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許諾

第六十三章 許諾

將注意力全集中在楚清歡身上的將士正打算慢慢消化這片刻之中帶給他們的震撼,經她這一說才發現他們身邊站着不知看了多長時間熱鬧的王,連忙行禮。

石堅清河偷偷瞄着他們主子的臉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自己的王妃卻不允許別人叫王妃,主子一定覺得很沒面子吧?

其他人雖不敢偷覷,心裏卻都在揣測夏侯淵反應,同時也不免嘀咕,這位王妃可真與眾不同,別的女人巴不得能與王爺扯上關係,她倒好,撇得一乾二淨。

只有楚清歡光明正大地看着夏侯淵,等着他變臉。

夏侯淵深邃的雙眸越發深幽,深深地看着她的眼底,似要藉此直入她的心裏,最終,卻只是笑了笑,語氣溫和:“聽說你來了這裏,我過來看看。你前兩日剛受了傷,還沒好利索,該多休息。”

周圍看向楚清歡的目光頓時多了分敬仰。

受了傷還能在一招之內打敗石將軍,若是沒受傷,豈不是更厲害?

敬仰的同時又不免唏噓,咱家王爺平時看着冷麵冷心的,可在王妃面前完全就是繞指柔,王妃啊,您可不能辜負了咱王爺的一片心意。

楚清歡沒有表情,果然是當王爺的,僅僅一句話,一個態度,就向大眾傳遞了數個信息。

“走吧,該吃飯了。”夏侯淵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後面的人群立即自動退向兩邊,讓出了一條道。

楚清歡低頭看着兩人交握的手,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太駁他面子,暫時握着吧。

兩人往外走,後面跟着石堅與清河,再後面,那些新兵整齊列隊,跑向練武場,向他們的兩百圈進發。

其他人久久沒有動,漸漸遠去的那個身影有些偏瘦,看不出有多強,也看不出有多壯,然而就是那樣的一個女子,身體裏卻蘊藏着振奮人心的力量,她的每一個動作,她的每一句言語,都能給人的內心帶來莫大的震動,讓人久久無法平息。

她冷傲,不容易親近,卻可以以王妃之尊,與最低級的士兵平等對話。

她強悍,做事不留情面,卻賞罰分明,激勵人心,更不以身份壓人,寬容對待新兵犯下的不敬。

她就象是一桿筆直挺拔的槍,站在他們王的身邊,並肩而行,堅硬剛強,不可撼動。

就在剛才那一刻,所有人都被她震懾,所有人都為她折服,這些經歷戰火風雨的軍人,第一次,因為一個女人而真心臣服,繼他們的王之後。

待走到人少的地方時,楚清歡的手動了動,想要從夏侯淵掌心裏抽出來,未想這男人卻抓得更緊了。

她微一挑眉,正要說話,夏侯淵卻停住了步子,轉身:“你們兩個,說吧,是自己去軍紀處領賞,還是要我開口。”

“主子……”石堅頓時苦了臉,想要替自己辯解兩句,又覺得自己確實有不對的地方,實在不好求這個情。

“屬下願意自己去領……賞。”清河表情也有點發苦。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主子了解來龍去脈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算了吧。”楚清歡將他們的神情都看在眼裏,道,“明日就要拔營,你還想讓他們被人抬着走不成?倒不如先記上一過,等着將功折罪。”

“王……姑娘英明。”石堅立即咧開嘴樂。

“謝姑娘體諒。”清河也迅速表示感謝,都感謝了,主子總不該不給王妃面子。

夏侯淵冷哼一聲:“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們這點小心思,不過既然阿歡說了,那就暫時先記着。以後管緊你們的嘴,且不說不該對底下人說這些,就是以你們將軍的身份,也不該太過隨意。”

“屬下記住了。”兩人肅了神色。

夏侯淵也不再多說,牽着楚清歡的手向王帳走,楚清歡的眸光卻落在一個地方沒有動。

“如果我沒記錯,那個人應該是紀望言。”

夏侯淵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一笑:“確實是他。”

站在遠處一直朝這邊張望的紀望言見他兩人都看了過來,連忙走過來行禮:“望言見過王爺,姑娘。”

聽着這稱呼,楚清歡淡淡道:“看來你剛才看熱鬧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怎麼不過來?”

