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下卷 第三十章
艾子言問林又嫃,你究竟是誰。可林又嫃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說她是林將軍的女兒?說她是命定的造反紫星?說那個批命是她的?說余好是批命里的另外一位?不能,這些都不能說。儘管這個坐在上位問她的人是余好現在名義上的大哥。
艾子言一直注意着林又嫃的神情,見她幾經變換卻仍沒有開口,又想起艾子玉對林家這對兄妹的態度,終究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明天,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林又嫃無法言說自己的身份,卻可以向對方保證。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余好涉險。
“你可知,我本不是她的大哥?”艾子玉沒有理會林又嫃的壯志豪言,“其實,我們三人都不是兄妹。”艾子言看着坐在邊上的艾子洛,像是回憶起什麼,繼續說道,“當年我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差點走火入魔,在一座山的洞口發現昏迷的艾子洛。她深受劇毒卻仍活着,而我好好的活着卻想着死去,覺得這可能是上天給我的考驗,便任命般給她治療……”
艾子言把救助艾子洛的事說得相當平淡,中間的危機也輕描淡寫,可儘管如此林又嫃還是能想像得出那時的兇險。
“就在我成功把艾子洛救活的第二天,我遇到了從樹上摔下來的艾子玉。”說著,艾子言轉過臉看向林又嫃和林爾臻,“那棵樹不高,但好在枝葉茂盛,應該是她選擇的藏身之地。但因傷勢過重暈倒摔了下來,我發現她的時候,她的左手因為摔落而輕微骨折,右腳骨卻粉碎性損傷,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斷……我當時就在想,這樣重傷的人到底是怎麼爬上樹的,又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右腳骨卻粉碎性損傷,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斷……林又嫃感覺那原本就沉入深淵的心跳都不會跳了。怎麼會這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這樣,我救了她們兩人,她們也變相保住了我的性命。三人從此相依,合計一番后,決定改名換姓。後面的事你們應該也能猜到,艾子玉善商,我患有酗酒症,艾子洛善管財,艾家就在東外站穩了腳。”一大段話講完了,艾子言喝了口茶,看了僵硬着的林又嫃一眼,“林小公子,我和你說的這番話,子玉是永遠不會說出口的。在見面的時候她甚至都不願意和你們相認,如今看情形,她是承認自己就是你以為的那個人了?”
艾子言此言一出,別說林又嫃和林爾臻,連艾子洛和周雨薇都驚着了,特別是周雨薇,一臉詫異的看向林又嫃,又看了看艾子言和林爾臻,半晌才慢慢的想通,臉上露出“難怪之前會那樣”的表情。
“別這麼看着我,你也應該知道子玉的性子,她不是會開口向別人傾訴的人。”艾子言扯了下嘴角,像是想笑一下卻沒有成功,“和她生活了這麼久,即便她什麼都不說我也能猜到幾分,再說,會出現在沙坪邊境,又滿身是傷,結合之前越度和池故的那場荒唐仗,艾子玉應該就是那橫州的人吧?或者,根本就是軍營里的?我雖不接觸越度不了解軍隊,也知道裏面不養女兵。若子玉真是軍營里的,那也只能是女眷……經過了那場禍事,換了誰都不願再去憶起過去。”
艾子言三言兩語的,也被他給歪打正着猜了個准,林爾臻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翻起了驚濤駭浪。單單一個智諦的平常百姓都能從這些表層猜到余好的身份,那那些有心之人若真的注意到艾子玉,一查起來怕是一點難度都沒有救確認了艾子玉便是當年的余好,更何況,那時的增援軍都見過余好的樣貌……林爾臻壓抑的心裏的不甘,再次覺得自己過於無能。
什麼都保護不了……
有這樣難以釋懷的感受的,自然不只林爾臻一人。
“不知道艾公子可曾在越度聽聞關於一個人的批命?”林又嫃壓了壓嗓子,終於沒有發出顫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全身都在抖動,明明那處最會跳動的地方已經麻木。
“鳳非凡,凰天來,鳳凰見,天下變?”艾子言一揚眉,倒是準確無誤的說出了批命的內容,“前段時間在越度倒是聽到不少,和艾子玉有關?”難怪每次聽到這個,子玉都會愣神。
“和她有關,”林又嫃頓了頓,“也和我有關。”
“那是你的批命?”艾子言馬上想到了什麼,“你是那個傳說中被滅門的林家後代?”
林又嫃沒有否認。
“可笑至極!”艾子言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驚的,臉上的表情不是那麼自然,“難道給你批命的人不知道你是女的嗎?不知道艾子玉也是女的嗎?兩人都是女的,又哪來的鳳,哪來的凰!”
關於鳳凰也有雌雄之分這個說法,林又嫃和林爾臻已經從余好那裏聽過一次,但是艾子洛和周雨薇卻不知道。只聽艾子洛輕聲問道:“不正是因為兩人都是姑娘,採用鳳凰代替的嗎?”一旁的周雨薇也情不自禁的點點頭。
“可笑,你們越度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這個?”艾子言有些不能相信,“若鳳凰不是一雄一雌,拿來的小鳳凰?他們不用有後人繼承的嗎?”見艾子洛還是有些懵懂,又加了一句,“龍鳳呈祥只是吉兆,難不成你還以為龍是雄鳳是雌,他們的後代也是一半為龍一半為鳳?”
