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康平年間的夜是無比漫長的，處處都是天災和人禍。

又一次旱季，老百姓們顆粒無收，難捱的飢餓迫使百姓們向南而去，往更繁華富饒的地方遷移，飢荒過後留下的都是十室九空的村鎮。

此時的長安，剛剛迎接完一波災民們的洗禮，即使長安城的大人們已經下令封鎖城門。

但他們卻對在此之前進入長安城的難民們束手無策，不知該從何處入手安置他們。

到處都充滿着狼藉，在朝廷的武力鎮壓過後，長安短暫的恢復了些許往日的安寧，但在這安寧的背後卻是看不見的滿目瘡痍。

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在長安降臨的又一個夜晚，天空中的雨水如同傾盆一般落下，彷彿要淹沒這個世界的臟污似的，努力沖刷着這個城池的各個角落。

這是一場人們等待期盼許久的雨，卻來得那麼不合時宜。

在這看似平靜的雨夜中，那一個個隱藏在繁華之下的破敗的、狹小的街道里，雨仍然在淅淅瀝瀝的下着，沒完沒了。

“嘩——嘩——”

碩大的雨珠落在斑駁的青石板上，在上面濺開一圈圈水花，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

水花夾帶着污泥四下飛濺，在這種雨夜之中，在沒有棲身之地的人眼裏是看不到丁點兒光亮的。

林曉蜷縮着小小的身體藏在一個勉強能夠避雨的廢棄廊下。

她把她小小的頭顱埋在自己的雙膝之間，難過又害怕的哭着，卻又不敢大聲的放聲大哭，生怕那些在長安城晃蕩的人牙子發現她的存在。

在這場飢荒暴亂之中，一個小小女娃的生命是不值錢的。

所以林曉只敢小聲的啜泣，雨夜裏的溫度是極冷的，四下飛濺的水珠打濕了她身上單薄的衣裳。

滲人的寒氣直往她的骨子裏鑽，凍得她直發抖，她只能儘力縮緊四肢，努力保留着最後一點的溫暖。

對現實無能為力的她，只能用瘦小的雙手環抱着雙腿，好在她天生烏黑的長發披散着蓋在身上，這讓她有了些許的安全感。

雨水淅淅瀝瀝的下了許久之後，雨勢終於減小，只餘下風聲依舊，拍打的周圍的樹葉嘩嘩作響。

連日的飢餓讓林曉連啜泣都沒了力氣，漸漸停下了小小的嗚咽聲，打着細細小小的嗝。

她餓得快要眼前發黑了，只得無力的繼續伏在膝頭，聽周圍的各種聲音來轉移注意力。

在這靜謐的夜裏，各種細微的聲音都變得無比的清晰。

在林曉靜靜地聽夜裏聲音的當頭，突然出現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啪嗒......啪......啪嗒……啪嗒……”

她聽着這聲音突然內心開始慌亂起來，害怕和恐懼充斥心頭，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微微的抬起頭，只露出兩隻餓得佔據半張臉的大眼睛，她大睜着雙眼，盯着前方樹影婆娑的黑暗。

那些影子好似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影不斷伸手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一樣，恐怖萬分。

可是前方那突如其來的腳步聲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她的慌亂，配合著那些詭異的影子，那腳步聲越發雜亂起來了。

“啪嗒……啪嗒......啪……啪嗒......”

林曉清晰的感受到那腳步聲越發地靠近她，慢慢的，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巷子的那頭，出現在她的眼裏，此時林曉的恐懼終於達到了極限。

她雙眼大睜，雙手緊緊的握緊放在膝蓋上，雙手因為過於緊張而微微顫抖。

她清晰的意識到眼前在黑暗中的人影是一個高大的男人，林曉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所為何來，腦海里不斷地閃過一個個令她極度恐懼的畫面。

然而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她腦補的內容過多。

嚯的一下。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片刻里，那個高大身材的人影已經坐在了她身邊，還是靠的很近的那種。

林曉不知道這個陌生男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靠着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乞丐坐着！？林曉的腦海內有一個大大的問號浮現。

就在那個男人靠近的那一瞬間，林曉只覺得是有一個暖爐靠近了自己一般，回過神來之後，林曉有點瑟縮的往旁邊移了移，生怕驚動了身旁的這個陌生男人。

但他卻好像絲毫沒有察覺林曉的驚恐似的，又朝林曉靠了靠，縮短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然後盯着林曉說了一句:

“小姐姐，你也一樣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嗎？”

在這黑夜裏，林曉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他眼裏聚焦的一點微光，聽見他清冷又帶着童稚感覺的聲音。

林曉恍惚了一瞬間，那一瞬間她很奇怪這個陌生男人為什麼叫她小姐姐，她覺得這個人的口吻很奇怪，但是瞬間林曉就明白過來了那個怪異的點是為什麼了。

顯然眼前的這個男人可能腦子有點問題，因為只有一些智力不高的人會這樣說話，像一個孩子一樣的說話。她突然就不那麼害怕了。

那個男人盯着林曉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得到林曉的回應，便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

“本來樾樾說要帶我去南聖寺玩的，可是樾樾又不帶我出來玩了，我就讓小勝子偷偷的帶我出來玩，小勝子突然就不見了，我就一直等啊等啊，還是見不到小勝子，我就想自己找回家的路，就看到你也是一個人，你怎麼一個人待在這兒啊？是不是和我一樣找不到回家的路……”他絮絮叨叨的說著一堆林曉聽不懂的話，。

可能是因為他的身邊實在太暖和了，也可能是因為林曉實在是饑寒交迫太久了，她自嘲的笑了笑，眼皮越來越沉，迷迷糊糊中想到自己這樣的小乞丐確實沒有什麼好圖謀的，便聽着耳邊的聲音漸漸靠在身旁之人的身上睡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