘娘,您是要……”雲珠不太敢確定。
“去請王爺來用晚膳。”她紅唇一勾,“小春兒,吩咐鳳儀宮裏的小廚房,叫他們給本宮使出一身的絕活來,做得好本宮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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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夏侯淵將幾件首要的事情議定之後,將卷宗一合:“今日議事就到這裏,各位大人將本王所說的事情先抓緊辦妥,三日內要出結果。”
各大臣聽到他前面那句話剛露出笑意,心想總算一天的苦日子熬出頭了,然而一聽後面那半句,頓時面色發苦。
這位未來的新帝與先前那位的行事風格實在太過迥異,這一時半會還沒適應,一連串的事情就壓了下來,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還將給予的期限掐得剛剛好,你若馬不停蹄地去辦了,這期限差不多夠用,但你若稍稍一緩,這事兒肯定就完不成。
當然,誰都不敢有怨言,恭恭敬敬地退下,滿心哀愁地回家。
門一合上,楊書懷與紀望言就忍不住面露微笑。
“笑什麼?”夏侯淵瞥他們一眼。
楊書懷答道:“主子,屬下只是覺得這些大人們有些可憐。”
“可憐?”他找開面前一份摺子,頭也不抬地問,“可憐在何處?”
楊書懷用一種“明知故問”地眼神看着他家主子:“自從主子入了宮之後,這些大人們應該沒有一晚上睡過囫圇覺,一個個眼圈發青,若不是懾於您的威勢,剛才恐怕早就哈欠連天了。”
“我也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你怎麼就不說我可憐?”
楊書懷呵呵一笑:“您是主子,屬下可不敢說。”
夏侯淵抬頭:“別學石堅,一臉的不正經。”
楊書懷嘴角一抽,看向紀望言,他哪裏不正經了?有嗎?
紀望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
遠處正與清河一起編排御林軍的石堅突然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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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地上滑,您小心些。”出了鳳儀宮,雲珠見清掃后的地面又有了積雪,便想要去扶葉蘭雅。
“無妨,我還沒這麼嬌氣。”葉蘭雅抬手撥開了她,“你忘了我以前在家裏時就是個閑不住的?你整日裏跟在我後頭追,卻沒一次追上的,說起來你還比我大兩歲。”
“可不是。”雲珠慢了她半步走在後面,“那時候娘娘精力可真好,每回奴婢追得都快去掉半條命。”
“你就一條命,哪來那麼多半條命可以掉?”葉蘭雅笑瞥她一眼,問身後的小春兒,“確定王爺在御書房?”
“回娘娘的話,王總管說王爺召集大臣們在御書房議了一天的事了。”小春兒小心地回答。
葉蘭雅“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皇宮還是那座皇宮,只是隨着入主的人不同,心境也有了很大的不同,雖然滿眼望過去陌生的面孔,她卻覺得可親。
那些板著臉冷冰冰的士兵,見着她也不行禮,一看就知道是他親自調教出來的。
走走看看,便聽得前面一陣哄然大笑,她順着聲音看過去,身邊的雲珠已道:“這些都是誰呀,不知道宮裏的規矩么,竟然敢這般肆意喧嘩。”
“過去看看。”葉蘭雅已走過去,掩在一處殿柱后,她想看看他手下的人都在做些什麼。
大冷的天,一大幫子只着單薄衣衫的漢子佔去了大半個廣場,足有數百人之多,兩名身材高壯的男子正互相角力,不時被對方摔倒在地,每摔一次,數百人就鬨笑一聲,那兩人誰也不服誰,摔了就站起來繼續比,似乎一定要比出個高下來。
“高壯,可別給咱前鋒營丟臉!”旁邊一名身材更顯結實的男子粗着嗓子喊。
“鐵山,你可要給咱驍騎營爭氣!”另一邊模樣清秀的男子也不甘示弱地喊了一句。
這兩人一喊,那幾百人就更為沸騰,聲音分成了兩半,皆是為這角力的兩人助威。
葉蘭雅便有些好笑,這就是他手下的兵么,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這些男人可真有意思。”雲珠抿着嘴笑。
小春兒更是從未見過這等陣式,兩眼亮晶晶地看着,只覺得新鮮。
忽然歡呼聲震天,角力的兩人終於決出了勝負,其中一人被另一人壓在身下,試了幾次都沒能翻身。
“不算不算,他使詐!”粗嗓子的不服氣,“重來!”
