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清貧知府

賴永清是個聰明人，從楚良才先前的態度中他已經看出，這位年輕的國師根本就不吃阿諛奉承那一套，是他自己多心了。

想到這裏，他的內心十分慚愧，自己也是想要給國師大人留個好印象，所以才會做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

要是真去那粵洋樓吃一頓飯，或許也就多花個十幾二十兩銀子的事情，但是他不願看見妻子那張整日強顏歡笑的面孔，更不願妻子為了他這個父母官的面子，而讓一家老小過那種精打細算的拮据日子。

儘管如此，賴永清這個夷州知府家裏的的光景已經過成那種驢糞蛋子表面光的樣子了，府衙原本就俸祿微薄，賴永清又向來兩袖清風，加之夷州百姓的日子不好過，他這個知府偶爾心一軟便自掏腰包接濟一些生活貧困的孤寡老人。

如此，賴永清這一大家子的花銷便總是入不敷出，夫人彭氏雖貴為知府夫人，平日卻和普通的農家婦女無異，後堂小院兒里養幾隻下單母雞，種幾畦時令蔬菜，賴永清家裏還有個七十多歲的老娘，這些年身子骨一直都不好，倒是彭氏養那幾隻老母雞頂了大用。

外人根本無從知道，這位表面風光的夷州知府，其實背後的光景過的令人心酸，家裏三個兒子一個小女兒，老大老二已經成親分出去單過了，他又不肯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去給兒子們謀個前程，因此日子一樣過得普普通通，小兒子和小女兒也都到了適婚的年紀，不過卻非常喜愛讀書，如今養在家裏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楚良才堅持要在賴永清家裏吃一頓家常便飯，多少讓這位清貧知府感覺到受寵若驚，國師大人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留在家裏吃一頓家常飯，那是一種親和力的表現，只有對親近或是器重之人才會如此，否則人家差他那一頓飯才叫怪事。

因此賴永清趕緊告罪一聲，急忙穿過後堂去找自己夫人趕緊準備飯菜，不知怎麼進去好一會兒還不見出來，楚良才坐在客廳的椅子上，隱隱聽見賴永清似乎吼了自己的夫人幾聲，他剛想起身去看個究竟，又見賴永清快步走了出來。

再次來到楚良才跟前，賴永清一臉歉意地說道：“國師見諒，家裏平時也沒什麼準備，一些粗鄙飯菜可能還要稍微等一會兒，下官真是慚愧。”

楚良才笑着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賴永清的肩膀說道：“賴知府千萬別這麼說，我這個不速之客今日算是叨擾你了，有什麼就吃什麼，別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我說真的，你再這麼多心我就不好意思待下去了。”

賴永清連忙惶恐管道：“國師說的哪裏話，下官平日就是想請您吃頓飯都找不到機會呢，您這麼隨和下官心中倍感榮幸，這樣吧，您再稍坐一會兒，下官去叫公人……不，下官親自去街上打一些酒回來。”

楚良才聞言，這才笑着說道：“無妨，家常便飯即可，酒不酒的不重要。”

誰知賴永清下一刻已經邁步朝外走去，嘴裏說著：“要的要的，下官去去就回。”

沒等楚良才再張口，賴永清的身影已經走出門外，楚良才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賴永清這個人還真有點意思，從他這一番做派來看，哪裏還有一點知府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長者。可越是這樣，楚良才倒越覺得此人胸懷坦蕩，絕對不是那種愛耍陰謀詭計的人。

反正坐着也是無聊，他索性站起身在後堂里轉悠，裏面的陳設雖簡樸陳舊，但每一件都被擦拭的乾乾淨淨，房間裏打掃的一塵不染，想來這賴永清的夫人定是一個十分講究的女人。

正踱步間，耳畔忽然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的聲音和一個說話聲音十分柔和的少年在對話。

小女孩伶俐的聲音響起，似乎帶着幾分慌亂，客氣壓低了聲音說道：“三哥，爹爹又和娘親吵架了，我剛才在廚房邊上，正好偷偷聽到了。”

少年聞言似乎很驚訝，連忙說道：“怎麼會？爹爹和娘親很少吵架的，你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嗎？”

小女孩沉默了片刻，似乎還朝楚良才這邊望了幾眼，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好像是國師大人來夷州了，找爹爹談完公事以後要留在家裏吃飯，爹爹非要娘親殺一隻老母雞，娘親說老母雞要留着下蛋，爹爹不高興了，就和娘吵了幾句……”

少年那柔和的聲音似乎突然間變得有些激動起來，短暫的沉默后急忙說道：“你說誰來了？”

小姑娘似乎有一些不滿，以為她口中的三哥沒有認真聽她說話，因此生氣地說道：“三哥！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我說的是爹爹和娘親他們倆吵架了呢。”

少年語氣中透着幾分異樣的激動，連忙開口說道：“聽到了聽到了，我是問你誰來夷州了？”

小姑娘一時捉摸不透三哥腦子裏在想什麼，稍稍回憶了一下說道：“爹說是國師哦，我又不認得！”

少年一反剛才柔和的語氣，說話聲中透出少年人特有的那種抑制不住的興奮狀態，定了定說道：“國師！真的是國師大人來夷州了嗎？不行，我得出去看一看。”

小女孩嚇了一跳，連忙勸阻道：“三哥，你可千萬別逞能，要是驚擾了客人，讓爹爹知道了，非得揍你不可，他今天可是跟娘親都發火了的。”

少年想了想說道：“沒關係，我就假裝不小心遇見了就好，你三哥我還是知道禮數的，你可不知道，那可是國師哦，這個世界上我最敬重的人了！”

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楚良才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的一個無心之舉竟然聽到了賴永清一對兒女之間的悄悄話，更加沒有想到自己在這偏僻的夷州居然還有一個素未謀面的小迷弟，而且聽他那意思，似乎馬上就要給自己製造一個偶遇的機會。

楚良才一時間童心大氣，趕緊邁着輕盈的腳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那盞已經變涼的茶水，靜靜等待着剛才說話的那個少年如何出現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