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下卷 第二十三章
五輛馬車間隔有序的奔跑在官道上,揚起厚厚的塵。
臨行前，江老爺又派了八名隨從跟隨林家兄妹一起前去智諦，個個都是好手，於是一路上不論是露營或是荒山都有驚無險。八個隨從再加上周東和李思威,正好兩人一輛坐在車夫位。第一輛馬車裏坐着林爾臻、周雨薇和艾子言，第二輛裝着上檔布匹,第三輛才是林又嫃、艾子玉、艾子洛和李思姣,後面跟着的分別是二檔和次檔。第一次進貨,艾子玉也沒敢拿太多,加起來也不過一輛多些,只是跟着一起去的人多了,行李自然也多起來，外加她在別處也進了一些小物件。
林又嫃自然是不願意周雨薇一起跟來的，可回去和她暫別的時候，她死活要跟來，還不準道出她也是女兒身最終爬上了第一輛馬車。林爾臻見她爬上去的時候險些忍不住想損她幾句，可一想到一路上要和那個艾子玉時不時見上一面，心裏有些微妙的波動。
那個艾子玉，難道真的不是余好嗎？世界上會有這麼相像的人？
反正林又嫃是不信的，儘管對方解釋說從來沒有見過她，她也沒有在越度生活一年多。
第一輛車裏的三人都是不消停的，時不時傳出或嬉笑或怒罵的聲音，驚飛了路旁樹梢上的小鳥，而這也更突顯第三輛車內的寂靜。
連着試探了這麼多天，還是探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來，林又嫃心亂如麻。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余好。聲音像，模樣像，有些動作也出奇的像。可也有不同的，余好沒有這麼高，余好的脖頸后側有顆褐色的點痣而眼前這人沒有，還有就是，眼前這人的右腳有些問題。無論是上馬車還是下馬車，首先出去的始終都是左腳，這讓她想起在茶館看到的，這個人始終都是用左腳使力，若不是她早些有注意到，根本看不出來。
林又嫃原本想問，可是關係到人家的病痛，便也忍着沒有說出口，時間一長她便很多話都忍了下來，只默默的在一旁看着這個叫艾子玉的人。
越看越像。
難道真的不是嗎？
馬車又一次停靠在官道旁的空地上，讓馬兒歇息吃吃草，幾個人也下來活絡活絡筋骨。
林爾臻四周看了看，走近林又嫃輕聲說了句：“前方就是橫州境內了。”
橫州，這個他們一輩子都想忘卻忘不了的地方。
原先制定路線的時候林又嫃其實想避開橫州，可是艾子玉卻一臉的不贊同。林芝城在智諦的中北部，若不走橫州走朔麗邊際路途多了整整一倍。林又嫃看着艾子玉，沒有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的動搖，想了想也便妥協了。她原本就打算去的，只是不希望余好去。那裏，畢竟沒有什麼好的回憶。
“你們來的時候也是走橫州嗎？”林又嫃拿着乾糧坐在艾子玉身邊，輕聲問道。
“沒，那時去了沙坪查賬，然後往沙坪過越度境關最後到的朔麗。”說完，艾子玉咬了一口薄命，慢慢的咀嚼。
“你也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說話吧。”林又嫃看着艾子玉的平淡臉，腦子裏想着余好。過去這麼久了，余好吃飯時是什麼樣子的她只能記得個大概的樣子，有些朦朧也有些失真。只記得，余好吃飯不愛說話，飯後不愛洗碗。
“因為艾子言會在飯桌上把話講完，我和艾子洛都不用插話，久而久之也就不說話了。”艾子玉側頭看向林又嫃，“怎麼，害你把我認錯成的那位姑娘吃飯時不喜說話的嗎？”
“嗯。”林又嫃點點頭。
“倒是好習性。”艾子玉笑笑，“不知道那位姑娘是你和你哥的什麼人？看得出你們應該找她找了很久。”
