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7.恐怕有情

坎帕知道卡亞不是個什麼優雅斯文的人，他在兩個人還沒認識的時候就知道。

可當他帶着滿腔怒火去花園裏找卡亞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句話卻是關於鳥的大便的，那怒火不知怎麼著就消失了一半。

但是這不代表他就能當沒看到今天卡亞的表現，尤其奧利弗的話聽上去也不是那麼虛假，所以他必須好好問問卡亞，他和錢寧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話剛要問出口，坎帕猶豫了。

他有些怕卡亞真的有了那樣的決定，自己無法阻攔。

的確是無法阻攔，他不想讓卡亞離開，可是他又該如何讓卡亞留下？

除了家族的約定之外又或者是吉恩逼迫卡亞做出的騎士承諾之外，他，，坎帕本人似乎沒有任何立場要求卡亞不離開自己。

所以話只能繞着彎子說。

只不過彎子沒繞多少，話題很快就被坎帕直接捅開了。他的確是個多計謀的人，但是對着卡亞他的腦子卻有些生鏽，硬實直楞楞的讓卡亞給自己一個解釋。

“我沒做出什麼必須要和你解釋的事吧。”卡亞這麼說，也是這麼想。坎帕的話說的其實很清楚了，他之所以會突然跑來質問這些問題，其實是因為奧利弗說了一些什麼。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卡亞很生氣，難道在坎帕的心裏自己竟然還不如奧利弗那個傢伙可信？

“那你和錢寧到底是怎麼回事？”坎帕步步緊逼的追問着。

“我和他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只不過上在上午的時候說了一些話而已！”坎帕的緊張終於讓卡亞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欣喜，除了感覺到委屈之外，卡亞只覺得有種憤怒，莫名其妙的憤怒。但是好在卡亞是一個會顧全大局的人，哪怕再生氣，他也不會在人前表現出來，他知道現在應該已經有不少人關注着這邊，比如奧利弗，又比如麥羅或者是扎菲。

“你們說什麼了？”坎帕似乎有些無所忌憚又似乎是吃定了卡亞，完全沒把卡亞已經陰沉的臉色當回事。

“我們……”卡亞本來想說什麼都沒說，但那也只是氣的，從本心來說他不想欺騙坎帕，話語一滯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之後，卡亞強迫着自己冷靜點，然後決定和坎帕實話實說，“他不讓我告訴你。”

“所以你就真的不告訴我了？”坎帕的眼睛從來沒有瞪的這麼大過，哪怕是在怒火衝天的時候也沒有。

“嗯。”卡亞點了點頭，“我答應他了。”

“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你就沒想過，不該答應他么？”坎帕的語氣重的不能再重，他真是沒想到卡亞竟然會答應錢寧的請求，不，和錢寧無關！而是這個要求的本身，卡亞居然答應了！

卡亞居然可別人有了秘密！

還這麼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告訴自己？

“他和我說的話……並不影響我們的大局，目前來說我也願意相信他是個好人，他不會害我，也不會害你，所以我答應了。”坎帕生氣，卡亞也覺得氣悶，但是還是耐着性子和坎帕解釋了一番。

誰知不解釋還好，越解釋坎帕就越生氣。

“他會不會害你，會不會害我，那得由我來判斷！”

“憑什麼？”終於，卡亞被坎帕的這一句話徹底激怒了，站起身看瞪着坎帕，不過盛怒之中他仍不忘記背對着城堡的方向，不叫那裏的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卡亞……”留意到卡亞一舉一動的細微之處，坎帕突然一下子泄了氣，拿起已經卡亞那杯已經涼透了，甚至有了些浮灰的紅茶仰脖子就灌了下去，“你是有了別的選擇了嗎？”

“沒有！”卡亞不明白，坎帕為什麼忽然之間就失去了“自信”，有些話想說卻也說不出口，“我答應了吉恩，會好好的守着你，所以在他回到你身邊之前，我哪也不去，也不會跟任何人走。”

“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什麼其他的？”

“你的心，你的情感呢，你放棄了嗎？”坎帕問過之後，才發現他完全是在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在體問，如果被問的人是自己的話肯定不會好受，抬起頭見卡亞的臉色又黯沉了一些，猛然驚醒卡亞之前質問自己那句“憑什麼”實在是太對了，自己到底是憑什麼去干涉卡亞的決定？說到底，自己也從來沒給過卡亞一個正式的承諾。

