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百塊

林家因着這個工作名額而鬧出的一場鬧劇，給院子裏各家的晚飯桌子上添了不少熱鬧。

不同於其他家的熱鬧，作為當事人的林家晚上卻是格外地沉默，就連平時一向鬧騰的林向南也不鬧騰了，只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扒拉着碗裏的菜粥。

屋子裏太過安靜，一時間只剩下呼嚕呼嚕地喝粥聲。

林晚秋掃視了一眼，就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幾口就把碗裏的粥喝完了。

果不其然，林晚秋才剛把碗筷放下，就見趙香菊把筷子用力地往桌子上一摔，指着林長江說道：“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眼看着靜靜馬上就要畢業了，你也不說想想辦法，是不是要她真的下鄉去當知青了，你們就高興了？”

桌子上的人都被趙香菊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一時都愣住了。

林長江聽到這話，臉色也不好看，但還是喝完了最後一口粥，把碗筷放下后，這才有些訕訕地說道：“我能有什麼辦法？再說了，這不是還沒畢業，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說不定到時候有廠里招工，以靜靜的成績考進去肯定沒問題的。”

“招工，哪裏招工？別忘了，廠里可都有兩年沒招過工了，再說了，就算招工，那些工作能不能輪得到咱們家？我看吶，還不如早點把靜靜弄進廠里去。”趙香菊反駁道。

“弄進廠里？你倒是說得輕巧，怎麼弄？”林長江愁眉苦臉地說。

趙香菊：“怎麼弄？廠里不是給了咱們家一個工作名額了？直接讓靜靜去頂替就行了唄，難道靜靜不是姓林，不是爸的孫女？”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王淑雲說道：“大嫂你可別忘了，晚秋也是林家的孩子，也是爸的孫女，既然能給靜靜，那是不是也要給晚秋？”

“晚秋能跟靜靜比嗎？靜靜的成績這麼好，進了工廠以後說不定能進辦公室呢，晚秋能嗎？”趙香菊不屑地說。

“大嫂，話可不能這麼說，靜靜能的話，晚秋怎麼就不能了？而且這工作名額本來就是林家的，憑什麼就一定要給靜靜？”王淑雲不滿地說。

“行了，吵什麼吵，都給我住嘴。”林老太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這工作名額是廠里賠給我的，你們就不要惦記了。”

趙香菊不滿地反駁道：“不要惦記？也不知道老三惦記多久了？再拖下去，這工作名額只怕是要落到老三家了，都是姓林的，憑什麼家裏的好處都是老三的？”

“媽，家裏靜靜和晚秋眼看着就要高中畢業了，兩個孩子的工作都還沒有着落，現在家裏有這麼一個工作名額，是不是應該先僅着兩個孩子。”王淑雲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道。

“緊着兩個丫頭？”林老太有些不屑得說道：“一個工作名額，兩個人，你告訴我給誰？”

“這…”王淑雲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說。

“當然是個靜靜了，媽你以後可是跟着我們大房養老的，給我們大房不是應該的嗎？”趙香菊趕緊說道。

“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這個工作名額是廠里留給林家的，都不需要商量一下，就直接給大房。”王淑雲回過頭說道，“難道以後我們二房就不用給媽養老了嗎？”

“本來就是，媽以後肯定是跟着我們大房的，那工作名額肯定也先給我們大房，這有什麼好商量的。”趙香菊嚷嚷道。

“大哥，你也是這樣想的嗎？”王淑雲轉頭看着旁邊一直不說話的林長江。

林長江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一邊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一邊是自己答應死去的二弟要照顧的弟妹和侄女，他怎麼說都不對。

“好了，既然分不了，那就誰也別想了。”林老太說完，指着林長江罵道：“你這個不孝子，你爸才走幾天啊，你就幫着她們來逼迫我，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啊！”

林長江聽了林老太的責罵，更是低下了頭，一雙手緊緊地握着坐着的凳子，手上的青筋都突出來了。

屋子裏隨着林老太的罵聲，又安靜了下來。

“媽，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是要把這個工作名額賣出去嗎？”趙香菊突然冷不丁得問道，“如果要賣出去的話，我願意花錢給靜靜買下來，這樣你看行嗎？”

“買下來？”林老太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對，買下來，反正這個工作名額你賣給別人也是賣，不如賣給自己的孫女，你說對吧。”趙香菊越說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媽，你就說多少錢，我們出錢給靜靜買下來。”

“今兒老三說，外面現在一個這樣的工作名額可是能賣五百塊錢？你確定要拿五百塊錢把這工作買下來給靜靜？”林老太追問道。

趙香菊咬了咬牙，“五百就五百，只要能讓靜靜畢業后就進廠里上班，這錢就花得值。”

林老太聽了趙香菊的話，心裏也在思量，就像她說的，賣給誰不是賣，賣給大房說不定自己以後還能撈點好處，反正只要錢不少就可以了。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王淑雲開口了，“媽，這工作名額如果五百塊錢賣給靜靜，那晚秋怎麼辦？讓她去下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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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事以後再說，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說不定你能再給她買個工作。”林老太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她現在只想儘快把工作名額賣出去，然後把錢拿到手。

王淑雲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林晚秋拉住了衣角，然後接著說道：“奶奶大伯大伯母，這個工作名額奶奶五百塊賣給大房，那就意味着我們二房可能要花更多的錢去外面再買一個工作，但是自從我爸去世后，只有我媽一個人上班，每個月還要給家裏交十八塊錢的生活費，就是逼死我和我媽，也拿不出這麼多錢去買工作。”

林晚秋說完后平靜地看向眾人，接着道：“如果不出意外，我畢業后就只能下鄉去當知青了。看在工作名額讓給大房的份上，能不能從賣工作名額的錢裏面拿出三百給我們，就當我們二房放棄了爺爺留下來的這個名額。”

“拿三百給你們，你想得也太美了？”趙香菊反駁道。

“三百真的多嗎？按照現在工作緊缺的情況，就是八百塊也是賣得掉的。現在便宜了三百塊，大伯母只花了五百塊就買了，可不就是相當於大房也拿了三百塊。”林晚秋頗為平靜地說道。

“八百塊？你是說外面現在能賣到八百塊？”林老太有些不太相信，畢竟長海和自己說的就是五百塊的。

“對，奶奶，現在外面一個正式工的名額已經喊到八百塊了，還沒有人賣。”林晚秋說道，“奶奶不信的話，可以問林靜，也可以自己去外面打聽看看，看我有沒有說謊。”

林老太想着下午老三和自己說的話，心裏一時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