“兵不厭詐,願賭服輸。”清秀男子笑眯眯地將上面一人扶了起來,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好樣的,真給咱驍騎營爭光。”
被壓的那個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
“我不服!”粗嗓子衝著那清秀男子嚷嚷,“要不咱倆比一回。”
“看看,輸了就耍賴。”清秀男子卻不理他,走到旁邊朝着一人問,“算不算咱請姑娘來評判,姑娘說算就算,大夥同不同意?”
“同意!”數百人齊聲應答。
姑娘?葉蘭雅下意識地蹙眉。
這男人堆里哪來的女人?先前不留意,此時看那人的背影,才覺得確實不同於男人的精壯,而是……而是十分修長均勻,竟有着連她都不願意承認的美感。
心裏不由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兵不厭詐,願賭服輸,這句話說得好。”黑色短裝打扮的女子往場中央走了幾步,清越有力的語聲順風傳來,“御林軍肩負皇宮的安全之責,事關生大。既然是對御林軍正副統領的選拔,光靠蠻力肯定不夠,還要有靈活的頭腦。高壯的身手不錯,但實戰的靈活性欠缺了點,因此我認為,此次的勝負還是作數的。”
半數人立即發出歡呼,另外半數人雖沒有歡呼,卻一個個都顯得心服口服。
那粗嗓子臉上雖有悻悻之色,也不再有異議,似乎對那女子極為信服。
“繼續吧!”女子說完便退到一邊,繼續看其他人比試。
葉蘭雅心裏那層異樣感越發強烈,這樣一個能讓那麼多男人打心底里信服的女人,在這座皇宮裏可不是件什麼好事。
“娘娘,要不要過去看看。”雲珠已看出了她的顧慮。
葉蘭雅沒有作聲。
“奴婢好象聽說過她。”小春兒突然想起什麼來,怯怯地說道。
“你知道?”葉蘭雅眼底一沉,“怎麼不早說!”
“奴婢其實也沒聽全,不太敢確定,之前又因別的事給忘了……”
“說吧,她是誰。”葉蘭雅沉着聲打斷。
“聽說是隨着王爺一塊兒入宮的,就聽人叫她姑娘,別的一概不知。前陣子王爺說讓李總管隨先帝葬在皇陵外,朝中的元老們都不同意,坐在外頭絕食靜坐向王爺表示反對。後來不知怎麼地,有位姑娘去說了幾句話,潑了幾桶水,那些大人們當晚就回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提過這事兒,奴婢覺得應該就是她……”
“你是說,就憑她說了幾句話,潑了幾桶水,那些老不休就走了?還一聲不吭?”
“是,是的。”
葉蘭雅盯着場中那抹背影,眼神陰沉如天色,忽見那女子陡然回頭朝這邊望來,她連忙往後一退,隱在柱子后,退完了她才想起,她退什麼?
心下不禁懊惱,再探出身去,只見那女子已轉過頭去,再也無法看清她的長相,剛才倉促間一退,只看到一道眸光清冽如雪。
“再去打聽,把這些日子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儘可能詳細地打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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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天都快黑了,您還不歇歇?”楊書懷掌起了燈,將夏侯淵批好的摺子分類歸置。
夏侯淵落下最後一筆才抬起頭來看了眼窗外,並不急着起身,而是望向低頭看帳本的紀望言:“望言,你可有覺得適合你的官職?”
“王爺。”紀望言放下帳本認真答道,“對於其他的望言不懂,也沒什麼興趣,不過戶籍銀糧方面,或可為王爺分憂一二。”
“正合我意。”夏侯淵合起摺子,交給身後的楊書懷,“我打算把你安排在戶部,暫時先不安排實職,你可以多看看,多學學,等登基大典之後再行安排。”
紀望言微笑道:“一切但憑王爺安排。”
正說話間,新任內事總管王祿悄然走了進來,一直走到御案旁才躬身問道:“王爺,皇后請見。”
皇后?