紀望言笑了笑,一如以前那般有禮:“望言不敢隨意打擾王爺與姑娘。”

“熟人相見,談不上什麼打擾。”楚清歡上下打量他一眼,“這身軍服挺合身,不過你來投軍,家人同意?”

“我家人……”紀望言俊秀的臉微微一暗,隨即又微笑道,“我在家中原本就沒什麼人注意到我,來投軍也不會有人反對。”

聞言,楚清歡眼中多了一抹深思。

當初在淮南王府,她與夏侯淵經常下棋,說是下棋,實際上夏侯淵經常給她講一些淮南以及大鄴有名望的商賈或者官吏之事,看似隨意,她卻知道他不是隨口而說,而她看似沒怎麼聽,實則所聽的一切她過耳不忘。

這其中,就包括紀家。

天水湖初次見面時,她並未將注意力過多地放在他身上,只記得他曾說自己在家中排行老三,如今想來那應該是庶出之子,也就是其生母極有可能是在紀家沒多少地位的小妾,由此說來,他中秋節獨自一人出遊而沒人陪同,如今投軍家中又不反對,也就說得通了。

“望言現在是我軍中的軍需官。”夏侯淵語氣里難得有一絲讚揚,“年紀雖輕,但在打理軍需要務上卻是一把好手,不愧是紀家出來的。”

“王爺過獎了。”紀望言微微一笑,並不因他的稱讚而表現出欣喜扭捏之態。

楚清歡暗中點頭。

不驕不躁,溫文有禮,且不因自己在家中受到輕視而自卑,這男子性子平和,心胸豁達,十分難能可貴。

“姑娘……”紀望言有些欲言又止,未開口臉卻已微微地紅了。

楚清歡挑眉,剛剛在心裏誇了他,怎麼轉眼他就變了性子?

“紀大人,有什麼話你就說,怎麼吞吞吐吐象個大姑娘似的……”石堅這個粗線條這回突然長了根細神經,瞧着他的臉道,“咦,你的臉怎麼紅了?”

清河連忙踢了他一腳。

紀望言本就不知如何開口,被他這一問,白皙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根子。

楚清歡不想讓這個實在人尷尬,只當作沒聽見石堅的話,道:“有什麼事,你說。”

“其實也沒什麼事。”紀望言低着頭,露出一絲靦腆,“就是想問問姑娘,楚姑娘……哦,就是您姐姐,她可還好?”

她姐姐?季婉瑤?

楚清歡眼裏流露出一絲好笑的意味,敢情這紀望言對季婉瑤一見鍾情,有了好感?

石堅“噗嗤”笑了出來,捶了紀望言一拳:“早知道你就來問我啊,這個我比姑娘還清楚。”

紀望言被他捶得倒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疑惑地看着楚清歡,姐姐的事,不是應該妹妹最清楚么?

石堅一把攬過他的肩膀,擠眉弄眼地看着他:“哎,紀大人,你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要不怎麼……”

“我……”紀望言對這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石堅很是無語,一時尷尬不已。

楚清歡彎起嘴角,轉身走了:“既然石堅清楚,紀大人就多與他交流交流,我們就不摻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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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全軍拔營。

