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輪迴與再見
俠影小隊的苦難擺攤之旅並沒有隨着雛菊小隊的獲勝而一同結束。
他們甚至不知道雛菊小隊已經圓滿離開的消息。
但這一切都和陸絨無關了。
幾乎是在綜藝拍攝結束的那一刻,收到消息的景弦早早地等在了門口。
速度甚至比時刻關注着陸絨行程的經紀人還要快。
景弦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如此地急迫,也許是看綜藝的時候被真真切切給心疼到了。
他想,也許減少絨絨上綜藝的次數是對的。
現在想要大火的綜藝慣用的手段就是將嘉賓的苦難娛樂化,衝突、矛盾、熱點……
但理智又告訴他,他應該……
去他爹的,都滾吧!
複雜的心緒翻湧着,一切都止乎於見面的那一刻。
景弦嘆了口氣,憐惜地了摸摸青年毛絨絨的腦袋,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揩了揩陸絨泛紅的眼眶。
“好好睡一覺吧,什麼都不用想。”景弦斂眉,安撫地輕輕說道。
車內空間慢慢升溫,平穩的節奏讓陸絨逐漸陷入了沉睡,想要詢問的話語也淹沒在連綿困意當中。
等真正朝思暮想的氣息徘徊在他的身邊,景弦深吸一口氣,才有功夫收拾這幾天下來腦海的雜亂信息。
就在陸絨入住新房的第一天,當晚景弦就做了一個夢。
格外真實的一個夢,夢中的他胸口一陣撕心裂肺的鈍痛,所見之處都染上了烽火。
他操控着夢中的身體,可這次他無論怎麼尋找,都看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地面突然開了一道萬丈深的裂縫,他一時不察失足跌落,在夢中醒了。
周遭是無盡的幽暗中,腳下是廣袤無垠的地獄景象,血海翻騰,冤魂哀嚎,各種慘烈的刑罰場景此起彼伏。
熾熱的岩漿河流蜿蜒流淌,時不時濺起高高的火花,四周的岩壁上閃爍着詭異的磷火,明明滅滅。
景弦就落在這詭秘的岩漿海中,卻沒有焦灼滾燙的感覺,他腳步沉重地拖着衣袍踏上地面。
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奈何橋橫跨在忘川河上,橋上靈魂來來往往,有的滿臉迷茫,有的淚流滿面,行色匆匆。
狂風呼嘯而過,夾雜着痛苦的呼喊與凄厲的慘叫,景弦操控的身體突然自行頹然地抬起頭,一錯不錯地直勾勾凝視前方。
隨着視線的陡然開闊,景弦緩緩瞪大了眼。
端坐在一朵巨大的九品蓮華之上神只寶相莊嚴,其身形偉岸,法相高達數丈,周身散發著柔和而璀璨的金色光芒。
頭戴一頂精緻華美的毗盧冠,左手持着一顆晶瑩剔透的摩尼寶珠,右手則握着一根錫杖,錫杖頂端鑲有金環,發出清脆悅耳、空靈悠遠的聲響。
地藏……
之後這副軀殼就徹底擺脫了景弦的掌控,踉踉蹌蹌地捂着胸口上前,彷彿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他嘶吼着,語調中是景弦從未聽到過的哭腔。
“他在哪?他在哪!求求你,救救他!他是無辜的啊!——”
這個年少即位的帝王,在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就在沒有過如此劇烈的感情波動。
然而菩薩面容沉靜,目光始終平等地注視着他和他們。
祂的身後,巨大的業力之輪緩緩轉動,其上銘刻着世間眾生的善惡因果。
不知道地藏菩薩說了些什麼,景年帝幾乎是瞬間平和下來。
悲戚的目光定定地凝視着虛空,像是在看面前的神只,又像是隔着一層看着奈何橋上的眾生百態。
終於景弦聽到了聲音。
帝王伏地拜道:“菩薩大駕,朕有一事相求,望菩薩慈悲垂憐。”
地藏王菩薩微微抬手,一道柔和金光扶起帝王,緩聲道:“陛下且起,所為何事,說來便是。”
封瑾緩緩起身,眼中淚光閃爍:
“朕一生坐擁天下,享盡榮華,然朕摯愛之人,卻因朕之身份與諸多無奈,憾然辭世,朕與他之間,未及彌補。朕聽聞菩薩有大智大慧,能洞悉輪迴因果,朕願捨棄這帝王之尊,來世墮入畜生道,只求能再與……相逢。”