“是找了很久。”林又嫃看着艾子玉的眼睛，像是要從裏面看出點什麼，“余好不是我哥的什麼人，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哦？兒時玩伴？”艾子玉喝了口水，慢慢的把乾糧收拾起來遞給旁邊的艾子洛。
“算吧。”林又嫃笑得有些牽強。
“那一定很有感情。”艾子玉也笑了，“真可惜，願你們可以早點找到她。”
不知怎麼的，林又嫃一時忍不住急急的說了出口：“你不就是嗎？”
“林姑娘。”艾子玉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道，“或許我於那位姑娘是真的有些相似，但我真的不是她。”
橫州與幾年前相比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就算有，想必林家兄妹也看出來。那時他們常年都是待在果關鎮外，而果關鎮到橫州又是要兩天的路程，他們也只是到上京的途中路過待過三天購買物件而已。
橫州是邊境的大城，凡事要去池故或是智諦，都需經過這裏，久而久之這裏也成了來往商人的聚居點，之間裏面各式各樣，各國各族的東西擺滿了整條街，叫賣聲不斷，不斷吸引着周圍的淘客。艾子玉也是其中之一。
自上次談話后，林又嫃再也沒有找艾子玉說話，艾子玉或許猜到也或許不在意，也沒有主動和她說些什麼。像現在這樣，艾子玉帶着艾子洛在街上邊走邊看，林又嫃毫不知情地躺在他們停靠的客棧的床上。她腦子裏不斷把余好和艾子玉輪流拿出來左看右看，就是想不明白，雖然有些不一樣，可明明就是一個人，余好為什麼就是不承認呢？
迷迷糊糊間，林又嫃突然聽到有人在敲她的房門。“誰？”
“我。”門外傳來林爾臻的聲音。
林又嫃起身開了門，見林爾臻的神色有些不對：“怎麼了？”
林爾臻使了個眼色，林又嫃錯開身讓林爾臻進來，探出頭看了看走道這才關上門。
“嫃兒。”林爾臻給自己倒了杯水，“現下外面都在傳，那會改朝換代的批命是屬林將軍的小女兒，前國師為了救林家才幫着林家錯說了生辰八字，當今聖上卻還是疑心重，最後把林將軍降到邊境，最後還設計害死了林家。幸好林姑娘福大命大，可惜原本應該是女皇龍命，如今卻不知在那個鄉間辟里流浪……”
林又嫃越聽眉頭皺得越厲害：“這些……”
“透着古怪。”林爾臻輕聲說。
“知道是從哪裏傳出來的么？”林又嫃也壓低了聲音。
“我在外面聽了半天，聽那些話，估摸着應該是剛剛興起的，這一路來也沒聽到卻是在這裏聽到這麼詳盡的……”林爾臻沒有明說，但言下之意兩人都明白，這謠傳很可能是從橫州開始的，而林又嫃正好又是在橫州生活了這麼多年，林將軍的威名也在橫州響徹多年……這其中的深意，這幕後主使怕是不簡單。
“這兩天你少外出，吃飯什麼我也讓李思姣給你端進來。”不能林又嫃提醒，他馬上接了一句，“我也一樣。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只是不知道艾家要在這裏住多久。”
說起艾家就想起了不問他們意見就把他們硬塞給艾家兄妹的江老爺，林爾臻也皺起了眉頭，總覺得這次去智諦不單單是為了陪同或者學商這樣簡單，可能他們的外公知道了一些他們不知道的消息。
原本林又嫃以為艾子玉會和在其他大城一樣在橫州待上三五天，結果晚間艾子玉在飯桌上就說今晚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啟程。林爾臻是和林又嫃在她房裏用的餐，傳話的自然是李思姣。雖說他們有些出乎意料，但這對他們而言明顯是更好的，也沒深究以為是艾子玉向早些回去，便也早早的洗漱休息了。
而第一個吃飯回房裏的艾子玉卻坐在窗前，撐着下巴看着外面由黃昏變黑夜，星星點點亮起，月亮慢慢明亮，看了很久很久。