楚清歡本作好長期作戰的準備,誰料接下去的三個月竟出乎意料的順利,除了開始時稍費了些力氣之外,一路下來,竟勢如破竹,長驅直入。

黃城一戰,使夏侯淵威名大盛,百姓更是大受鼓舞。

在夏侯淵大軍北進之時,相當一部分早已對承順帝不滿的守城官員與將領早早便開城迎接,根本無須費一兵一卒。

也有一些進行抵抗的,但多半也是做做樣子,即便不是做樣子,基本上也是不堪一擊。

如此下來,不出三個月,夏侯淵的大軍便已直抵大鄴的政治中心樞紐——兆京。

也就是在這裏,夏侯淵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阻礙。

先後跟隨了三代帝王,本已在府里安心養老的老將魏平賢,再次披上將袍,親自坐鎮軍中指揮,將淮南軍阻擋在城外十里處,再也不能行進半步。

魏平賢身為多朝元老,在朝中威望自是不小,據說此次披掛上陣之前,他在朝堂上大聲痛斥朝中官員不作為,眼看着祖宗基業不保卻只知明哲保身,置國家社稷於不顧,并力勸承順帝一定要振作,待退敵之後務必要勤理朝政,切不可再蹈覆轍。

承順帝大為感動,再三保證只要魏平賢能打敗淮南軍,殺了淮南王,他定當嚴以律己,爭做一代明君。

由此,魏平賢將各支軍隊進行組合,以他多年作戰經驗在城外設營佈陣,如銅牆鐵壁般護衛着兆京,第一次阻礙了夏侯淵前進的步伐。

一夜大雪,當楚清歡走出營帳時,這場入冬以來的初雪已覆蓋了整座大營,雪白的軍帳與晶瑩的積雪交相映襯,除了凌空招展的王旗之外,再沒有一絲雜色。

來到馬廄,她拿起一把燕麥遞到搖頭晃腦的墨騅面前,順便給了它一巴掌:“看來這段日子確實閑了些,這身上的膘可是又厚了。”

墨騅嚼着燕麥,有些委屈,又不是它想長膘,主子都不帶它跑山了,能不長么。

“膘厚了就減減。”一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夏侯淵撣去楚清歡手裏的燕麥屑,將一根金絲馬鞭遞了過去,“不如騎馬出去轉轉?”

楚清歡點頭:“也好,到這裏還一次都沒有出去轉過。”

墨騅興奮得長嘶一聲,衝著楚清歡一陣耳鬢廝磨,結果換來一記更大的巴掌。

“我這個正主似乎越來越沒地位了。”夏侯淵狀似無奈,將墨騅的韁繩交到她手中。

“我騎?”楚清歡挑眉看他。

“如果你不介意,兩人共乘一騎也不錯。”

“如果沒睡醒,回去再補一覺。”楚清歡縱身一馬,一揮鞭子,頭也不回地騎着墨騅奔出。

夏侯淵搖頭一笑,隨即躍馬揚鞭,緊追而上。

駿馬飛馳,一路雪泥飛濺,莽莽雪山上,兩匹墨色寶馬矯健如飛,如奔馳在萬里雲端,馬背上雪裘飛舞,如振翅欲飛的鷹。

一直奔上山頂,兩人才駐了馬,山頂長風激蕩,夾雜着零星的碎雪,寒意直入肌膚,兩人並肩而立,眺望着遠方,似乎整個天地都已盡在腳下。

遠處,白雪茫茫,城樓巍巍,正是他們要攻取的兆京。

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着前方,這一刻,無需任何言語,彼此心靈都已相通。

楚清歡微微側眸,身邊的男子為她擋住了猛烈的山風,此時眸光深遠,眼神睥睨,臉上沒有遇到阻礙的受挫,只有志在必得。

她知道,兆京於他意味着什麼。

那是本該屬於他的地方,他這次來,不過是拿回自己的東西,沒有誰可以阻擋。

“阿歡,聽說夏侯昱下了旨,只要誰能取我的人頭,就能賞黃金千兩,加官三級。”夏侯淵毫無笑意地笑了笑,眸底冰冷,“你說,現在有多少人想要我的人頭?”