“我沒放棄，”卡亞輕聲說出的話讓坎帕鬆了一口氣，可接下來的話卻又像一把大鎚般砸在了他的心口上，“可我也不敢再堅持下去，我總覺得我其實是一個多餘的人，對你，對吉恩，甚至對我父親和母親的家族。我好象成了你和吉恩之間最大的障礙，我雖然……不可救藥的喜歡上了你，但是我卻不敢再堅持下去了。戲假情真，我可以堅持，卻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也許我只能把自己放在你近衛隊長的這個角色上，才能平靜的呆在你的身邊。”

“卡亞。”聽着卡亞的話，坎帕的心越來越疼，他很想對卡亞說其實我也是喜歡你的，你的堅持不會沒有結果之類的話，但是他卻說不出來。卡亞不願意欺騙他，他更不願意欺騙卡亞，他對卡亞是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但是那還算不上是喜歡，更多的時候是心疼，可是卡亞的話他卻聽不下去了，越聽就越覺得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從前把卡亞以男寵的身份綁在身邊，那隻不過是權益之計，可是真正接觸下來又共同經歷這麼多，他再也無法把卡亞當成是一個老爹搶塞來的累贅，戰友盟友朋友甚至是兄弟都不足以描述他們之間的關係，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自己已經習慣了身邊有卡亞的存在，可要說卡亞代替了吉恩卻也不是，坎帕真的不知道卡亞在自己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樣一個角色。

“我和你之間，最大的親密也只不過是你允許了我稱呼你埃爾，我知道這一輩子我們之間大概也只會是這樣了。”坎帕的一聲呼喚並沒有打斷卡亞，不管奧利弗是怎麼挑撥坎帕的，倒也給了他一個把話徹底說明白的機會，“埃爾，我不會離開你，甚至可以為你付出一切，我不會做出任何不利你的事，也不會答應別人任何對你不利的要求或者請求，所以我請求你不要懷疑我，可以嗎？”

“別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坎帕徹底的軟了下來，卡亞說話的語氣讓他覺得心驚。那種淡淡的疏離，就像是一把鈍刀子在一點點的割着他的身體和心臟，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一處是不疼的，“我難受。”

“埃爾？”卡亞本還想說下去，可一見坎帕的樣子就立刻閉了嘴，之前想要和坎帕拉開距離的想法立時跑了個乾乾淨淨，“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白！”只是一步的距離，卡亞一閃就湊到了近前，手直接就撫到了坎帕的額頭上。

“我沒事。”額頭被卡亞的手貼住，涼涼的，坎帕忽然覺得之前如同潮水一般襲來的疼立時消失了個乾乾淨淨，抬手想去摸摸卡亞的手，誰知道在即將要觸碰到的時候，卡亞的手卻從自己的額頭拿開了。

“你現在，不願意再讓我握住你的手了嗎？”坎帕抬起頭看着卡亞，眼睛裏有隱藏不住的失望。

“我以為，握住我的手會讓你為難。”卡亞自嘲似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以往那麼做只是為了讓我好受一些，但是我也明白那讓你為難了。”

“沒有。”坎帕搖頭，把卡亞已經收回的手拉到了自己的手中，“我從來沒感覺到為難，我只是想要那麼做，是真心的。”

“埃爾，你？”

“我沒能給你一個正式的回應，的確是我的錯。只是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和你保持什麼距離，我以前以為自己是不能接受你，但是我剛剛想明白了，不是那樣，卡亞……我不是不能接受你，而是不能接受我自己。”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我對你是有感覺的，這一點我沒法否認，可是在這種感覺變成明確的感情之前，我不能讓你就那麼稀里糊塗的跟了我，那樣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坎帕這不是在說漂亮話，這是一直以來他內心深處最大的困擾。在剛剛知道卡亞喜歡上自己的時候，他曾經覺得就算是真的“寵”了卡亞也沒什麼，只要他能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身邊就行，只不過那個時候他的想法被吉恩給否決了，后來卡亞在他心裏的位置有了變化，他才知道自己曾經的想法有多麼的愚蠢，對卡亞又有多麼的不公平。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想讓卡亞離開自己，固然有父親遺命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卻是他自己內心中的感覺。

想要保護卡亞，已經不是什麼家族的使命，而是他的發自內心的衝動。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太記得了，但是卡亞那次被黑魔法侵蝕時候心裏的疼卻讓他銘記難忘。

只不過那種心疼對坎帕來說太過陌生，甚至有些恐懼，以至於不願意再去多觸碰一下，乾脆深深埋藏了。

可就在剛才，卡亞說出那些話的時候，這種從內心深處開始往外疼的感覺再一次浮現，終於讓坎帕明白，自己對卡亞恐怕也是有情的，只不過他自己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