艾子洛和周雨薇差點就要點頭了,可緊要關頭還是忍住了沒有動。
“你們的國師到底是做什麼的?在智諦,前任國師的師祖就已經提出了這個疑惑,幾經商討驗證,終於還是讓大家知曉了實情。”說到這裏,艾子言瞥了在座的越度人一眼,“也難怪越度不敢向智諦宣戰。”
關於上古神獸的雌雄之說,竟然都升格為國與國之前實力的強弱了,若是平常周雨薇定要和艾子玉爭上一爭,但今天突然知道的消息太多,沒有那麼閑得去找艾子言不痛快。
“話說回來。”艾子言見一時沒人接自己話,也覺得剛才說的沒什麼意思,“那批命真的是你的?”
“我們越度都不知鳳凰有雌雄之分。”言下之意是定這個批命的人肯定也是以為鳳凰都為雌才這麼說的。
“你是鳳?子玉是凰?還是子玉是鳳你是凰?”艾子言邊問邊想,也不等林又嫃回答自己說出了答案,“凰天來……子玉那性子肯定不是會引起戰亂的性子,倒還有點古道仙風的意味,雖說現在身上有些銅臭味,但估摸也對得起‘天來’二字。”能夠在短短一年時間就讓艾家揚名的人,自然是不簡單的。
見艾子言輕輕鬆鬆的又猜對了,林爾臻的心反而更涼,看來,他還是太無能。這麼想着,也更是確定了想要帶林又嫃遠離這是非的心思。想了想,他朝艾子玉拱了拱手:“艾兄果然不凡,但這其中牽扯的太多,我和嫃兒也是無能為力,這才在江湖流浪。”一句話,不管艾子言會不會對林又嫃抱有什麼心思,也言斷了再說。
艾子言是混慣商場飯桌的人,自然明白林爾臻的顧慮和話中的深意,擺擺手表示明白,卻也提醒道:“既然已經有人盯上你們帶走了子玉,那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不管對方有沒有查到艾子玉就是那個命定的人,見她對林又嫃有這麼大的影響,自然是不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你對這處在暗處的人為什麼找你,有頭緒嗎?”
林又嫃點點頭,卻不說。林爾臻看着林又嫃的神情,突然心頭一跳……
第二日,辰時。林又嫃準時出現在東北亭山頂,按照約定,她真的就自己一人過來了。
東北亭山頂所在的山沒有名字,只因有人在山底建了納涼的東北亭,世人便叫這山為東北亭山。這山地勢險峻,岩石居多可有沒有什麼景色可言,不能種植作物,一直被當做荒山。特別是山頂,半山腰上還能看見一些比較濃密的樹林,到了山頂卻只能用稀疏來形容了。這樣的地形,可攻不可守,更何況上山下山的路只有一條。
山頂早有人等候在那裏。
林又嫃定眼看去,人數不多,五個大漢,一人照看着坐在一旁地上的余好,另外四人都各自聊着天,看上去相當散漫,完全不像是來找她議事的。
是認為她不會反抗?林又嫃看着余好所在的位置,在心裏笑了笑,她確實不會反抗。
“你便是林小公子?”四人中的一人率先看到了徐步走來的林又嫃,開口問道。
“不錯。”林又嫃站定,“不知各位好漢找我何事?能否先把我朋友放了?”走到近處,林又嫃看出余好並沒有受到不好的禮遇,衣裳雖說有點髒亂,但看出是掙扎的痕迹。眼睛被蒙上了一條紅布,露出的臉龐還是屬於艾子玉那個普通公子哥的。
“只要你跟我們走,這位公子我們自然會放他回去。”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人言道,語氣里滿滿的都是怠慢。看來這人應該不知道什麼內幕,怕是被派出來完成任務的下人。
“不知好漢需要我做什麼?在下不才,自認為沒有什麼通天的本事可以為他人效勞。”林又嫃試着向前走了幾步,也不見那五人有什麼反應,心裏的禁錮稍稍鬆了一點。
“要你走就走,哪來的這麼多廢話。”有一人語氣不善的說道,“你也不用知道我們是誰,既然你肯來赴約,那便不用再回去了。”
“如果我說,”林又嫃慢吞吞的說著,腳上又上前了幾步,掩藏好心裏的戾氣,“我不願意和你們走一趟呢?”
“哼,這可由不得你。”第一個發現林又嫃並開口說話的人不由得一聲冷哼,看林又嫃柔柔弱弱近似女子的身形,心下更是不恥,“娘們似的身板,我們五人在這,你還能泡得到哪兒去?我勸你還是乖乖聽話,否則……雖說我們有命在身不能傷了你,但你這朋友我們可是可以隨便處置的。”
想要隨便處置好兒?也要看你們有沒有那本事!雖然這五人的體型都不是林又嫃可比的,但好歹在軍營里和士兵們相處了那麼多年,那些士兵犯起渾來可不管她是什麼人,想單挑就單挑,想群斗就群斗。這五人雖然壯實,卻沒有士兵們身上的士氣,林又嫃倒是不怕他們。但也擔心萬一她起手來有人會趁機對余好不利。
“別別別。”林又嫃裝出緊張的模樣,“我之前只是逞一時口快,沒別的意思,我跟你們走便是。只是我這朋友眼矇著怕是不好走路,再說我都答應你們了,你們應該可以放走她了吧?難道還怕我能逃走不成?”
那五人自然是不怕林又嫃會逃走的,見林又嫃膽小怕事又識相,反正留着余好也沒用,便答應了。
林又嫃見一直站在余好邊上的人要去解蒙眼的長布條,連忙小跑過去,嘴上說著:“我來,我來,不勞煩各位好漢,正巧我也讓她替我給大哥捎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