地藏王菩薩輕輕搖頭:“陛下,畜生道乃三惡道之一,其中苦難重重,輪迴顛倒,陛下一旦踏入,恐受盡折磨,且未必能如所願尋得故人。”
帝王卻堅定地望着菩薩:“朕不懼那畜生道之苦,若不能再續前緣,朕這靈魂將永無寧日。”
他彎下了直了一輩子的腰:“願以殘生功德,換此一絲希冀,望菩薩成全。”
地藏王菩薩長嘆一聲:“因果循環,自有定數,陛下既已決心如此,貧僧亦不便強行阻攔。”
藏王菩薩端立於六道輪迴之畔,面容沉靜而莊嚴,雙眸中似蘊含著無盡的慈悲宏願。
只見他緩緩抬起那散發著柔和金光的手臂,仿若流淌的祥雲彩霞。
其手掌向上,五指微微彎曲,輕輕一旋,彷彿在觸摸着無形的命運絲線。
口中低誦古老而神秘的經文,那聲音起初如幽泉細流,漸漸匯聚成澎湃的音潮,回蕩在天地之間。
伴隨着經文的吟誦,菩薩周身的佛光陡然強盛,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弧向輪迴之境延伸而去。
光弧如靈動的靈蛇,在虛空中穿梭交織,開始緩緩撥動那巨大而神秘的輪迴之輪。
伴隨着這撼天動地的浩大之勢,一道箴言隨着光柱一併注入封瑾的心中:
“只願陛下入畜生道后,能堅守本心,莫被業障蒙蔽,若有機緣,或可達成所願。但陛下亦需知曉,此路艱辛,萬難回頭。”
帝王聽聞,面露感激之色,再次拜倒:“多謝菩薩相助,縱粉身碎骨,亦無悔意。”
地藏王菩薩默默誦經,眼神是從未變過的祥和與安寧。
在那之後,景弦再沒有夢見第一世的場景。
可嘆的是,過往的夢境中,壓力有,舉步維艱也有,卻總有一人常伴身側,景弦不知道是發生了怎樣的變故,兩人又是以怎樣的方式收場。
那種心臟被攥緊窒息的感覺,他不想再品嘗哪怕一次。
第二天,他在公司大廈之中一遍批閱着文件,一邊追着絨絨的綜藝,窗外雷聲大作,不知不覺間,景弦靠在臂彎上睡著了。
雨幕如瀑,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青年結束了一天疲憊的行程,拖着略顯沉重的步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剛踏入小區,抬眼便看到自家樓上大雨傾盆如注,雨水順着屋檐飛流直下,在地面濺起高高的水花。
他沿着小區的小徑前行,路過街邊的角落時,一個紙板盒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隻小貓,渾身的毛被雨水打得濕透,緊緊地貼在它瘦弱的身體上。小貓蜷縮在紙板的一角,瞳孔在黑暗中閃爍着微弱而警惕的光芒。
景弦變成了一隻小貓,從有記憶開始,它就被丟棄在垃圾箱邊上,酸臭的氣息無時無刻充斥着鼻間,一點點浸透着他羸弱的靈魂。
它快要死了。
冰冷的雨滴如針般扎在身上,再過不久,初來人世的它便會瑟縮在這無人在意的角落靜靜地等待着死亡。
我是誰?只是一隻無家可歸的貓,一隻在暴雨中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小貓。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景弦艱難地抬起頭,透過雨幕,看到一個纖細高挑的身影。
那是一個男人,厚重的雨幕打在身上看不清晰,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息,很好聞,或許是疲憊,又或許是別的什麼。
他在不遠處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那一刻,我的心臟好像在一瞬間靜止了。
他站在那裏,似乎在猶豫,我滿心期待着他能向我伸出援手,可他卻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轉身準備離開。
景弦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身體也抖得更厲害了。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它鼓起全身最後的力氣弱弱的叫了一聲。
聽到了嗎?聽到了吧?