紀望言與楊書懷對望一眼,退到階下垂手靜立。
夏侯淵略作沉吟:“讓她進來吧。”
王祿迅速退下,對等候在門外的葉蘭雅笑道:“娘娘,王爺請您進去。”
葉蘭雅雍容一笑,隨手褪下手腕處的翠玉鐲子遞給他。
“娘娘不可,您剛才已經給過了。”王祿連忙推卻。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葉蘭雅往他手裏一放,紅唇微勾,“王祿,只要你對本宮盡心,本宮不會虧待你。”
“謝娘娘。”王祿將鐲子收入袖中,伸手往門內一引,“娘娘請。”
葉蘭雅嗯了一聲,在雲珠的陪伴下邁着優雅的步子入內,在邁入門檻的一剎那,她先前的那份從容已復不見,目光已然投向了裏面御案后的那個男人。
十三年不見了,整整十三年,她沒有一日不想念,沒有一日不牽挂,如今他就在眼前,她卻突然不敢再往前走,連袖子下的雙手都緊緊地絞了起來。
“娘娘。”雲珠低着頭小聲提醒。
“嗯。”她控制着內心的澎湃,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微笑的唇角微微顫動。
他還是那麼冷峻傲然,還是那麼銳利俊朗,眼神依舊是君臨天下的睥睨,時光之劍將他磨礪得更為鮮明鋒銳,比起十三年前,現在的他更令她心動,沉醉。
“夏侯。”站在御階下,隔着不到十步的距離,她輕啟雙唇,叫出了心中回蕩了無數遍的名字,一瞬間,有濕意湧上眼眶。
她等了太多年,付出了太多太多,此刻站在他面前,只要看着他,便覺得一切都值得。
夏侯淵坐在御案后淡淡地凝視着她,十多年不見,她有了很大的變化,再不是當初那個驕蠻伶俐的女孩子。
朝她點了下頭,他面容平靜,語氣平淡:“娘娘。”
葉蘭雅身子一僵,隨即綻出明媚的笑容,一如當年:“夏侯,象以前那樣,叫我名字。”
“身份有別,娘娘貴為皇后,本王又怎能以名字相稱。”夏侯淵隨手拿起一本摺子翻看,“坐吧。”
看着燈光映照下俊挺的臉,葉蘭雅有些恍惚,然而他那句話,卻又讓她心頭一沉。
“不坐了。”她笑容未變,定定地望着他,“你入宮多日,因事務繁忙一直未曾相見,我今日來,是想請你去鳳儀宮用頓便飯,敘敘舊。”
“鳳儀宮?”夏侯淵手指輕點桌面,“鳳儀宮是皇后的寢宮,本王去了不妥。”
“不妥……”葉蘭雅細細咀嚼着這兩個字,眼裏有了苦澀之意,“夏侯,我們是從七歲就相識了吧?”
夏侯淵點頭:“差不多。”
“就算稱不上青梅竹馬,至少也是一同長大,”她輕掠鬢髮,妝容素雅的臉上笑容淡淡,“拋卻我們兩人的身份,我不是什麼皇后,你也不是王爺,我們只是當年在宮中無憂無慮一起學習的玩伴。既是如此,敘敘舊,又有何不妥?”
站在一邊的紀望言悄悄地打量了她一眼,心中不免驚訝。
聽聞這位皇后極其跋扈,性子陰晴不定,且驕奢成性,這些年來與承順帝終日作樂,不顧民間百姓疾苦,被人稱之為妖后,今日一見,卻與傳聞大相逕庭。
楊書懷垂着眼瞼,心裏卻想着,姑娘怎麼還不來,該不會又自個兒與石堅他們去吃飯了吧?
不由又往上瞄了眼,但見夏侯淵沉默着,既不拒絕,也不答應,似乎正在考慮之中。
“既然娘娘都這麼說了,再推辭就顯得本王不通人情。”夏侯淵緩緩開口,“不如這樣……”
葉蘭雅明眸一亮。
楊書懷心中一急。
御書房門突然一開,一人拍着身上的薄雪大步走了進來,聲音一貫的清冷:“天都黑了,你們還不準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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