“魏平賢糾集各軍總共有二十萬,這二十萬裏面,少說應該也有一半人想要這豐厚的賞賜吧。”

“十萬?”他哼笑一聲,搖頭,“至少十五萬。”

“十五萬人想要爭取這區區千兩黃金,三級品階,難。”

“你不要小看魏平賢,他如今年紀雖大,但多年出征在外,經驗極為豐富,忠心擁護他的將士不在少數。”夏侯淵望着環衛着兆京的那片營地,“你看他布軍,看似尋常,實則環環相連,極難找到突破口,想要破他大軍,不易。”

楚清歡沉默半晌,卻只淡淡道:“是人總有弱點,布軍也一樣。”

極為平淡的一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卻是帶有極大的傲氣與自信,夏侯淵揚眉一笑,側過身來,定定地凝視着女子的側臉。

女子端坐於馬上,容顏清麗,眼神明銳,一身雪白的狐裘披於身上,更顯得她傲然不群,肌膚勝雪,此時她淡淡一句話,卻勝過任何豪言壯語,讓人無端地相信,她所說的,就是對的。

飛雪在兩人之間迴旋,不時落於兩人身上,他抬手,輕輕撣去她黑髮上的雪花,手指不經意地拂過她的臉頰,透過一陣涼意。

“阿歡,”他的手停頓在她臉上,一句話就那樣脫口而出,“等攻下兆京,我們就成婚吧。”

這個女子,他已經認定了是他一生相伴的人,儘管她一再否定,他亦不會改變心意。

她轉過頭來,並未因他的話而驚訝,依舊淡然相對,只是多了一分不明意味之色。

她的眸光在他臉上久久停留,審視着他說這句話的誠意,許久,問:“夏侯淵,你覺得一個皇帝一生中應該擁有多少女人?幾個,還是幾十個,甚至幾百個?”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深深地望入她的眼眸深處,似乎在思索她問這句話的含義。

良久,他緩緩道:“不管皇帝還是常人,如果一生之中能找到所愛之人,一個便已足夠。若不然,擁有幾個或者幾百個,又有何區別?”

“作為帝王,你認為一生中可能只擁有一個女人?”

“有何不可。”

“可我對這一點沒有信心。”楚清歡語含鄭重,並無嘲諷之意,“夏侯淵,我一向對人缺乏信任,更不奢望愛情。我承認,你是天下難得的優秀男人,具有很多人不可具有的優點,正因為如此,這個天下遲早有一日終會屬於你。所以,你的一生註定將會有很多女人,而不是只有一個……”

“你又怎麼知道我會有很多女人,而不是只有一個?”夏侯淵驀地打斷她,幽黑的眼眸中似有什麼隱隱涌動,“阿歡,我自小在宮中長大,見多了後宮的女人為爭奪一個男人而費盡心機,使盡手段,我的母妃更有可能就是死於某個妃子的算計之下。我曾告訴過自己,如果我有一日遇上所愛的人,便絕不再要別的女人。”

“那是因為你還不是皇帝。”楚清歡依舊冷靜,“帝王雖位及至尊,可有太多身不由己的地方。我現在把我的想法告訴你,是因為不想你今日為我輕易許下承諾,而日後卻又因種種原因而陷入違背承諾的兩難。”

“我夏侯淵一旦許下承諾,便絕不違背。”夏侯淵嘴角緊抿,眸光灼灼地望定她,“我今日就可告訴你,這一生我只會娶一個女人,那個人,就是你。”

“不要急着許諾……”

“可我已經許了。”

“……你不覺得,你這話說得有些賭氣的成分?”

“不覺得。”

“你根本沒有考慮清楚。”

“我考慮得很清楚。”

一直語氣平靜波瀾不驚的楚清歡緩緩吸了口氣,冷靜,一定要冷靜。

“我覺得你今天太衝動,剛剛的承諾不算數。”她調轉馬頭,決定就些打住,不想再繼續下去,“而且,我也沒想過要嫁給你,所以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夏侯淵沉着臉:“我很冷靜,剛剛的承諾也會一直算數。你若不答應,我以後會經常提。”

楚清歡想不到他會有如此固執的一面,不由氣極反笑:“隨你。”

話音未落,她已重重一揚馬鞭,獨自策馬衝下山去,將那男人遠遠拋在後頭。

就不該跟他出來走這一趟,以後也絕不能跟這個男人單獨相處,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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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寵最強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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