帶我走吧……
“……”
滿心絕望之際,那腳步聲卻又停了下來。
接下來,景弦就看到此生難以忘懷的畫面。
男人緩緩地走了回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尖上。
他迎着暴雨再次來到我身邊,蹲下身,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光芒劃破了雨幕,劈出一道曙光來。
映照着淺黃色的傘,整片空間都變成了暖洋洋的黃色。
“還是只黑色的小貓……”
那人開口了,溫熱的指尖點了點黑貓的額頭,抱起整個紙盒,將傘向黑貓的上方傾斜,一陣電閃雷鳴,景弦看清了暴露在雨夜中男人的臉。
雨水順着他那光潔的額頭緩緩滑落,幾縷被打濕的頭髮緊貼在臉頰兩側,更襯得他膚色白皙如玉。
長長的睫毛上掛着晶瑩的水珠,像是凝結的晨露,每一次微微顫動,水珠便簌簌落下。
微微上揚的眉梢和那雙眼睛,被雨水霧氣籠罩着,帶着絲絲疲憊睏乏,卻掩蓋不住其中靈動的光芒。
有三個名字呼之欲出,黑貓突然激動起來,小聲叫着,兩個爪子不斷抓撓着紙箱的一邊,發出‘呲呲’的聲響。
陸榮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小貓是正面朝著自己的,之前沒瞪眼時都是黑黑的一團。
他噗嗤一笑,壓低了傘:“從沒有見過這麼黑的貓,眼珠子都是黑的,就叫你……煤球好不好?”
煤球?煤球!
陸榮?陸絨!
景弦渾身都是一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在路邊停下了車,側身靠在陸絨的頸窩邊。
雨刮器有節奏的發出緩慢輕柔的“唰——唰——”聲。
隨着雨勢變化,雨滴密密麻麻地砸向玻璃,那“唰唰唰唰”的聲音也變得急促起來。
如果說轉世成黑貓是第一世自己的選擇,那他得慶幸景年帝的果斷。
變成煤球沒有什麼不好的,第二世,他佔着絨絨的床,吃着絨絨做的貓飯,幾乎是同吃同住同睡。
經紀人叫陸絨小祖宗,那他就是大祖宗,憑藉著敏銳的嗅覺和矯健身姿,沒有人能甩掉他。
在一次跨省演出,他被留在了家裏,耗費幾天幾夜出現在演出酒店時,整個團隊都驚呆了。
那之後絨絨出行就再沒有拋下他,給粉絲簽名都會額外留下一個貓爪印。
硬要說有什麼不滿足的,不能說話算一個,壽命短也算一個。
煤球已經算長壽的了,可也在接近二十歲的時候去了貓星。
在失去意識的上一秒,他甚至還在嫉妒地想,絨絨會不會再養一隻別的貓,比他脾氣更好,不會隨便上他的床,佔有欲沒有那麼強的……
這個想法詭異地延續到了醒來后的景弦身上。
妒火中燒的男人打開綜藝錄播又被導演的騷操作氣個半死,差點生出把林導也扔進畜生道歷練一番的危險想法。
現在夜色正好,雨聲又如此助眠,景弦蹭啊蹭啊,抱着追了好久好久的老婆,幸福地睡著了。
一夜無夢。
倒是陸絨,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覺被一隻巨型的大貓壓個正着,哪裏都熱,偏偏還掙脫不開。
熟悉的感覺讓陸絨皺起眉,脫口而出:“煤球!從我臉上起開!”
抱着老婆的景弦渾身一僵,低頭看去,絨絨還沒有醒,原來是夢話。
鬆了一口氣的他輕輕啄了一口陸絨睡得醺紅的臉頰,起身打開手機,發現商雲打來的一連串未接來電,心虛地啟動車輛朝着公司的方向開去。
這一晚對於商雲來說那是過得無比糟心。
在小老闆去綜藝的期間,雛菊在日韓市場的影響力快速發酵,竟是在一夜之間就成立了大規模有秩序的粉絲團體。
很多海外的電視台和媒體平台大規模地購買播放版權,各種衍生產品的邀約,甚至是邀請陸絨參與日韓本土的影視項目拍攝。
更別說內地的拍攝合作了,大大小小堆滿了他的辦公室,他花費了一個星期才審核好。
但是一個星期過去,隨着綜藝的再次爆火,他的郵箱又又又滿了!
與此同時,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和香江電影節都發來了入圍邀請函。
這麼關鍵的時刻,最重要的兩個人居然集體消失了!商雲光是想想都要原地爆炸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